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病虽在和石颂霜说话,可妻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尽收眼底,见状亦黯然心道:“要是当年没有发生那事,咱们的孩子也该满二十岁了!”平抑心绪叮咛妻子道:“婉容,小心别累着自己。”
林婉容粲然浅笑,说道:“你总把我当成病人看待。”
石颂霜见他们夫妇尽管外貌上判若云泥,在外人眼中无疑极不班配。可言谈举止间心意相连极尽恩爱,也算苦尽甘来,问司马病道:“尊夫人的病体可有痊愈?”
司马病点点头,感慨道:“全赖杨兄弟舍命向厉问鼎讨来活死人丹的解药,拙荆的病症业已无碍。只是二十年来昏睡不醒,难免体质虚乏,我此来昆仑山,便是为采集几味珍稀药材为她进补。”
听到厉问鼎的名字,石颂霜情不自禁瞧向洞外伫立的厉青原,却没有说话。
司马病又道:“石姑娘,这几个月来你一直在找寻杨兄弟?”
石颂霜芳心一恸,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说道:“你们……也听说杨恒的事了?”
林婉容轻轻一声叹息道:“杨公子独闯东昆仑,剑撼百丈崖,挑战灭照宫四大护法五方山神,可谓虽败尤荣。此事轰动仙林,愚夫妇早屡有听闻。”
小夜正在为冰龙清理伤口,闻听此言心如刀绞,未干的玉颊又添珠泪,风一吹到底还是滚落下来。她见厉青原还纹丝不动地屹立在洞外,洒落的雪花很快遮掩了他的眉目衣发,只有两缕白茫茫热气若有若无地从鼻孔里间或喷出。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冰雕玉琢的塑像挺立在风雪之间,便劝道:“这位公子,你还是进来避一避风雪吧。”
厉青原瞧都不瞧她一眼,拒绝道:“不用。”
司马病看不顺眼,鼻中低哼道:“好心当作驴肝肺,有其父必有其子!”
厉青原霍然扭头,两道冷厉森寒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激射在司马病的丑脸上。
林婉容怕他们二人又起冲突,忙引开话题道:“石姑娘,你可有杨兄的下落?”
石颂霜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迷茫,黯然摇首道:“这么多天,也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司马病又是一阵踌躇,咬牙道:“杨兄弟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他竟不敢面对石颂霜的视线,三言两语将龙卷丹的事说了,苦笑道:“就算他没有被大魔尊打死,也绝活不过十天。我不杀伯人,伯人因我而死。此事说起来,老夫难辞其咎,心中愧恨委实无以复加。”
话音未落,突听小夜嘤咛娇呼,身子往后便倒。
林婉容眼疾手快将她抱住,察看道:“她昏过去了。”轻捏人中,将她救醒。
司马病涩声道:“当然,龙卷丹的药性究竟如何,在此之前尚无人服食过,老夫说的也不过是推测而已,说不定也会有误。”
石颂霜静静地听完司马病的话,慢慢站起走到洞口,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林婉容心中大感不妥,急道:“杨兄弟吉人自有天相,未必就……”
洞外的厉青原虽未说话,可一双眼睛也已悄然注视石颂霜。
石颂霜抬眼眺望满空飞扬的大雪,喃喃自语道:“我曾与他立下誓约,一起活,一起死!”
雪白色的身影蓦然拔起,在狂风中肆意飞扬,几与天地相融,穿越过弥漫咆哮的大雪,纵身跃入滔滔迸流的江心!
林婉容失声惊呼,欲待拦阻哪里还来得及。忽地雪空里人影一晃,厉青原似一支离弦之箭,紧随着石颂霜也跃入江中不见了。
第一集 龙惊昆仑 第二章 七仙子
司马病叫道:“坏了!”一马当先冲到江边,自责道:“我真不该告诉她这些!”
小夜奔到他身后,举目搜寻石、厉二人的踪影,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林婉容已镇定下来,安慰道:“不要紧,有厉青原在,石姑娘不会有事。”
司马病哼道:“你相信他?”
林婉容沉吟道:“我有一种感觉,厉青原和他父亲不大相同。”
司马病瞅了眼瑟瑟发抖、望着江水发呆的小夜,迟疑道:“小姑娘,你不会也学她一样跳吧?”
不等小夜回答,林婉容上前搂住她有若斧削的肩膀,柔声劝道:“这里好大的雪,咱们回洞里说话。” 半拉半拽着小夜往冰窟里走去。
司马病独自在江岸边伫立良久,不见厉青原和石颂霜回转,心道:“江流湍急,他们这一下少说也要给冲出数十里。即使上了岸,也未必会折返这里。”
他挥袖一掸衣衫上的皑皑雪花,正准备走回冰窟,突地目光微闪望向东方天际。
只见幕天席地的大雪中,一艘紫香龙木铸成的巨舟乘风冒雪,正缓缓朝这里降落。
那巨舟长逾八丈,分为上下两层,加上舱底一层,高过三丈,无桨无舵更不见外力牵引,飘浮在空中平稳轻盈,竟比行在水上更快。船头雕有一尊青玉凤凰,三桅白帆迎风鼓胀,高高耸立,甲板上空荡荡没有一个船夫。
司马病快步走进冰窟,说道:“外面来了一艘凤凰岛的流云飞舟。”
“流云飞舟?”林婉容惊讶道:“难道是画圣吴道祖来了东昆仑?”
司马病老实回答道:“我不知道。但这流云飞舟已八十年未在中土出现,此次渡海东来,只怕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林婉容看着魂不守舍的小夜,低叹道:“没想到咱们此行竟会遇上这么多事。”
司马病刚欲开口,猛然“砰”地一记闷响,整座冰窟都发出了轻微的震动,山岩上的积雪簌簌抖落,升起一团白蒙蒙的雾气。
“见鬼,他们居然将飞舟停在了江边!”司马病走到洞口,凝目监视。
这时流云飞舟已在距离冰窟不到十丈处的江岸旁稳稳着陆,一群衣着鲜豔的女子从二楼的船舱里鱼贯而出,走上甲板四下眺望,叽叽喳喳地吵嚷不停。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身着绿衣的女子说道:“咱们便在这儿歇会儿,等雪止了再走。”
旁边一个圆脸的红衣少女问道:“丁师姐,万一这雪下到晚上还不停,咱们岂不误了约定的期限?”
那被称作丁师姐的绿衣女子道:“让四大名门的人多等咱们一晚,又不是多大的罪过。风雪这么大,万一伤着了飞舟怎么办?师傅怪罪起来,我可吃不起。”
她们并未料到不远处的冰窟里会藏着人,故此谈笑风生丝毫不避形迹,加之司马病功聚双耳,顿时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惊诧道:“这绿衣女子好大的口气!可仙林四柱将吴道祖的门下弟子请来昆仑山作甚?”
又听一个紫衣少女娇哼道:“丁师姐说得极是。咱们的凤凰岛鸟语花香,好比人间仙境。若非盛霸禅缠得师傅没奈何,只好答应帮忙,我们姐妹七人又何须跑到这冰天雪地的荒山野外来受罪?也该让那些人等等咱们。”
司马病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暗道:“四大掌门何等身份,那道圣宗神秀更是和吴道祖平起平坐的泰斗人物,你们几个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恁的胡说八道。”
她身后一名蓝衣少女拊掌娇笑道:“匡师妹此言甚合我心。不过嘛,听说此次祝融剑派亦有与会,到时候你可别埋怨咱们耽误了行程,累得你见不着爹爹。”
紫衣少女跺脚娇嗔道:“丁师姐你看啊,阮师姐就喜欢笑话我!”
那丁师姐微笑道:“好啊,左右闲着无事。要不你们两人就切磋一番。”
蓝衣少女摆手道:“我不来,丁师姐最是偏心不过。谁不晓得匡师妹最得师傅喜爱,入门时日虽短,可一身修为出类拔萃,我阮媛媛甘拜下风。要切磋嘛,兴许只有丁师姐你亲自出马,才能胜得了匡师妹。”
司马病听她们接下来的交谈已与此行的主旨无关,便回转身来低声对妻子说道:“都是吴道祖的女弟子,咱们不必管它。”心中却在纳闷道:“那姓匡的女娃儿是谁人的女儿,难不成是祝融剑派的掌门人匡天正,又或他的兄弟匡天威?”
林婉容不知怎地面色剧变,惊诧里隐隐藏着一抹恐惧,老半天才回过神来道:“听说画圣吴道祖唯美是从,连所收的弟子亦多为万里挑一的美貌少女,这里头更以彩虹七仙女最为著名。”
“什么彩虹七仙女,夜郎自大孤芳自赏而已。比起你来,差得远了。”司马病嗤之以鼻道:“再说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故事,如今这些女子早该人老珠黄。”
林婉容听得丈夫称赞自己,收起心事道:“你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也不识羞。”
小夜怀抱沉沉昏睡的小雪,对夫妻二人的闲聊置若罔闻,凄然寻思道:“阿恒也不在了,往后我该怎么办?不如回到峨眉,请明月神尼替我剃度出家,从今往后青灯古佛,再也没有烦恼……”这样想着,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落在地上徐徐凝成冰霜。
正自入神之际,小雪苏醒过来,下意识地呻吟出声。
流云飞舟上那正在赏雪的七个女子登时停住话声,阮媛媛低咦问道:“你们听见没有,好像有什么野兽在叫。”
绿衣女子伸手一指道:“应该就是从那座冰窟里传出的声音。”
红衣少女问道:“丁师姐,你见多识广,可有听出这是什么野兽的吼声?”
绿衣女子笑道:“这哪里听得出来,叶师妹可难倒了我。”
紫衣少女秀眉微扬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留在船上也无事可做。”娇躯一展如乳燕投林,直奔冰窟而来。
那红衣少女和阮媛媛齐声叫道:“匡师妹,等等我!”也飞身赶来。
紫衣少女在冰窟前落定,不意洞内人影一闪有个面容奇丑的矮驼子步了出来,神色冰冷道:“你们要做什么?”
紫衣少女不防洞里有人,往后退开三步手按腰间悬着的玉箫道:“你是谁?”
红衣少女和阮媛媛亦赶至紫衣少女身边,三人呈品字形站定。阮媛媛往洞内一扫,惊喜道:“是昆仑冰龙!”
话音未落,船上的绿衣女子已叫道:“三位师妹小心,此人是毒郎中司马病!”说着话和另外三个身穿橙、黄、青云裳的貌美少女飘身迎上。
司马病双眼上翻望着纷纷洒洒的大雪道:“即知老夫之名,还不快滚?”
那红衣少女闻言柳眉倒竖,娇喝道:“呸,毒郎中有什么了不起,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是谁!”
阮媛媛也叫道:“各位师姐妹,师傅说过毒郎中司马病生性残忍狠毒,咱们可不能让昆仑冰龙落入他的手里。”
“对!”青衣少女附和道:“他鬼鬼祟祟地躲在洞里,一看就不怀好意!”
几个少女七嘴八舌,竟让司马病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林婉容见双方要闹僵,忙上前道:“诸位姑娘多有误会,愚夫妇不过是正巧在这洞中躲避风雪罢了。”
绿衣女子老成持重,心思缜密,问道:“那么我们刚才的谈话你们也是听见了?”
以司马病平素的脾气,这班丫头片子如此无礼,不毒倒她三五个决不罢休。可念及此来是为妻子寻找滋补草药,洞里还另有一位需人照料的小夜,实不宜立刻翻脸动手,和画圣门人结下仇怨。
他强忍怒火说道:“你们的事,老夫毫无兴趣,请吧!”
阮媛媛急道:“不好,丁师姐!这妖人定是偷听到了咱们的说话。谁晓得他和杨老魔是不是一伙儿的,万一走漏了风声可不怎么好!”
司马病闻言心头一省道:“敢情闹了半天,她们都是冲着杨惟俨来的!只是仙林四柱何须求助于这些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丫头片子?”
只听绿衣女子道:“既然如此,就先将这三人一并拿下,回岛后交给师傅发落!”
林婉容道:“这位姑娘,我们和杨惟俨非亲非故,你们莫要多疑。”
阮媛媛不屑道:“你是司马病的老婆吧,夫唱妇随,也不是什么好人。”
司马病见她辱骂自己的妻子,哪里还忍耐得住,低喝道:“好胆!”
阮媛媛自幼生长在凤凰岛,自以为天下修仙之士,除去三魔四圣,便是她们七姐妹为尊,连四大名门也不放在眼里,更不必说一个恶名昭彰、又老又丑的毒郎中了。她浑不畏惧道:“吓唬谁呢,姑奶奶可不吃这套!”翻手亮出背后的玉琵琶。
然而没等摆开动手的架势,她遽地感到双脚一麻,两股冰冷的寒气顺着双腿往上飞速攀升,所过之处一片麻木没了知觉。
骇然之下低头一看,脚边的雪地上不知何时泛起一滩淡淡的墨迹,隐隐有轻烟往上升腾,随风渗入了自己的腿脚。
绿衣女子面色微变,出指凌空点击,“嗤嗤嗤”封住阮媛媛的环跳穴道:“好个毒郎中,竟敢暗箭伤人!”
红衣女和青衣女齐声娇叱,一出飞钹一出二胡,分从左右攻向司马病。
司马病岿然不动,双袖鼓荡如风向前一拂,“呼”地一声空气里黄尘弥漫,飘散出刺鼻的辛辣之气,瞬间冰窟前黄雾滚滚,伸手不见五指。
红衣女稍稍吸入一丝,顿感头晕目眩手足发软,惊叫道:“有毒!”急忙屏息凝身,舒展灵觉找寻司马病的踪迹。
突然左首雾气一翻,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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