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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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 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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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轮到马建龙不干了,重重地哼了声道:“什么东西!”

没想到那伙怪客却是误会了,其中一个矮胖子“哗啷啷”晃动腰间系着长链怒骂道:“小兔崽子,你骂谁呢?”

马建龙怒不可遏,正要起身论理,苏建萍忙将他按住,向那矮胖子赔礼道:“这位大哥莫要生气,他说的不是你。”

那矮胖子见是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向自己赔不是,心里的邪火消了大半,嘴里不干不净地低骂了几句,便接茬喝酒。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时候门外来了一个头戴斗笠的少年。他穿了身布衫,身后背了面乌黑闪亮的盾牌,瞧见酒馆里有一桌坐的是邛崃山君等人,便要转身退出门去。

不想那红衣少女冲着那斗笠少年大声招呼道:“小和尚,你过来!”

邛崃山君闻声回望,一眼瞧见斗笠少年,“啊哈”一声道:“妙极,妙极!”

斗笠少年察觉到邛崃山君眸中闪动的凶光,心中暗叫倒霉,没奈何苦着脸挪步走进门里。

冷不丁那彩衣小姑娘也朝着斗笠少年招招手道:“真禅小师傅,能在这里见到你,实在太好啦。”

苏建萍闻言又再向少年瞧去,心道:“敢情他便是云岩宗的真禅和尚,戴上了斗笠差点没认出来。”与马建龙悄然对视一眼,均都奇怪这小和尚为何没跟云岩宗的师长同行。

他们并不清楚,其实真禅一直没有回峨眉山,而是从雄远峰径直赶到了长白山。

那天他和杨恒母子分手之后,便随着凌红颐等人前往灭照宫。他先是将书信转交给了杨南泰,即由凌红颐领着来到了秦鹤仙的墓前拜祭。

尽管前两日即已获悉了噩耗,但当他站到母亲的坟冢前,仍旧禁不住大哭。想到几天前,他还怨她恨她,不愿认她,此时此刻更是悲从中来。

再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经历的种种厄运和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禅更感魂断神伤,悲愤难抑,什么四大皆空什么斩断尘缘,一瞬间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只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母亲,而他和她才真正相处了那么一点时光。

这怎么够,怎么够?真禅的双手死死扣进青石垒砌的坟冢,涌起一股将坟墓劈开,再见她一面的冲动。终于,他勉强抑制住激荡的心情,在母亲的坟前郑重其事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九个响头。

然后,他呆呆地跪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凌红颐柔声劝慰道:“真禅,你要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说得倒轻巧,死的又不是你的娘亲!真禅的心底猛然腾起一股无名怒火,总算念及这些日子凌红颐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料,没有发作。

凌红颐幽幽一声叹息,问道:“好孩子,你打算在这儿跪到什么时候?”

真禅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天色,日光渐暗,不觉已是暮色低垂。

他的目光变得愈发迷茫,不在这儿跪着,自己又该干什么,又能往哪里去?

他想到了杨恒,想到了杨北楚,也想到了明灯大师……

终于,他一咬牙站起身,走到坟冢旁的一排古木前,掣出乌龙神盾运劲斩落。

“喀嚓!”足需一个成年男子双臂合抱的粗壮树干应声折断。真禅不停挥动乌龙神盾削斩树干,又扯下大捆大捆的树枝藤蔓,就在坟冢不远处开始搭建凉棚。

凌红颐猜到了他的用意,脸上流露出一缕同情,默不作声地在旁相帮。

忙到将近子时,简陋的棚子搭建完毕,真禅爽然若失地坐在地上陷入沉默。

凌红颐取出一块方帕,替他拭去额头的汗水,温言道:“你想在这里多陪陪母亲?。”

真禅机械地点了点头,与其说是在回应凌红颐,还不如说是想找个说话的人。

凌红颐在他的身边坐下,轻轻道:“你在这儿想呆多久都可以,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

家──我有家吗?真禅悲切地想道:“过去我把云岩宗当家,后来娘亲来了又走了,那个爹爹还不如没有,我哪里有家?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可能有!”

凌红颐在旁默默看着他,语气像母亲一样慈爱柔和,缓缓说道:“真禅,你不是一个人。这里有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你的爷爷,还有阿恒和令师……你未来的路很长很长,我们都会陪着你一起走过。”

第五集 白山日暮 第四章 闻讯

就这样真禅在母亲的坟冢旁长住了下来。他不去数算日子,时间对于他毫无意义。

每天,他在坟前点香烧纸,拔草扫地,空下来的时候就待在凉棚里全神贯注地参悟《魔真十诫》。惟有如此,他才能拼命填满心里的空虚感觉,才能稍稍减轻失去母亲的痛苦和内心难以磨灭的愧疚。

然而他一直没有见到杨北楚又或是杨惟俨前来扫墓祭拜。凌红颐说,自打那天从黑沙谷里独自离去后,杨北楚就失去了音讯,踪影全无。

不回来也好。真禅心想:也许母亲在九泉之下大彻大悟,再不想见这个男人。

日复一日,雄远峰上的雪越下越少,坟冢外的树林里已能嗅到一缕春的气息。

这一天清晨翠鸟啼鸣,山色空幽,真禅照例在母亲的坟前点燃三炷清香。

忽然真禅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但绝不是凌红颐──她的身上总有缕清幽宜人的香气。而现在来的这个人,其实自己并没有听到他的步履声,甚至没有听到山风带动起衣袂所发出的那种极轻响动。

他感应到的,是来人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气势,一种霸气。

那人在他的身后停下,蓦然那股沛然莫御的雄浑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禅没有动,他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人的身份,所以更不愿回头。

“爱妻杨氏鹤仙之墓──”真禅的身后响起了那人的嗓音,低沉而略带沙哑,自有一种威仪,“爱妻杨氏鹤仙之墓……”他沉缓地低念了两遍,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感情,就像坟冢里埋着的人与自己无关。

然后,他跨上半步在真禅的身边蹲下,从地上捡起一叠烧纸,一张张揭开丢进了火盆里“呼”地燃起,跃动的火苗鼓荡着热风扑面而来。

真禅怔了怔,转过头看见了杨惟俨的侧脸。他一袭宽大的金色袍服,不怒自威的脸庞上无喜无怒,双目深邃而幽远,犹如两潭望不到底的寒水,不见波澜。

这是真禅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杨惟俨,那个曾经如雷贯耳,几乎把耳朵也磨出茧子来的盖世魔头,自己的亲爷爷,而今近在咫尺,用他那只号令群雄,呼风唤雨的右手,将一张张的烧纸丢进火堆里。

不知为何,真禅隐隐觉得他有些异常,仿佛正压抑着极大的愤怒与悲伤,将所有情绪都冰封在那双被烟气熏得微微合起的眼眸背面。

“我曾经有两个儿子:一个桀骜张扬,一个木讷坚毅,从小就合不到一处。”

杨惟俨望着慢慢被火苗吞噬,化为灰烬的烧纸,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十七年前,他们为了一个尼姑彻底闹翻。我的小儿子,带走了那个尼姑,一去十年。我的大儿子,便找了他们十年。结果如何呢?”

他的唇角逸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奇异笑容,淡淡道:“儿子、孙子,一个个视我如仇,宁可被外人欺外人杀,也不肯回来!真禅,你说奇不奇怪,好不好笑?”

真禅想不通杨惟俨为什么要心血来潮地对自己说这些话。这和他印象中的那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为所欲为睥睨四海的灭照宫宫主的形象无疑相差得太远,简直就是南辕北辙。可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杨惟俨?他开始有点儿不确定了。

“你恨北楚?”杨惟俨捡起第二叠纸,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道。

真禅的心震了一下,就听他接着问道:“那你恨不恨明昙,恨不恨杨恒?”

真禅默不作声地在地上写道:“真源是我的兄弟,好兄弟。”

“我恨!”杨惟俨甩手将整叠烧纸扔进火里,眼里神采锐利而森冷,“就在昨夜,我见过了杨恒:你的二叔杨南泰为了保护明昙,战死东海。而那个女人也被天心池生擒,囚禁在天下观中,等待四大名门的公议处决。”

真禅大吃一惊,这才晓得为何杨惟俨今天表现得如此反常。而刚才那些烧纸,只怕也不是烧给自己的娘亲,而是他的嫡子杨南泰!

“呼──”一阵风动,杨惟俨蓦然长身站起,沉默的像一座山。但真禅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就在这座高山的深底,正酝酿着一股足以摧毁天地万物的可怖能量。

“真禅,是时候做出你的选择了。”他的声音威严,有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目光像刀锋一样迫在这少年的脸上,徐徐道:“做我的孙子或者──敌人!”

真禅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压得更低,可依然逃不过他无处不在的目光迫视。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拒绝杨惟俨,会有怎样的后果。但是答应──那就意味着从此要与天下正道为敌,要与师门为敌,那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许久许久之后,他缓缓地用手指在先前那行字下写道:“都不要!”

写完了这三个字,他的浑身肌肉绷紧,丹田真气布满经脉,随时准备迎接杨惟俨暴风骤雨般的愤怒反应。然而出乎意料之外,杨惟俨的脸上即没有怒意,也没有失望,却是深深地不以为然道:“天真!”

在真禅错愕的一霎,他的身影已消失在树林深处,遥遥说道:“想想杨恒──”

杨恒?真禅顿感全身被雷轰电震,寻思道:“养父被杀,生母被擒,真源岂能袖手旁观?也许此刻他已接到消息,正往天心池赶去……”

念及于此,他的心绪再也无法保持平静,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真源!”但是找到真源又能如何,帮他与正道为敌,如同在黑沙谷做的那样,叩关斩将救出明昙么?

一想到黑沙谷,真禅的心头那一缕仅存的疑虑也立即消失。是的,既然杨恒为了搭救自己,不惜赴汤蹈火与祁连六妖为敌。那自己为何不能为了他,为了自己的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哪怕,这样做是要与正道为敌;哪怕,是与全天下为敌!

他抬眼望向母亲的坟冢,默默祷祝道:“妈妈,请您的在天之灵给我勇气……”

于是,在将所有的烧纸放入火盆燃为灰烬之后,真禅背上乌龙神盾离开了雄远峰。

他没有跟任何人说。他相信事后杨惟俨和凌红颐一定会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干什么。甚至,他隐约感到自己这么做正是杨惟俨所盼望的。

但他不知道,自己此去长白山是否还能活着回来。那里有三魔四圣之一的道圣宗神秀坐镇,还有盛霸禅、千秋二老,七院首座……数以百计的仙林高手。

可他一定得去,因为那里有他的兄弟。

来到长白山下,真禅并不急于立马上山。他买了顶斗笠戴上,否则寸多长的头发在人群里也依然扎眼,四处留神探听着有关杨恒和明昙的消息。

◇◇◇◇

站在酒馆门里,真禅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从无人搭理的狗不理包子变成了抢手的香饽饽。可惜包子也好,饽饽也罢,都是教人拿来吃的。

听到蝶幽儿招呼自己,他心中诧异道:“这个小姑娘怎地也来了?”视线往后扫动,就看见了哈元晟侍立在她的身后,顿时胸口掀起一股仇恨。 

这时西门望已看出真禅和邛崃山君之间很不对劲儿,巴掌大力一拍身旁的空座道:“小和尚,来这儿坐。天塌下来有老子帮你顶着。”

真禅盛情难却,慢慢走到西门望身边落座。邛崃山君怨毒的眼神须臾不离,只是对桐柏双怪亦有几分忌惮,才强忍住没有出手,喉咙里却发出两记嘿嘿阴笑。

东门颦唤来店小二,给真禅添上一副碗筷,将炝虎尾夹到他的碗里,关心道:“小和尚,你还没吃午饭吧?来尝尝这个。”

西门望冲着他老婆一瞪眼,道:“哪有和尚吃荤的?”

真禅却没心情和他们说笑。他注意到,除了邛崃山君恶狠狠的眼神之外,靠墙角一桌的那十来个怪客亦不知何故,正在偷偷打量自己。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和这帮怪人打过交道。好在酒馆里食客满座,又有桐柏双怪和西门美人在,想来这伙儿人还不至于来找自己麻烦。

实际上他眼下的修为只在邛崃山君之上,不在桐柏双怪之下。然而自黑沙谷一战后,他虽日夜勤修魔真十诫,可始终没有和人交手过,对自己如今的修为深浅,殊无信心,看到邛崃山君恶狠狠的模样,已先怯了三分。

就听西门望问道:“小和尚,你也是为了杨恒他妈的事来的吧?”

真禅点点头,想起一事,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道:“司马阳死了。”

西门美人望着真禅歪歪扭扭的字迹先是呆了一呆,低下头去没说话。

“砰!”西门望猛拍酒桌,震得碗碟齐齐蹦跳,也吓得真禅一大跳。

但见他老人家咕噜噜一口干尽海碗里的烈酒,袖口一撸嘴巴眉飞色舞道:“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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