《一路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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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隋行-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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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有变。”杨坚依然像父子间拉家常一样,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据今儿早起处罗喉临时报入宫的文碟,呆会儿除他本人之外,还会有一位突厥王子随他一同入朝陛见。说不准儿过会临朝之时,你不能仅仅在旁静观了。”

    杨广这才明白过来,杨坚之所以命杨雄指引自己到后殿与他相见,是要提醒自己一声,突然出现的这位突厥王子很可能来者不善,是冲着他来的。

    “突厥人一向不守信义,狡诈多端,这位突然冒出的突厥王子是何来意,目前还一无所知。为稳妥起见,儿臣建言,请父皇即召昨日抵京的高昌国王鞠伯雅与突厥使节一并入朝晋见。”太子杨勇向杨坚施礼说道。

    杨坚眼前一亮,旋即明白了杨勇建言的真正用意:高昌地处西域,地狭人稀,其国王鞠伯雅不远万里,亲赴长安,实为晋京朝贺大隋立朝,到了朝堂陛见之时,鞠伯雅必定执礼甚恭,极尽两国修好之能事,有高昌国王与突厥使节一并晋见,不但无形之中将突厥视同于西域一小国的地位,而且即使处罗喉是为强索供奉而来,也将对他的言行起到限制的作用,的确称得上是一条妙策。

    “传旨,召高昌国王鞠伯雅即刻入宫晋见。”杨坚赞赏地望了杨勇一眼,大声吩咐道。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耳畔传来三声金鼓声响,杨坚站起身,带领着两个儿子大踏步朝前殿走去。

    临光殿上,大隋朝的文武群臣山呼万岁,向杨坚行礼已毕,太子杨勇跨前一步,向殿外高声叫道:“大隋皇帝圣旨下,传高昌国国王、突厥沙钵略可汗使节入朝晋见。”

    伴随着鼓乐之声,从临光殿外两前一后走进来三位异邦装束的胡人:前列左边这位,头戴一顶金丝王冠,身穿白色丝制长袍,身材肥胖,金发碧目,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满面含笑地一路走进殿来;而前列右边这位,年纪与左边的胖子相仿,论装束打扮却远远不及左边的胖子,头戴一顶虎皮毡帽,满头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上身穿一件虎皮短褐,下身兜档皮裤,脚蹬一双麂皮短靴,面色凝重,似有满腹心事。

    左边金发碧目,衣着华贵的胖子就是高昌国国王鞠伯雅,与他并肩而行的自然就是突厥使节,突利设可汗处罗喉了。

    众目睽睽之下,鞠伯雅在丹犀前站定,以手抚胸,躬身向端坐于御座上的杨坚行了三鞠躬礼,居然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话恭敬地说道:“偏邦小国国王鞠伯雅晋见中原上邦皇帝陛下,愿皇帝陛下圣寿绵长,大隋基业千古昌盛。”

    高昌国虽小,但鞠伯雅身为一国国王,尚且对杨坚如此恭敬,他身旁的处罗喉见状,只得也随着鞠伯雅向杨坚深鞠了一躬,朗声说道:“处罗喉见过大隋皇帝。”

    就在处罗喉向杨坚鞠躬行礼的一瞬间,站在他身后的那位突厥王子,整个身形便暴露在了杨广的视线之中。

    杨广注目打量这位突厥王子,不禁大吃一惊:这位突然间冒出来的神秘的突厥王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兄染干。
………………………………

第八十五章 高昌国王鞠伯雅

    一个长孙晟从突厥带回长安的奴隶、小厮,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突厥王子。杨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恰在这时,染干的目光也正向侍立在杨坚身侧的杨广扫来,两人四目相对,染干咧嘴冲杨广一笑,露出两排洁白而锋利的牙齿,令杨广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突然出现在临光殿中的染干像极了草原上的一头恶狼,而自己俨然就是这头恶狼正要寻觅的食物。

    杨广避开染干利锥似的目光,随即在殿中群臣的行列中寻找着长孙晟:既然染干是随他一起从突厥返回长安的,并且已在长安城中呆了将近三个月,难道长孙晟对染干是突厥王子就毫无察觉吗?

    长孙晟一动不动地站立于群臣的行列当中,从杨广站立的角度仅能看到他的侧影,无法看清他的面部作何表情。

    “贤国王不远万里,为两国修好而来,朕心甚慰。来人,看座。”端坐于御座中的杨坚微笑着冲鞠伯雅抬了抬手,吩咐人为鞠伯雅搬来一副绣墩,请鞠伯雅坐下说话。

    染干见杨坚置处罗喉不加理睬,单单请鞠伯雅落座说话,登时沉不住气了,迈步向前,向杨坚鞠躬施礼道:“染干见过皇帝陛下。家父位列突厥五可汗之一,若论身份尊贵,远在这西域小邦国王之上,敢问陛下为何要厚彼薄此,在殿内仅仅设下一副座位?”

    原来这染干竟是处罗喉的儿子!杨广越来越糊涂了。

    眼见染干一个十三、四岁的异邦小子,居然敢在金碧辉煌的临光殿上,当着满朝群臣的面儿,公然向皇帝提出质询,佩剑侍立在杨坚身后的右卫将军元胃不干了。

    “竖子无礼。”元胃断喝一声,向染干怒目而视。

    杨坚摆手制止住元胃,冷冷地问处罗喉道:“请问贵使,突厥国内,现有几位君主啊?朕只道贵使是奉突厥沙钵略可汗之命,前来出使长安,竟不知贵使身份如此尊贵?”

    当时,突厥虽有五位可汗,但其他四位可汗共奉东突厥大可汗沙钵略可汗为尊主,若论其地位,实则与中原朝廷中亲王相仿佛。

    处罗喉听到杨坚此问,脸腾地一下红了。他此次奉使前来长安,有多一半是出于无奈,为其兄沙钵略可汗所逼使,另有少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寻找自己这位数月前离奇失踪的儿子染干。因此,从内心而言,处罗喉并寄希望于自己这趟长安之行能有什么收获。

    “小儿无礼,还望陛下莫要见怪。”处罗喉回身瞪了一眼身后的染干,陪笑冲杨坚说道,“处罗喉此来,一为奉我突厥沙钵略可汗之尊命,特来祝贺隋朝立国,二来也为代我家大可汗来向皇帝陛下打问一声:周、齐两朝曾应允我突厥的那些事,如今还作不作数?”

    杨坚明知处罗喉问的是隋朝是否还会像之前的北周、北齐两个朝代那样,对突厥称儿献贡,却佯作未闻,呵呵笑着说道:“七年前,皇考曾与突厥木杆大可汗有过联兵攻齐之缘,算得是兄弟,依此说来,朕与沙钵略可汗摄图自然也应以兄弟相称,贵使既是摄图的兄弟,也便算得是朕的兄弟。今日朝堂之上,姑且不以君臣相称,但以兄弟相待,来人,为朕这突厥兄弟看座。”

    杨坚提到的,实是在北周武帝一朝时,杨坚的父亲杨忠曾率一万军士,联合突厥木杆可汗进攻北齐的旧事,沙钵略可汗是木杆可汗的侄子,以此论起,他与杨坚自然应以兄弟,而不应以父子、叔侄相称。

    处罗喉被杨坚三弯两绕,想要开口争辩两句,可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向杨坚道了谢,施施然地先在鞠伯雅下首落了座。

    “贤王,西疆如今可还平静?”看着处罗喉开始一步步钻进自己为他设好的圈套之中,杨坚心中暗笑,又撇下处罗喉不理,转向鞠伯雅问道。

    鞠伯雅殷勤地站起身,满面含笑答道:“回陛下的话,承大隋十万天兵庇佑,打得吐谷浑抱头鼠窜,使西域诸邦与中原之间的商路得以恢复畅通,如今西域各邦无不铭谢大隋的恩德。小王此来,一为向大隋朝贺呈贡方物,二来,随小王一同来长安的还有一百多名我高昌国的商贾,还望大隋皇帝陛下能够诏准他们居留长安经商。”

    大隋立朝之初,纵掠西疆的吐谷浑便大举兴兵来犯,杨坚传命乐安公元谐率领十万大军,西进迎敌,前不久,元谐命人传回捷报,隋军在丰利山大破吐谷浑,吐谷浑可汗带领残兵败将远遁而去,不知所往。尔今听到高昌国王鞠伯雅当面称颂隋军的威猛,杨坚龙颜大悦,频频点头道:“中原与西域各邦间财货流转、互通有无,自然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朕岂有不从之理?”

    鞠伯雅为人甚是通达机敏,见杨坚高兴,遂趁机说道:“小王这一路而来,曾在沿途关卡亲眼所见陛下所镌之‘开皇五株’钱已颁行天下。小王命人用本邦之金币换得几枚‘开皇五株’观赏把玩,若论其铸工、成色,都远胜于魏周旧钱,以此观之,中原昌盛兴旺之期指日可待。今日蒙陛下诏准,允我西域商贾居留长安经商,小王感激不尽,无以为报,特献上敝邦所产之马乳葡萄,请陛下赏用。”

    说罢,他冲殿外挥了挥手,嘴里不知喊了句什么话,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姿容妖冶的胡姬手捧一个金光灿灿的托盘,脚步款款地走进殿来。

    众人凝神注目,往胡姬手中捧着的托盘中观瞧,只见托盘中摆放着五六挂葡萄。只是这葡萄与众人寻常所见的葡萄生得颇为不同,粒粒果实呈椭圆形状,肚绿头紫,一眼望去,浑如一粒粒双色的珍珠一般。

    待胡姬走至自己身边站定,鞠伯雅从她手中接过盛装着葡萄的托盘,高举过头顶,向杨坚说道:“陛下,这便是我高昌国中特产的马乳葡萄,酥脆甘甜,实为世间之最,这几挂葡萄自摘下即放置于冰囊之中保鲜,小王一路携来,特为陛下能够尝尝鲜,请陛下赏用。”

    杨坚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元胃迈步走下丹犀,从鞠伯雅手中接过托盘,正要转身向杨坚献上,只听站立于处罗喉身后的染干突然插言道:“我也有一样稀罕宝贝,专为赠送给晋王殿下,就是不知晋王殿下有没有本事拿得到?”
………………………………

第八十六章 你是熊还是野猪?

    早在后殿时,杨广已得到父亲的提醒,对这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突厥王子身怀戒心,当在朝堂上一经认出染干就是这位神秘的突厥王子时,杨广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染干身上,以至于没有留意杨坚与鞠伯雅谈论的都是什么。及至听到染干果如之前所料想的那样,开口便把话锋指向了自己,杨广一挺胸,正要作出回应,却见台阶下群臣的行列中,长孙晟已走了出来。

    “染干王子还识得在下否?”长孙晟一脸凝重,走至染干近前,肃然抱拳向他深施一礼,开口问道。

    染干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忙冲着长孙晟抱拳还了一礼,躬身答道:“徒儿染干,以往对先生多有欺瞒之处,还望先生能够见谅。染干如今身为大可汗副使,代表我大可汗向中原隋朝的并州总管、晋王殿下略表寸心。此事与先生无涉,请先生莫要阻拦。”

    “长孙晟,你且退归班列,朕倒想要瞧瞧,染干王子给阿纵带来了什么稀罕物事。嗯,贤王,贵邦所产之马乳葡萄滋味儿果然非凡,实为上品佳果哪。”杨坚摘下两粒马乳葡萄,放进嘴里,一面咀嚼着,一面吩咐长孙晟道。

    染干不顾处罗喉一再用目光向他示意制止,挺身来到大殿中央站定,仍是单冲着杨坚身旁侍立的杨广说道:“在下数月前跟随先生临来长安之前,曾听可贺敦提到过殿下,称殿下天姿聪颖,为诸皇子之翘楚,在下来长安后又听闻殿下被封做并州总管,不日即将出镇朔方,令在下心中好生仰慕。在下此番来长安,身边别无长物可赠,唯有一匹骏马欲赠与殿下,不知殿下肯笑纳否?”

    染干这番话满是称颂杨广之意,站立在杨坚另一侧的太子杨勇听了,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不虞之色。

    “染干王子欲拿来赠与小王的,不会就是长孙将军日常所骑那匹胡马吧?”杨广见杨坚转头向自己示意,遂迈步走下丹犀,走至染干近前,语含揶揄地问道。

    “不错。晋王殿下果然聪敏过人,这匹马我本欲赠与先生,怎奈先生误以为是大可汗所赠,执意不肯收下,因此,现在我欲将此马转赠与殿下。只是,在赠马之前,殿下可愿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杨广转头望了人丛中的长孙晟一眼,见长孙晟先是冲自己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一时间不明白他想要提示自己的是什么意思,遂顺口回应染干道:“多谢染干王子赠马之美意,但不知染干王子想要小王回答的,是什么问题?”

    鞠伯雅见大隋皇帝接见外国君王、使节的朝会上,一个十五、六岁,另一个至多十三四岁,两个小娃儿旁若无人地当庭问答起来,而端坐在御座中的大隋皇帝杨坚津津有味儿地吃着自己献上的马乳葡萄,全然没有半点儿喝止的意思,心知有异,只得返身坐于一旁,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位突厥小王子倒底想做什么。

    “我父亲刚才已向隋朝皇帝表明了来意。而据我所知,数月以来,隋朝频遣大将,率军出镇幽并等州,仅晋阳一地,就屯兵不下五万,且前些日子,又征发稽胡十多万人,修筑长城,身为隋朝镇守北境的并州总管,晋王殿下,你可愿先听我讲一个我们突厥人都知道的故事听,尔后,再回答我的问题。”

    从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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