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朱由校并不愿意回到这里,因为李选侍在这里,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可是却又不得不回到这里,因为他的父亲,那位死在女人肚皮上的泰昌皇帝的灵柩在这里。
拉着李岚的手,缓步的走进大殿里,来到灵柩的前面,接过太监递过来的香,恭恭敬敬的插在香盆里。
“本宫今天晚上要留在这里,你回去吧!”怜惜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李岚,太子轻声的道。
轻轻的摇了摇头,李岚笑着道:“无论殿下要做什么!殿下在哪里,岚儿就在哪里!”
“那好吧!”轻轻的摸了摸女人的秀发,太子笑了笑,回过头对身后的太监道:“本宫要在这里为父皇守孝,这三天本宫谁也不见,你们吩咐下去。”既然自己改变不了什么,那就索性什么都不做,或许这也是一种好办法。
此时大殿外面依旧是清风徐徐,月光皎洁,可是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一朵黑色的云彩,将原本明亮的月亮给遮挡住了,天地间似乎被笼罩了一层浓重的黑幕。
皇宫里的从这天开始,仿佛一切都恢复了以前的模样,没有争吵,没有争斗,一切都很和谐。皇宫的外面,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文官们偃旗息鼓,武将约束部下。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倒是不时在街上招摇过市,可是却不惹事,不生非,甚至看到平日里欺负过的商人,都会和善的笑一笑。当然也只有他们自己会认为那是和善的笑意,整个北京城似乎迎来的太平盛世,街上的小偷流氓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真正的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皇太子朱由校闭关为先帝守孝,这样的消息很快就穿了出来,所有人的脑海里都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九月初三的早晨,似乎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一切都很正常,可是有人终于忍不住了。这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两个人,他们分别是吏部尚书周嘉谟以及都察院巡城御史左光斗。
这一天他们两个的奏折,同时摆在了内阁的桌案上,这两份奏折却并没有停留,直接送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的桌子上。让人诧异的是,这两份奏折这里也没有停留,而是转瞬间就到了李选侍的桌子上。
看着面前的摆着的皱着,李选侍轻轻的皱了皱眉头,轻轻的拿起皱着,缓缓的打开,低下头慢慢的看了起来。
“内廷有乾清宫,犹外廷有皇极殿,惟天子御天得居之,惟皇后配天得共居之。其他妃嫔虽以次进御,不得恒居,非但避嫌,亦以别尊卑也。选侍既非嫡母,又非生母,俨然尊居正宫,而殿下乃退处慈庆,不得守几筵,行大礼,名分谓何?选侍事先皇无脱簪戒旦之德,于殿下无拊摩养育之恩,此其人,岂可以托圣躬者?且殿下春秋十六龄矣,内辅以忠直老成,外辅以公孤卿贰,何虑乏人,尚须乳哺而襁负之哉?况睿哲初开,正宜不见可欲,何必托于妇人女子之手?及今不早断决,将借抚养之名,行专制之实。武氏之祸再见于今,将来有不忍言者。”
看完之后,李选侍猛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奏折狠狠的扔了出去,整个身体都在不断的颤抖,脸色苍白的可怕。想要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可是还没等送到嘴边,茶水已经所剩无几了。
李选侍实在是没想到,这些所谓的文人雅士,饱读圣贤之书的大臣,居然会写出这样的东西。此时她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奈,那种发自内心的无奈,这些人为了搬到自己,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李选侍相信,这些人肯定还有更加不堪的招数等着自己,必须要想些办法,不然自己真的就是万劫不复了。
缓步的走下台阶,将那份奏折捡了回来,李选侍再一次低头看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山雨欲来
幽深的宫殿,跳跃的烛火,这里是停放泰昌皇帝陵寝的崇德殿。黑色的夜晚,让这座宫殿少了几分庄重,多了几分狰狞,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张开的巨口一样。
随着踏踏的脚步声,一个人影缓步的走到了大殿里,来到了大殿的正中央。
摆放在这里的是一个巨大的棺木,棺木的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火盆,一个少年坐在火盆的边上,将手中的纸钱一张一张的放到火盆里。随着纸钱的放入,火盆中的火焰不断的跳动,映照在少年那面无表情的脸上。
“殿下,奏折白天已经送到了那边。”来人对着年轻人施了一礼,恭着身子小声的道。对于面前的年轻人,王安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可是此时他却不敢这么说了,这位的心思实在不是自己能猜的到的。
将手中的最后一张纸钱放进了火盆中,少年缓缓的站了起来,却没有接王安的话,而是吩咐道:“掌灯。”
等到大殿里的灯火再一次被点燃,整个大殿顿时灯火通明,这座大殿仿佛从阴世回到了阳间,让站在这里的太监和宫女都送给了一口气。
缓步的来到书桌的后面,皇太子朱由校轻轻的坐了下来,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份奏折。这是左光斗奏折的拓本,对着王安点了点头,便将奏折递给了他。
“念。”在他接过奏折的时候,太子轻声的道。
对于文言文,皇太子朱由校还是能看得懂的,可是这种繁体字的文言文,就不是很明白了。这段时间朱由校已经习惯了让人念奏折,王安也没有觉得奇怪,接过奏折便读了起来。
随着王安的声音,朱由校逐渐陷入了沉思,这份奏折写的可真是流氓,这位东林党的第一悍将可真不是盖得。这实力,这文笔,这说辞,当真是一绝啊!
这份奏折些的很直白,可以说没有丝毫的避讳,从第一句话开始,就是暗布玄机,步步为营。
这本奏折的第一句,先是说了内廷的乾清宫就像外庭的皇极殿一样,这句话看似没什么,其实却为第二句话埋下了伏笔。这里左光斗要说明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乾清宫的地位和朝廷议事的皇极殿是一样的,那是国家处理政务的地方。
有了这样一个开头,那么接下来就来了,第二句便是:“惟天子御天得居之,惟皇后配天得共居之。其他妃嫔以次进御,不得恒居,非但避嫌,亦以别尊卑也。”
这里左光斗就想说,既然乾清宫的地位这么重要,那么谁能居住的?第一个自然是天子皇帝,皇帝掌握天下,自然可以居住在乾清宫。那么还有谁可以居住呢?第二个人就是皇后,因为皇后是皇帝的妻子,是老婆,所以有资格居住在这里。接下来这句才是左光斗最重要的一句铺垫,也是他想要表明的意思,那就是其他的嫔妃是没有资格居住的,不仅仅是为了避嫌,更是因为尊卑有别。
有了前面的这些铺垫,那么后面的话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因为左光斗这样的写道:“选侍既非嫡母,又非生母,俨然尊居正宫,而殿下乃退处慈庆,不得守几筵,行大礼,名分谓何?选侍事先皇无脱簪戒旦之德,于殿下无拊摩养育之恩,此其人,岂可以托圣躬者?”
这段话,左光斗说的丝毫不客气,他直接的质问李选侍,你既不是太子的亲生母亲又不是皇后,那么你有什么资格住在乾清宫?你住在这里名不顺,言不正,却还死赖在这里不走,那么你这种不懂尊卑的女人,怎么可以将太子将给你抚养?这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打脸了,很是不客气。
明朝的文官些奏折,很多时候都不会顾及太多,就算是写给皇帝的奏折,通常也是十分的不客气。很多人都是通过大骂皇帝出名的,什么昏君、无能,这样的词汇是经常出现在奏折之中的。这样的一段话是不可能刺激到李选侍的,这个经历过无数风雨的女人,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打倒的,真正要命的是奏折的最后一段话。
奏折中的最后一段是这样的写的:“且殿下春秋十六龄矣,内辅以忠直老成,外辅以公孤卿贰,何虑乏人,尚须乳哺而襁负之哉?况睿哲初开,正宜不见可欲,何必托于妇人。女子之手?及今不早断决,将借抚养之名,行专制之实。武氏之祸再见于今,将来有不忍言者。”
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说:“太子已经十六岁了,已经是个大人了,外面有公正严明的大臣,里面有安安稳稳的太监。”说的这里就不得不插一句了,在大明朝文官是单独一个体系的,他们瞧不起武将,更加的看不起锦衣卫和东厂。因为皇帝对武将的限制,这些武官早就已经不是文臣的对手了,而明成祖又为文官树立了新的对手,那就是东厂锦衣卫,这或许就是另一种方式的制衡。在这里左光斗为什么要这么说呢?这或许就是联合一切可能联合的力量,暂时的联合一下,弄倒李选侍再说其他的。
“那么既然太子已经十六岁了,又有这么多贤能的人辅佐,那么还要你做什么?难道太子还需要像小孩一样,需要你在一边哄着吗?”其实这些都是开胃的小菜,真正的重头戏其实是最后的一句话。
在这里左光斗要说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太子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托给女人抚养呢?看书面的意思,左光斗是怕李选侍做武则天专权,其实这里面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既然说道太子已经情窦初开了,那么总会有喜欢的女人,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要做武则天?众所周知武则天是李世民的妃子,而李治是李世民的儿子,武则天先嫁给了李世民,又嫁给了李治。在这里左光斗是说,你想住在这里,难道是为了勾引太子?勾引这么名义上的儿子?
要知道,明朝的时候可不比汉唐,汉唐的风气还是很开放的,寡妇再嫁也不是没有。公主通奸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可是在明朝,你就等着被浸猪笼吧!
第三十章愤怒
历史上的东林党人,一项都是宽余律己,严以待人。左光斗的这份奏折充分的体现了这一点,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得什么文人的体面,圣贤的教诲了,对一个女人使用这样的方法,逼其离开。可以说这是非常歹毒的方法,一旦流传开来,李选侍勾引自己的儿子,那么不但会名声狼藉,而且很可能会遗臭万年。
轻轻的将奏折放在桌案上,王安恭敬的站在一边,抬头看了一眼皇太子朱由校。见太子微眯着眼睛,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子,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紧关节要的问题。
良久,皇太子轻轻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边的王安,轻声道:“王公公,你跟在父皇的身边多少年了?”对这个老太监,朱由校知道自己可以充分的信任,不必避讳什么。他不是李进忠,这个人明事理,而且忠心不二。
“回殿下,二十六年了,老奴跟在先帝的身边二十六年了。”王安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这么问,却也只能认真的回答,只是语气有些唏嘘和感慨。
看了一眼有些苍老的王安,朱由校对着下面的太监道:“给王公公拿个凳子来。”又将目光转向了王安,沉声道:“以后在宫里就免礼你的礼,这么大年纪了不容易。”
“老奴惶恐,谢过殿下。”王安虽然这么说,可是心中却很是欣慰,这位太子终究没忘了自己,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终于没有白费。对于王安来说,他是一个不完全的人,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就是泰昌皇帝。二十六年的时间,让这个老太监对泰昌帝的忠心毫无瑕疵。爱屋及乌,对于泰昌帝的儿子,皇太子朱由校自然是疼爱有加。更何况王安是看着朱由校长大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将朱由校当作自己的孩子。
“人生苦短,岁月匆匆,人的一辈子有几个二十六年啊!”皇太子的叹息将王安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实在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殿下,怎么忽然有了这么深刻的感慨?
“王公公,你说左光斗上这份奏折是为了什么?”将桌子上的奏折拿了起来,朱由校的目光落到了王安的脸上,面前严肃的问道。
王安知道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说,太子肯定会不高兴,沉吟了一下才道:“老奴以为左大人公忠体国,乃是一等一的干才,这份奏折虽然言语犀利,却也是为了殿下。”王安明显是是偏帮左光斗的,在他看来这位左大人是为了让太子能够安稳的登基才这样做的。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朱由校将奏折再一次放到了桌子上,沉声道:“读圣贤书,明君子理,这么多年的书都不知道读到哪里去了。嘴上总是忠君爱国,脑袋里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有些人的话不可不信,却也不能全信。”
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太子,王安心中一沉,看来自己还是笑看这位太子殿下了。或者说不仅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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