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太子,王安心中一沉,看来自己还是笑看这位太子殿下了。或者说不仅仅是自己,宫里的郑贵妃、李选侍,宫外的文臣武将,这些人全都小看了这位太子殿下。
见王安一脸的不敢置信,朱由校轻声的笑了笑,沉声道:“历史上无数的人和事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人和事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很多人,看起来都是奸佞之臣,可是本宫却相信大忠似奸。”深深看了一眼王安,朱由校接着道:“当年的江陵相公张居正,可以说是一代能臣,历史上少有的能臣。很多人却说他是奸臣,专权误国,你可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王安没有想到,这位昔日不读书的皇太子居然会说出这样一段话来,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当年万历皇帝是历史上少有的刻薄寡恩的皇帝,张居正就是被这位皇帝给定了专权误国的名声,人亡政息。
见王安不说话,朱由校接着道:“因为利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千里做官只为财吗?那些人都不是真正为了国家的人。那些反对江陵相公的人,派东厂的人查一查,哪一个不是家资巨富,良田千顷。”
“江陵相公要收他们的税了,他们就站了出来的,他们为什么?为了自己的钱袋子,为了自己的利益。所谓的读圣贤书,报效君王,他们不过是挂在嘴上说说。真正为国为民的是谁?是那个被人说成奸佞的江陵相公张居正,可是这位江陵相公的下场呢?人亡政息,一腔抱负赋予流水,可怜可叹!”朱由校的情绪似乎有些不正常,缓步走出了桌案,右手仅仅的握着自己腰间的宝剑。
王安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位太子明显是在抒发自己的不满,对万历皇帝的不满,对当朝这些大臣的不满。这些话太子可以说,自己却只能当作没听见,只能将它们带进棺材里。对着大殿里的太监和宫女使了一个眼色,直到所有人都出去了,王安才松了口气。
在王安沉思的时候,皇太子朱由校猛地抽出自己的宝剑,狠狠的砍在了大殿上的柱子上,脸色很是狰狞,大声的道:“秦有商鞅,方能一统六国,本人却落得个五马分尸。宋代的王安石,锐意变法富国强兵,最后却是人未亡,政先息。本朝的江陵相公张居正,改革革新,希望能够中兴大明,可是最后却落得个人亡政息,还有人想要他遗臭万年。”
用力的将宝剑拽了出来,皇太子朱由校大声的道:“本宫还没做皇帝呢!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在本宫的头上按个名字,李选侍是武则天,那本宫是什么?垂涎后母的李治?把自己江山丢了的李治。”最后的这句话,朱由校是喊出来的,同时将手中的剑狠狠的丢了出去。
宝剑扎在不远处的大门上,不断的颤抖摇摆,此时王安终于明白太子为什么如此的生气了。想到这份奏折上的内容,一旦传扬出去,损害的不仅仅是李选侍的名声,还有这位没有登基的太子。太子还没有登基,这些人就将脏水泼到了太子的头上,他们要做什么?想到这里王安顿时觉的全身发冷。
第三十一章妥协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滞不前,九月初四如约而至。
对于昨天晚上皇太子朱由校大发脾气的事情,整个皇宫里除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王安并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溅起丝毫的涟漪。
草帽胡同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一个地方,因为这里是很多贵人居住的地方,世袭勋贵,当朝大员,不一而足。杨涟虽然也是做官的,官职却只是一个户科的给事中,他是没有资格住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房子贵,更是因为官场上约定俗成的规矩。
北京城的风水是东富西贵南贱北贫,住在城东大部分都是经商的,有钱人。可是这个时候的商人并不像后世,他们的社会地位并不高,所以只能住在东城,再有钱也不敢到西城去住。西城住的全都是达官显贵,在京的官员,世袭的勋贵,甚至很多在京的王爷府都在这里。住在南城则大部分是所谓的下九流,什么青楼武馆、耍把式唱戏的,这些人都住在南城。北城则就是就是这个时候的棚户区了,整个京城最贫苦的人全部都住在这里。
杨涟的府邸就在西城,不过位置并不是太好,也不是很大,只是一座三进的小院子。
九月初四的一早,杨涟的府邸门前来三个人,这三个人很特殊,因为这三位乃是三位宫里的太监。
随着门房的通报,这三位被接了进来,来到花厅之后,杨涟已经等在这里了。
“杨大人,咱家这里有礼了。”虽然来了三个人,可是走进屋子里的却只有一个人,这人来到屋子的中间对着杨涟微微的点了点头。
看到这个太监,杨涟的眉头就是一皱,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原本准备站起的身体也做了回去。有些不快的看了一眼太监,杨涟道:“李公公,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你来这里就是是为了什么?那一日你拦住太子的去路,是因为太子不计较才饶了你的性命,你可不要不知道珍惜啊!”
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选侍的心腹太监李进忠,那一日他为了取悦皇太子朱由校,便决定和李选侍划清了界限,可是原本预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让李进忠后悔不迭,第一时间便又一次回到了老主子怀抱。
“杨大人,咱家进宫多年了,很多事情还是看的明白的,倒是杨大人你年龄尚轻,资历尚浅,很多事情还是看不清啊!”缓步的来到椅子的边,轻轻的坐了下来,李进忠似乎并不在意杨涟的态度,依旧一脸笑意的道。
看了一眼神态自若的李进忠,杨涟心中不断的冷笑,冷哼了一声道:“杨某读的是圣贤书,明的是君子里,很多事情是不会做的。还是不要说这些虚的了,你我道不同,我只是想知道李选侍什么时候移宫?”
眼中闪过一丝狰狞,面上的神色却是丝毫不变,李进忠笑着道:“杨大人,李选侍是先帝为太子指定的养母,住在乾清宫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吧!”
“本官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赶快的离开乾清宫,这里没她事情。如果走的早或许还能有些收获,不然,哼。”杨涟的最后的这个“哼”,可谓寓意深远,不同凡响,他相信李进忠是能够听的明白的。
看到杨涟已经端茶送客了,李进忠也站了起来,甩了甩袖子就要向外面走去。只是他刚刚踏出去一只脚,后面就传来了杨涟的声音。
“你也要好自为之,做奴才的朝秦暮楚可不是好奴才。”这句话是在警告李进忠,如果你不小心点,那么你的下场肯定会非常惨。
李进忠的身子微微一颤,却是轻轻的笑了笑,沉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杨大人不是这个天下的主子,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说了就算的,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留下这一段意味深长的话语,这位大太监缓步的离开了。
似乎被李进忠的话刺激到了,杨涟的胡子都在不断的上翘,狠狠的将茶碗放在桌子上,大声的骂道:“奸佞,阉人。”
整个北京城似乎再一次平静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日子仿佛也就这样安静的过下去了,可是现实却总是不能如人愿。
九月初五,新皇帝登基的前一天,十三位顾命大臣聚集到了内阁,让原本就不大的朝房变得有些拥挤。除了这十三位顾命大臣,在场的还有户科给事中杨涟,都察院巡城御史左光斗,这些人集聚一堂准备商量新皇帝明日登基的事情。
看到所有人都到齐了,杨涟第一个开口说话了,只见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沉声道:“明天太子殿下就要登基了,可是太子却住在慈庆宫,李选侍却住在乾清宫,这不符合规矩。我们要想办法将她赶出去,这样太子登基才能顺利。”
杨涟的说法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可是却没有人开口说话,而一边的内阁首辅大学士方从哲也是漠然不语。
“方大人,这个时候你就应该出来纵览一切,相信你肯定能够带领我们拥立新君。”杨涟看到方从哲的态度,心中忽然掠过了一丝不妙,赶忙用话将方从哲套住。
“这个,本官觉得李选侍乃是先帝为太子指定的养母,况且先帝刚刚去世,我们就将李选侍赶走,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我看要不就让李选侍晚几天在搬吧!”方从哲的神色阴晴不定,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了这番话。
此时杨涟明白了,昨天的说客肯定不止李进忠一个人,方从哲这里也来人了。只是不知道那位李娘娘许下了什么样的好处,让这位首辅大学士居然倒向了她那一边。杨涟一直以为自己和方从哲虽然分别属于东林党和楚党,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应该是利益一致的,没想到这位楚党的党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倒戈,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三十二章博弈
看着老神在在的方从哲,杨涟知道自己要从他这里打开缺口是不可能得了,虽然不知道方从哲究竟得到了什么,却知道那一定是自己给不了的。
就这样,这次原本和谐的回会议,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什么结果也没能商议出来。
看着已经升起的太阳,杨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自己要联合一切可能联合的力量,一定要在今天将李选侍逼出去。在最后的一天时间里,杨涟不停拜访各部的大臣,内阁大臣,在京的大小官吏。
虽然受尽了白眼,遭尽了歧视,可是杨涟的心里义无反顾,他的心里充满了斗志。为了只是一个托付,那个此时已经不在人世的泰昌皇帝的托付。
你活着的时候,对我另眼相看,相信我,看重我。将你的身后事托付给了我,我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要对得起你对我的看重。你既然以国士带我,我必然要以国士报之。
这就是杨涟对泰昌帝的感情,这么多年杨涟从科举到入仕,从来就没有被什么人看重过。二十多年的仕途生涯,他不过还是一个六品的户科给事中,一个在京城多若狗的小官。只有那个人,只有他,他愿意相信自己,愿意将一切托付给我。
杨涟此时依然记得泰昌帝当时的表情,自己被交到了他的床前,他拉着自己的手,言辞是那么的恳切,眼神中的哀求,此时还一直萦绕在杨涟的脑海里。此时杨涟已经下定决心,如果不能完成你临死时的一命,那么我就只有一死而已。
整整一天,杨涟不断的游说着,出了这个衙门进了那个衙门,受尽白眼,受尽冷落,可是他义无反顾。在他的心里,那个人的眼神在不断的闪现,一个信念支持着他义无反顾。
似乎天垂怜了这个人,又似乎是这些人受到了杨涟的感动,很多的官员跟在了杨涟的身后,走向了紫禁城,走向了那座宫殿。
这些来到了大门前,来到了广场上,在杨涟的带领下,这些人全都跪在了广场上。
杨涟满脸决然的看着这座宫殿,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脱下身上的官服整齐的放在地上,将官帽放在了官服的上面。做完了这一切,杨涟对着皇宫中天启皇帝的方向,恭恭敬敬的行了三拜九叩,或许在他的心里,这是他最后一次跪拜自己的君王了。
等到一切都做完了,杨涟忽然站了起来,对着皇宫大声的喊道:“今天除非你杀了我,你要是不搬出乾清宫,我死也不离开。”
就在皇宫的广场上人声鼎沸的时候,皇宫里却是一片安静,每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本本分分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慈庆宫里,皇太子朱由校正在吃葡萄,将李岚剥好的葡萄一颗一颗的咬进嘴里,轻轻的眯着眼睛,不言不语。
李岚此时的心情却没有这么平静,总是不时的抬头看向外面,神情也是颇为焦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岚儿,你在等什么?”轻轻的睁开眼睛,朱由校将女人的手轻轻的拉住,声音轻柔的道。
“殿下,你不想出去看看吗?外面已经。”李岚不知道该怎么说面前的这位殿下,一脸的满不在乎,难道他就不怕自己的江山被人抢走吗?
轻轻的抚摸着女人那如羊脂玉般的小手,朱由校轻声的笑了笑,缓缓的道:“看什么?看那些大臣表演忠心?还是看李选侍那张难看的脸?”
李岚顿时语塞,是啊!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自己是他的女人,他都不担心,自己担心什么,自己要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的男人。
依旧是一个剥葡萄,另一个吃葡萄,一切似乎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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