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月似乎对张入云一身气质甚是相得,言谈之下,起先虽有些轻慢,但至后二人偶有谈到武学修为时。因见张入云口出言辞,往往都是别出蹊径,自成一章,虽觉有些不可思议,但二人越往后深谈,那明月却是越发敬重张入云这一身武学造诣。
且二人虽只初次见面,但张入云生性恬淡,心中从未有藏私的念头,这一点便与那各大门派弟子间门户之见大不相同。一时间明月与张入云交谈一番,心下默然印证,竟是受惠不少。因感张入云言无不尽,不吝指教,却是忽然开口道:“张师兄,今日你来得甚是不巧,照小弟估计,师兄今天多半是来不及与雨姐姐见面了?”
张入云闻言皱眉道:“这是何故,还请师弟明示。”
明月答道:“不瞒师兄,此刻雨姐姐与陈师兄应该正在白鹿堂行礼呢,就算是能得与师兄见面,少说也得过了今日吉时之后。”
张入云听了这句话,耳内如遭雷击,顿时一腔热血直往头上攒涌,当下只觉脑袋上每一丝头发,俱都如灌了水银似的,直欲炸了开来。
可他仍抱了一线希望,勉强干笑道:“师弟又来哄我,我前听人说起雨师姐的吉日是这月初六,今天才只初五,尚差一天呢!”
不想明月故做神秘地答道:“这就难怪师兄不知了,前月本门师祖悟真长老回山,因得知陈师兄新婚,一时兴至偶卜了一卦,却是封像显示若是本月初六二人成婚的话,只怕要对二位新人均有妨碍,是以向掌门人提出二人提前一日行礼。悟真长老还是掌门师伯的师叔,一时间掌门人也不好不答应,所以虽然事情仓促,但到底还是决定提前一天在今日行大礼……。”话说到这里,他眼前忽然一阵劲风拂动,竟硬生生把他说了一半的话头逼了回去。
那明月因前日偶犯小错,被罚今日在此守山,却不能去观礼,心里正满腹委屈。此时见张入云见问,正好趁此好好倒一倒心里的不平。可还没能等他把话说完,却见眼前张入云虚眼一晃,竟已凭空消失不见了。当下回顾四周,就见身后古径上,五六十丈处正有一人影,却不是张入云是谁。
明月此时还没回过意来,只展开身形在后面紧追张入云,口中喝令其停下。欲好心交待他,若私自上山恐要被同门误伤。
可后见张入云一身轻功端地高强,当下如一卷乌云疾向山上滚去。这才觉出他举止异常,忽然想到师叔祖说的妨碍许久是张入云。此刻再不敢大意,忙从怀里取出一支玉哨吹了起来。那哨子制的精巧奇特,虽是玉阳山上云深石绕,声音难以及远,但此时一吹将起来,竟似是鹤鸣一般,其声悠扬,竟是直达山顶白鹿堂。
急奔之下的张入云,此时心头好似燃起了一把烈火,只深悔自己刚才不该如此小心,倒与二位童子耽误了这多时间。细较起来,今日自己本就是来拆昆仑派脸面的,即如此,反不如一开始就大作的好。
张入云近来虽功行日深,心性也改了不少,但此时为友心急,一时当年一番少年作态,却是悉数被翻了出来。且他此时深悔自己做错了事,深怕误了大事却阻了自己兄长一生幸福,又恨那昆仑派长老竟能知未来,预先做了防范。张入云平日便是最恨这般倚仗威势,阻人姻缘的行径,此时犯了急性,恼将起来,却是竟欲在这昆仑派大殿之上,由着自己性子大闹它一场。
只是这玉阳山山高路远,一条古径又是极为难走,就以张入云的轻功,也不得在片刻之内攀上。
他昆仑派到底盛名之下无虚士,就闻那明月才只吹动鹤哨不过转眼功夫,自山上各处竟是飞奔出五六人来,欲拦阻住张入云的云路。其中又有三人出现的最早,当下与张入云一下一上,眼看着双方只眨眼功夫就要撞上。
张入云此时兴发之下,一身内力直欲透体而出,见有三人鱼贯连环着挡住自己去路。不由心里反倒一阵兴奋,心底实是想借此一展自己轻身功夫。当下见人下来,却是速度一丝未减,直往对面奔在最先的第一人怀里撞来。
那当先的是一位昆仑长门弟子,一身轻功着实不弱。但即便如此,也没能料到张入云身形竟是这般快法,等他发现张入云如电射般的竟是往自己怀里蹿来的时候,早已是来不及收住势子。当下见张入云来势雄猛异常,惊惧之下,却是奋力举拳,向着来敌就砸了过去。
谁知眼看着张入云就要撞着对方之时,其身却是足尖忽然落地,只一扭,脚底就似生出一股旋风一般,直身子盘旋绕着来人一转,便已将那人让过。当下又是左足在地上用力一撑,顿时张入云一颗身子就如张满了弓一般箭射而出。直将刚才那昆仑弟子远远抛在身后,转眼间依如前势,又向着后一人撞去。
那后一名昆仑弟子得了先时一人的前车之鉴,早已停好身子,蓄势待张入云前来,好一下把他拦下。
哪知张入云方才足下点地,却是蓄足了力道,几有千钧之力。其势远比那昆仑弟子想像的要快,当下眼见如对方身影直化做一条长虹,只将身一矮,就从自己拳下穿过。
一时张入云身形如一道疾风自那弟子身旁吹过,直将那弟子周身衣袂吹得尽皆扬起。
等第三人见先首二位师兄,竟都在一瞬间失守,他人较机灵,一时学得乖觉了,却是不进反退,直将张入云拖得余势欲歇,却是扬手就是一记劈空掌直向张入云落脚处打去。心中想道:只这一手,纵不能将来敌打伤,也可趁此将其截下。
他不知张入云掌上也是下得苦功的,此是见对方刁滑,却不等自己身势歇下,只在足还不便落地情况下,却将两手在地上用力一撑。顿时间张入云整个身子,竟如一条飞鱼一般,顺着古石阶平贴着地面飞速而上,堪堪的闪过对方一记威力巨大的劈空掌,也刚刚好将那弟子闪过。
一时张入云趁着自己还未落地,却是凌空一个筋斗翻正了身子,跟着足下一点,便如一尾轻燕一般,又向前飞去。
他这连环三个起落便已将三名昆仑弟子闪过,其势一刻也未曾停留,当下竟连一丝招架的机会的都不曾留给那三人。
那三名昆仑弟子此时呆立在当场,目光呆滞,似死鱼,满脸通红,似猪肝,一时间竟不想信当时还有这般的轻身功夫。但到底也只是一时羞愧,事后想起张入云的身形之迅猛快捷,实只能用恐怖来形容,好在手下留情并未出手伤敌,却是心下又不得不佩服。
而此时自山上再涌出的弟子,因也见张入云一身鬼魅般的功夫,心中也是骇异不已,纷纷学得乖觉,都驻了脚步,只静心等张入云来犯。
待张入云再向上一些,就见那古径已是被两旁的山中巨石相夹,成了一条宽不过两丈的山间夹道,地形甚是险恶,而其上更有多位昆仑弟子挡在夹道上,形式极是不利。
不料张入云却是一丝不惧,当下连眉头都未皱得一下,仍是纵身向上飘去,行至后来跑发了性,两臂挥动,竟隐隐有雷动之声,其势之骇人,端地是不容众人小觑。
当他遇得最先一人时,却是猛地腾空而起,一拔身就是四五丈高下,欲从来人的头顶上跃过。不想对方也是昆仑门下年轻一辈的轻功健者,见张入云竟是要从自己头顶越过,不由激动他少年争胜之心,当下也是一扭身竟从平地跃起五丈多高,欲在空中将张入云截下。
张入云见他功力不弱竟能拦住自己去路,此时他已发了性,也早换了一副好胜心肠。见对方跃的这般高,自己却不作他法相避。而是跟手将双臂一振,直如一尾鱼鹰直插云霄,硬生生地凭空自无力可借之处,又向上飞起三丈高下,直将那昆仑弟弟远远的抛在脚下。
只是他如此一来,全副精神都用在了跃高上,一时力道用错了方向,反倒不得向前。
那轻功被他比下去的昆仑弟子此时面孔一红,为了挣回些面子,却是使千斤坠猛地往地下落去,意欲只待自己落的地后,便要向后退却一些,照次算来依然呆将张入云截下。
谁知张入云虽是身在半空之中,但心里早有所算。当下右臂挥处,一记重击,直打在了夹道旁巨石之上。
他此时体内真气流转,浑身上下俱是劲力,只把那巨岩打了个飞沙走石,如在空中开了一朵石花一般,声势极是惊人。而他自己也借着一击之力,电射一般的向前飞去。
因他此时是往上山的路径,那玉阳山古道又陡,虽其身势是平平相前,却得身势一丝不坠的落在古阶上,且如此一来,那名昆仑弟子也早被他甩在身后了。
再往前行时,又有三四个女弟子挡住张入云的去路,一时间众人一字排开,将个本就不宽的夹道拦了个严严实实。
张入云见对方皆是女子,不由裂嘴一笑。他此时全力施展之下,已是有些颠狂,当下见对面四位不但都是女子,且有两位年纪还小。便欺众女年幼力弱,只将双手向前一并,腰间扭处,身子竟似风车一般飞舞起来,跟着脚下猛地发力,一个玉女投梭便向众人撞去,其声势之剧,竟好似一颗炮弹一般。
众女子虽是一身本事,但一时见个人形炮弹打来,对方又是个成年男子,未免被来人撞着轻薄,俱都尖叫一声,忙向一旁闪去。当下众女只觉一阵疾风从身旁流过,耳边却留下一串少年人得意的笑声,再往后看时,那少年的身影,却早已是在数十丈外了。
张入云一时连闯了数道关口,心中正在得意处,不想前方却突然出现了一位白须长者。对方因见他刚才卖弄本领,将自己门下众女弟子惊走,甚为生气,一时口中大喝一声道:“哪里来的野人,快快给我滚下山去!”说着便是一掌推出,虽未施得罡气,但这一掌击出,竟有风雷之声,一时间纵是胆大如张入云,也被惊地心下大骇。
到底他此时虽是奔发了性,但却没敢忘了厉害。一时听对方掌带风雷,即知自己如凭真本事,绝计接不下对方这一掌。
哪知,正在自己欲作势坠地,将气沉住,再相机夺路而走时。不料自己一身筋骨反倒在此时自然而然生出反应。
一时之见他人在空中身子一扭,其腰竟像是被人生生折断了一样,好似燕子衔泥一般,凌空划了孤线,身形竟得借势向上兜去,跟着将胸一挺,两臂再向后一挣,又如燕子抄水,直向前栽出五六丈,却轻轻松松将那老者让过。一时其轻身功夫之曼妙,竟是连在场昆仑众年青弟子见了,也不由喝起采来,却把个身下那白须老者也看了个目瞪口呆。
此时张入云已行的路远,已然上了玉阳山山顶高台,再向前看,就见一做巍峨的大殿正座落在眼前,其间张灯结彩,一团喜气,再不用多问也知道,此地正是新人行礼的所在。
只是大殿虽在眼前,但那挡住自己去路的人却更多,一时间身前又有数人排了人墙将自己去路拦住。只是这一回却远没有上一次只有几个年青女弟子那么幸运。而是换做了数位须眉男子,且都是有些上了年纪的。张入云虽还未与之交手,但仅凭众人俱是目射神光,气法威严,就已知道这几人功力,远不是方才那几个小姑娘所能相比的。
众人满以为张入云见了自己这方阵势,如何也要趋避一下。可谁知这眼前瘦削的少年人,却似是不知好歹,竟仍是照着先时闯过众女子的法子,一个扭身,又是如一枚玉梭一般,向那人墙上撞去。
那四位昆仑派好手看了他这般不顾性性硬闯的身法,先也一惊,当下四人竟是双手一错,一时间八条手臂竟联成了数个井字架在身前。只将张入云的去路封的如铜墙铁壁一般,未料得这四人不但本领过人,竟还相互练得这一套连环相击的本事。
而此时那刚被张入云闪过的白须老人,也已然跟了上来,当下见张入云竟还以先时手法要硬闯着昆仑派四大弟子,却是差点将鼻子都气歪了。只以为少年人连过数关,此时目中无人,竟敢这般自寻死路。当下恼将起来,却是张口骂道:“臭小子,自己找死!”
谁知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大跌眼镜,就只见张入云明明似飞蛾扑火一般投向对方八手联成的铁墙,正在众人都以为他无幸之际。
却是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明明见着一个他身子撞了上去,但这眼前的年青人却仿佛似会穿墙术一般。
一时如遇无物,竟从众弟子的臂膀之下透体而过。直看的那四位昆仑大弟子,均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莫名其妙之际,竟都没有了往日的持重,当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俱是一副不相信眼前这一幕的怪模样。
唯有那跟在后首的老者在一旁看出了个端地,一时见张入云真的身负绝艺,反倒收了方才面上的忿怒,却又凝着眉,竟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