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恒暗笑道:“好嘛,被他倒打一耙贼喊捉贼了。”不答反问道:“司徒掌门可知在下是如何来得贵庄?”他伸手往地下一指,望着司徒奇哲含笑不语。
司徒奇哲“咦”了声,讶异道:“原来杨公子还精擅土遁奇术,着实令人佩服。”
杨恒悠然道:“不敢,倒是阁下这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才教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西门美人听杨恒骂得痛快,不禁怒气稍减,道:“说得好,这老儿的脸皮比城墙砖还厚三分呢!”所谓爱屋及乌,恨屋亦及乌。她恼怒真禅移情别恋、另寻新欢,自是连带司徒筠的老爹也一并恨上了。
笑音未落,冷不丁密林里掀起一股刺骨阴风,直灌进西门美人的嘴里令她五脏六腑一起翻腾好不难受。跟着眼前一阵景物迷糊,耳听砰砰几下闷响,仿佛大地也战栗抖动起来,身旁粗壮参天的古木瑟瑟摇晃,落叶萧萧。
好半天西门美人才缓过劲儿来,兀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脚下发虚像是大病过一场。她凝目望去,方才发现杨恒早已不在自己身边,而是高高跃落在数丈外的一株古木上,身子随着脚下枝叶上下摆动,犹如汪洋中载沉载浮的一叶扁舟。
再看司徒奇哲也已换位到与杨恒相距约有七丈之遥的另一株古木上,双脚稳稳站定在不到婴儿胳膊粗的枝桠上纹丝不动,远远望着就似一座险峻青峰。
西门美人一惊道:“敢情他们已干过了一架。”也不知谁胜谁负,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仰首关注着伫立在十数丈高空的两人。
就听杨恒说道:“司徒掌门果然是心中有鬼,深藏不露。”
原来刚才司徒奇哲突然出手,杨恒亦是早有防备,立即运掌相抗。两人在电光石火间连拼三掌,无论招式掌劲竟都是平分秋色,只在伯仲之间。
杨恒不由心生诧异道:“此人名列天荒八怪之一,但修为竟比苏醒羽之辈高出远不止一筹,较之无相神君龚异嵬亦毫不逊色。这可奇怪了。”
司徒奇哲双目紧盯杨恒上下抖动的身形,欲图从中寻觅到一线破绽。可观察了半天,只觉得这年轻人的一举一动俱都流畅自如,无懈可击,就像是生长在树枝上的一片叶子,已和这参天古木融为一体。
他默运真气不断将功力提升至巅峰,体内慢慢散发出一团淡蓝色的光雾,萦绕在小枝头叶间,聚而不散翻翻滚滚形如云动浪卷,冷冷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夫自当尽地主之谊。”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默里。经过适才的几招试探,双方均知彼此修为深不可测,故此谁都不愿轻易出手,以防攻敌不成反露破绽。
这时树下的西门美人愕然发现,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杨恒脚下的那根树枝居然不仅没有停止摆动,反而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好似随时都会将他弹射上天。
而不论杨恒的身形如何律动,司徒奇哲都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架势,只是左手间微微探出的食指正悄然随着对手上下挪移,指尖所向正是杨恒的眉心。
她看出了门道,寻思道:“这般耗下去,怕是天亮也没个结果。我得设法襄助小和尚一臂之力!”悄悄取出一把飞针觑准司徒奇哲的面门,猛掷过去。
奈何此际司徒奇哲为和杨恒的气势相抗,一身功力几提至满盈,周身上下真气鼓荡密不透风。西门美人的飞针甫一撞上他的护体真气,便发出“嗡嗡”颤鸣,猛地反射回来,劲力声势却比先前更盛十分。
西门美人猝不及防,双掌护脸惊呼躲避,才晓得不自量力闯了大祸。
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掌风跌宕,“呼”地卷起漫天飞针从西门美人身前急掠而过,射落到近旁的树干之中,深没不见。却是杨恒后发先至,飞身半空以一式“星垂平野”化解了西门美人的险情。
司徒奇哲早料定杨恒不会见死不救,立时飞身而下,指掌相间向杨恒发起猛攻,招式凌厉老道连绵不绝,尽显一代宗师的大家风范。
杨恒失了先手顿落下风,索性只守不攻,仰仗万里云天身法和北斗神掌与司徒奇哲激战周旋,静待对手招式转换间露出空门,届时一记浮云扫堂腿踢出便能转守为攻扭转战局。
谁知司徒奇哲的攻招宛若长江大河一气呵成,非但没有丝毫衰竭的迹象,反而后浪推前浪,声势越来越盛,压根不容杨恒有半点儿喘息之机。
西门美人死里逃生靠在树上,仰头只见两道身影在密林里来回飞舞回旋,几看不清双方的身手招式,却再也不敢贸然出手帮忙。
猛听“嗤啦”衣衫撕裂之声,杨恒左臂的半幅袖袂被司徒奇哲爪力扯下,肌肤上隐约泛起三道血痕。
西门美人见状正要张嘴惊呼,突见杨恒右手金华闪动,阿耨多罗剑光芒暴涨反客为主,幻动层层叠叠瀑布般的绚丽剑华,涌向司徒奇哲的胸口。
司徒奇哲一凛,醒悟到杨恒是故意卖出左臂破绽,诱使自己全力出击,宁可拼得受伤也要兵行险招亮出阿耨多罗剑转守为攻。假如他预先知晓阿耨多罗剑的来历和底细,或许不会上当。可任司徒奇哲如何见闻广博,也决计料想不到杨恒的掌心里竟能冒出一柄犹若花枝的光剑来,急忙扬袖卷拂。
“哧哧哧哧──”剑芒吞吐闪烁,破开罡风,将司徒奇哲的衣袖绞得粉碎。若非他缩手变招及时,只怕半条臂膀亦要不保。
杨恒暗道声侥幸,朗声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请你凉快凉快!”侧身挺剑疾攻司徒奇哲下盘,一句话里阿耨多罗剑已连攻七招,迫得对方连连退闪。
更令人称奇的是,他这七招用的都是同一剑式,左一下右一下,快一剑慢一剑首尾相连浑若天成始终紧盯司徒奇哲的双腿不放。遍数天下各门各派的奇绝剑招,也唯有他自创的这式“无地自容”可以做到。
西门美人看得眉飞色舞,禁不住鼓掌喝彩道:“小和尚,这招使得妙啊!”
没等话说完,但听密林上空有人叫道:“司徒掌门在这里!”跟着响起“嗖”地一声,一支示警烟花在夜空中绽开。
杨恒心头微凛道:“糟糕,琼崖剑派的援兵到了。”他并非担心自己难以脱身,而是被司徒奇哲缠得无法分身,难以救援西门美人。假如对方仗着人多势众围攻于她,这丫头势必凶多吉少。
司徒奇哲趁势掣出腰间系着的琅琊金笔,振腕飞点“叮叮叮”连击在阿耨多罗剑上,终于扯开一道缝隙纵身脱出剑势笼罩,扬声喝道:“拿下这丫头!”
一众琼崖剑派弟子轰然应诺,纷纷穿过密林扑向西门美人。司徒奇哲挥动金笔攻向杨恒,好迫使他运剑招架,无暇救援西门美人。
杨恒仗剑凌空一声清啸道:“戒、定、慧!”声浪滚滚犹如春雷绽动,森幽的密林中蓦然泛起一蓬金煌煌的雾光,成千上百的叶子无风自落,在空中旋转飘舞,倏地变幻成四行大字:“以戒降心,守意正定,内学止观,无忘正智──”仿似幕天席地的恢恢天网,笼罩四野。
司徒奇哲首当其冲,只觉得数以千计的叶片变幻无方,竟似十六式奥妙无穷的招法齐齐向自己迫来。他惊愕之下舞动金笔,在身前划出一条条弧光,转瞬织成一张天衣无缝的光网,迎向三无漏学。
“砰!”金澜动荡,光网支离破碎,却也将飞射而至的叶片抵挡在身外。
就听“噗通噗通”数响,十余名门下弟子纷纷被叶片射中要害,倒地不起。好在三无漏学秉承佛门慈悲之意,只求制敌不求伤人,这些弟子并无性命之虞。
西门美人早已取回奇形双刀,见这些琼崖剑派弟子接二连三栽落在近旁,心中大喜道:“哼,教你们再欺负本姑娘!”飞起莲足将脚边的一个家伙踹出大老远去。
可得意劲儿没过,林中响起一记金石镝鸣,司徒龙枫身剑合一飞袭而至。
西门美人赶忙举刀剁去,却被对方凌厉之极的剑势将双刀冲得东斜西歪,不成招式,顿时胸口空门大开,暴露在司徒龙枫的剑锋之下。
杨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甩手飞出两支九绝梭,分取司徒龙枫双目。
司徒龙枫回剑招架,“叮叮”磕飞九绝梭,不由右臂一阵发麻无力再攻西门美人。
杨恒身若蛟龙俯冲下来,张臂揽起西门美人腰肢,正欲送她脱离险地,突听一个老者的声音喝道:“小贼往哪里逃?”却是南海二老之一的雄奇煌率众赶到,仗剑就往杨恒的眉心劈落。
杨恒左手环抱西门美人,右手施动阿耨多罗剑蛮不讲理地一剑劈出,以攻对攻也往雄奇煌头顶斩落。双剑凌空交击,雄奇煌竟承受不住阿耨多罗剑上涌来的绝强力量,脚下踉跄往后退开半步。
杨恒腾身飞转,使出“一落千丈”抢攻雄奇煌。雄奇煌横剑望去,直觉得对方的掌剑腿脚,肩膀手肘乃至膝盖小腹,无不暗藏杀招,一时竟不知应从何招架。只得全力挥动重剑在身前筑起铜墙铁壁。
“叮叮叮──”杨恒的身影从雄奇煌侧旁飞掠而过,又一剑指向司徒龙枫。
雄奇煌手中的重剑已被绞成齑粉,只留下个剑柄握在手里,兀自收势不住,还在不停空舞,那情景教人看了又是好笑又是骇异。
周围的琼崖剑派弟子见状,各掣仙剑加入战团,将杨恒重重围困在当中。
就听“乒乒乓乓”之声络绎不绝,战团中不住有弟子抛飞而出,如寒鸦赴水往四下飞跌,遍地都是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
就在这当口上,林中又响起一个少女脆生生的嗓音道:“爹!”司徒筠和真禅双双赶至。真禅望见杨恒护持西门美人身陷重围不禁一惊,手里的拳头紧了紧脚步却变得迟缓。司徒筠奔向父亲身边,惶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司徒奇哲低哼了声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他一直在留意杨恒的动静,只盼能在激战之中寻找到这年轻人的招法破绽,即可一招制敌。哪晓得杨恒面对众多琼崖剑派弟子的围攻,竟是游刃有余,始终保留着后手引而不发,显然对自己早有提防,贸然出击只会自取其辱。
司徒筠自不知司徒奇哲此刻的心中所思,见一向宠爱她的父亲突然声色俱厉地呵斥自己,不由愣了愣道:“爹?”却听司徒龙枫一记闷哼,又急忙转头瞧去。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的都是同门,司徒龙枫手持半截断剑,满脸惊讶与不甘地瞪视杨恒,肩头缓缓渗出一团殷红色的血迹。
杨恒左掌劲力微吐,将西门美人送向真禅道:“带她走,我断后!”
真禅不由自主地接住西门美人,司徒筠芳心一沉叫道:“真禅!”
真禅一呆,望了望司徒筠,又瞧向怀里的西门美人,有些不知所措地僵立在那里。
突然林中亮起一蓬刺眼华彩,众人愕然相顾,方始发觉这光芒竟是从司徒奇哲的体内绽放而出。他双手在胸前虚抱成圆,五指微微弹动如拂琴弦,带起丝丝缕缕的游光在掌心之间旋转汇聚。
顷刻之间虚空中闪现出无数光点,在司徒奇哲的法诀召引之下遽然凝聚,化作一柄柄幽蓝色的冰剑,焰光熊熊照亮夜空。这些冰剑有若实质,不住聚拢在司徒奇哲的身周,发出“嗡嗡”颤鸣,最后形成一个硕大无比的光球,将他的身影完全卷裹了进去,缓缓向外膨胀开来。
杨恒的心头陡然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异感觉,一下子却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
“呼──”狂飙乍起,成百上千的幽蓝色冰剑破茧而出,化作一束暴怒的魔龙,穿越过苍茫夜色,以摧枯拉朽之势轰向杨恒。
“咄!”杨恒心晋空明凝动神息,当空祭起双泯月轮。但见金光灿灿,一轮皎洁无瑕的圆月宛如玉盘高悬,将杨恒的身躯笼罩在圣洁辉光之中。
“叮叮叮叮──”脆响密如疾雨,冰剑似飞蝗一般不停激射在双泯月轮之上,爆绽开绮丽夺目的光彩,同时也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和低沉的风啸。
西门美人早已睁不开眼,双手捂耳一阵阵地泛起恶心,恨不得立时能昏过去。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掌贴在了她的腰间,注入一股醇厚的热流,令得心神一宁,那刺耳的啸音和雷鸣也变轻了许多。她大喘一口气睁开眼,正与真禅的目光不期而遇。像是在躲避什么,真禅猛然把头扭开,专注在杨恒和司徒奇哲的对决之上,却并未撤回腰间的手掌。
在数百柄冰剑接连不断的轰击之后,双泯月轮的表面渐渐泛起一丝裂痕,很快又出现了第二道、第三道,盘根错节越来越密。
然而杨恒依旧岿然不动,面对岌岌可危的双泯月轮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惊慌,双目清澄空透,只牢牢紧盯在司徒奇哲不断蜷曲幻动的十指上。
仿佛是经年累月的漫长,上千柄的冰剑终于射尽告罄。西门美人感觉到身边的真禅似乎也暗暗松了口气,撤回了按在自己腰间的手掌。
谁知杨恒的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视线须臾不离地依然紧锁着司徒奇哲的十指。
“啪!”司徒奇哲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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