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子却冷笑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他非得在苏州考试不可。”此时科举亦十分严格,并非是想在哪里考就在哪里考,有类似于“学籍”的东西,由各省学政把持。正常情况下就是许仙想在苏州参加秋闱都不可能,但只要将学籍转到苏州,许仙就非得在苏州考试不可。
陈知府眉头拧成一团,道:“王爷的意思是,要许仙落第?”主考存心想要一个学子落第,那真是太容易了。
梁公子摇摇头,狞笑道:“不,他会在秋闱中作弊,你在巡场之时,多加‘留意’就是。”
陈知府心中一惊,这是要自己诬陷许仙。科场舞弊,罪名可大可小,至少也是个“永不录用”,若是为了以儆效尤,充军流放也不是不可能。但他身为主考,想要诬蔑许仙作弊,也同样容易得紧,“我陈伦受圣上所托,为朝廷命宫,怎么能做出这等事!”陈知府猛地站起身来,却是色厉内荏。
梁公子却从袖中掏出一个红包丢在桌上,“听闻知府大人你近来喜得贵子,这份礼钱是我一点小意思,你可要保重才是。”说完竟然不管不顾,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陈知府望着桌上的红包,又软坐在椅上,深深地叹一口气。
自那次大会以来,许仙的日子过的甚是轻快,不单单经费问题得到了彻底解决,而且自那日以后,又有不少医道中人来到苏州,要共襄盛举参与编书。
这让本来在秋闱之前绝完不成的医书,能够在秋闱之前完成,也让他能省下不少时间,复习功课,准备乡试。而同青白二女的关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却又似乎变了很多。
只是同白素贞的婚期依然遥遥无期。
一日饭时。
白素贞忽然道:“汉文,敖璃应该差不多已经融汇了水域,快要来太湖了吧!”
许仙心中略感歉意,这些日子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却忽略了她的事。“姐姐,明天我们去寒山寺吧!”
白素贞甜甜一笑道:“好啊!”
第五卷 吟啸且徐行 第五十三章 夏末
寒山寺是苏州的百年古刹,因其夜半钟声而闻名。
只是因离苏州城较远,而且并非在什么名川大泽上,所以名声并不彰显。虽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但世俗之眼又怎么辨的出仙与龙呢?
尽管这里有法源、觉远这样佛门中一等一的修士,和合二仙亦常光顾,但在世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古寺而已。
近来一首《枫桥夜泊》却让这古寺的名声响亮了些,传为当代文豪许仙所作。虽然宣传的效应无法在短期内显现出来,但即便在千百年之后,世人也当因此诗而知此寺。
但无论如何,进香的香客总是多了些,香火也好了很多。
而许仙就打算做其中之一,这些日子忙于编书,亦有些焦头烂额,难得抽出些时间,也不乘舟驾马,自买了一条小舟,许仙权作艄夫,顺流而至此处,也为赏些两岸风光。
此时刚入了大暑,白日惶惶,天气炎热。让青白二女也露出慵懒的姿态,躺靠在舟中的竹席上休憩。白色的纱衣与青色的绸衣在鹅黄色的竹席上铺泻开来,勾勒出蜿蜒的身姿,依稀带着蛇的娇柔。
让许仙回头不已。
在许仙的注视下,白素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起身,却被小青拦腰一抱,又倒在竹席上。小青将螓首靠在白素贞的香肩,“姐姐,再歇息一会儿吧,都是这家伙说要划船过来,浪费时间。”
白素贞宠溺的摸摸她的青丝,道:“那就再休息一会儿好了。”小青将头往她的怀里抵了抵,柔顺乖巧的模样是许仙未曾见过的。
于是许仙在划船的时候,总忍不住回头向舱中看去。白素贞索性放开了姿态,舒展腿臂显出极美的姿态,但那脸上的些许羞涩总是消褪不去。许仙若非操纵水灵之力,怕要将船划到太湖中去。好不容易到了寒山寺,许仙招呼道:“喂,到了。”
上次入寺的时候,是在夜间,并没有细致的观看,如今看来,寒山寺绿树环抱、碧瓦黄墙甚是清幽雅致。沿着石板小路直达寺中,院内青松翠柏,曲径通幽。沿着小径行至正殿,却是飞甍崇脊,据角舒展。
寂静清幽,果然是佛门圣地。
三人气质脱俗,相貌非凡,已有知客僧迎上来,许仙只说要求见法源方丈,那知客僧露出为难的神色,却还是将他们引到偏厅,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僧人进来,却是上次见过的那法源的弟子觉远。
觉远合十作礼道:“贫僧觉远见过三位施主,我师父近日正在闭关,不便见客,还望三位多多包涵。”脸上的微笑甚是和气。
许仙也不是非得见法源不可,只是想打听一下关于太湖的事宜,而那面色严峻的老和尚总让他想到自己那位师父,反倒是面前这觉远要亲和的多,适合询问。
各自落座,又寒暄了一番,许仙终于问道:“觉远大师,你可知道太湖的事吗?”
觉远好奇道:“不知施主要问的是什么事?”
小青耐不住性子,道:“就是太湖有没有水君?有的话,是哪个,我们现在就去扁他。”小青挥舞着秀拳,白素贞撇眉道:“小青。”
觉远转头望去,仔细一瞧,讶然道:“这位女施主道行精进的好快?”比之那夜所见,小青的气韵明显有所不同,“难道是女施主你想要做太湖水君?”又望向白素贞,“不然就是这位施主。”她们两个都是水中精怪,想要占据一片水域也并不奇怪。
白素贞道:“我们此番前来,就是想问问大师,是否了解太湖水君的情况。”不免提起那鱼怪所说的太湖传说。
觉远神色一动,失笑道:“我久居于此,对这太湖确实有些了解,但既然是传说,又怎能当真呢?这湖中精怪,实力都还不弱,也是三位好运,先降了那鲶鱼怪,削弱了太湖精怪的一份实力,它们若联起手来还真有些不容易对付。而现在要取太湖,却如探囊取物一般。”却是比他们还要有自信的多。
白素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小青面带喜色,许仙的心头莫名闪过一丝忧虑,却又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便对觉远谢道:“多谢大师了。”
觉远却是很好的人,又说起湖中七个妖王,拥有什么样的能力,都是什么东西所化,知道的一清二楚,并给他们提了一些的建议,令白素贞觉得受益匪浅。要知道每个妖怪总有些看家法门,她虽然不惧,忽然用出来怕是也有不小的麻烦,如今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就容易对付的多了。
许仙好奇道:“大师您怎么知道这么多呢?”
觉远笑道:“在湖边住了这么多年,也算打过一些交道。”眼眸不由望向屋外的天空,似乎在回忆一些很久远的事。
许仙正要多问几句,这时一个小僧过来有请觉远,觉远道:“贫僧失陪了,你们随便看一看吧!”
三人又在寺中游览了一番,用了一顿斋菜,却没再见到觉远,有个小僧说觉远有事在身,无暇作别。三人才驾船回返。
轻舟漂流而去,许仙望着渐渐远去的寒山寺,陷入思索,半空之中似乎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线索,能够勾勒出一副图景,他却想不出这图景是什么。
舱中的小青催促道:“划船的,快开船啊!”
许仙无语,“划船的。”还真是高级的称呼啊!也逝去了心中那点思索,现在的情况来看,太湖确实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或许是来得太容易,而多心了吧!
白素贞望着船头的许仙,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附在小青耳边说了些什么。
小青脸上复杂的神色一现,抢出舱外,道:“我来划吧!”似乎对许仙手中的船桨起了兴趣,随意夺过许仙手头的工作。
舟很小,小青胡乱舞动船舵让许仙随时有会被击中的危险。只得来到舱中,但为了让她们舒服,舱中却只有一张躺席。白素贞侧着身子,一双修长的玉腿在裙下交叠,一袭白色衣裙蜿蜒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正以手撑着脑袋,含笑望着他,脸上却带着红晕,侧过身子,给他留出一个位置。
莫名的,很是诱惑。许仙也脸色一红,探身到舱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躺下,躺在她身边。
头枕着青花瓷枕,阳光透过竹篷,散碎的落满衣襟。
偶尔有芦花的香气飘来,却比不上身旁的暗香凝聚,依稀明白了那句“有暗香盈袖”。
许仙的身体不敢稍动,一动便会触到她的身躯,却感觉她眨着黑色的双眸正望着自己。
白素贞道:“汉文,璃儿就要来了呢!”
吐气如兰花。
许仙倾听了枕下的涛声,试图让心平静些许,道:“哦,到时拿到太湖,去向那位龙王大人领赏吧!传说中的修炼之法啊。”
白素贞眨眨眼道:“很谢谢你啊!”
许仙道:“我根本什么忙都没帮上,反而一直麻烦你。”说到这里不禁叹一口气。
白素贞道:“不,帮了很多忙呢!”声音轻下来,“若不是你,我体会不到这红尘的美好呢!能和你相逢,真的很好啊!”
笑容恬淡,舱中的气氛有些奇异。
此情此景,许仙不禁道:“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们可是修了一千多年的缘分呢!”不,或许还要多,是穿越时空与光阴,在此时此刻相逢。
白素贞念叨了一遍,眼波转向别处,轻轻的道:“等帮璃儿收复太湖之后,会有一个吉利的日子啊!”
许仙的浑身一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转头望向身边的白素贞,却见红晕已经染红了她的耳梢。但一双如水的眸子,却没有闪躲的同他对视。
“那时,我们就成婚吧!”可以永远在一起。
俏立在船头,却一直竖耳倾听的小青,手上一顿,低下头,刘海在额前投下一片阴影,而后仰起头,露出一个洒脱的微笑。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呢?
白素贞望了一眼舱外的小青,将青丝撩至耳后,露出精致的侧脸。附在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上次擅自答应你,青儿不高兴了很久呢。”
许仙了然,这种时候还要去体会别人的感受吗?
似乎是因为没有得到许仙的回答,白素贞又问道:“那个,你觉得呢?”黑漆漆的目光中满是柔柔期许。
这个时候,谁会说不呢?许仙点头,道:“好啊!”
白素贞就微笑着,温柔将螓首靠在他的肩头。
许仙身体一顿,低头却见她绝美的容颜上,长长的睫毛在黑色的湖水上投下翳影。淡粉色的唇角带着温柔而羞涩的笑容。酥胸随着流水起伏,平静而安详。宛如春风化雨,使人心神陶醉。
这轻轻的一靠,仿佛包含着全部生命的重量,许仙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臂,穿过她乌黑的秀发,揽住她的香肩。
时间仿佛停止了,船底水声哗哗,许仙心中一时是波澜不兴,一时是惊涛骇浪,连自己都弄不明白的感受。而后过了一会儿,发觉她久久不语,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睡着了。
鼻息微动,原本圣洁优雅的姿态消去了几分,反而多了几分婴儿般的纯洁与无暇,唇角还带着淡淡的微笑,是在期许明天吗?还是和自己一样,享受幸福。
小青这才回过头来,皱着鼻头恶狠狠的瞪着许仙,许仙还给她一个灿烂的微笑,让小青也是一愣,深深地望了一眼熟睡的她,也不禁露出微笑来。
此情此景,便可名为幸福吧!
觉远回到禅房,法源方丈正在敲着木鱼,念着经文,做每日功课。
觉远静坐片刻,木鱼声一停,法源开声道:“他们走了?”
觉远恭敬答道:“师父,他们走了。”
法源慢慢张开双眼,眸中金光流动,质问道:“你要他们去取太湖?”忽然之间散出一股莫大的威压。
觉远微微俯首,道:“是,太湖对我们已是无用,不妨让他们取了。”口气却丝毫不软。
法源又慢慢阖上了眼睛,微微道:“罢了,只要不是龙族,任凭他们去取好了。你去吧。”木鱼声继续响起,法源对于这个徒弟,还是很满意的,很有几分他当年的脾性。
觉远却不动,忽然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师父又何必再做计较呢?”
法源猛张双目,做金刚怒目之色,手下木鱼裂开,道:“当年奇耻大辱,又怎能忘怀,我留在太湖就是要看看,那孽龙是怎么死的。”
觉远知道自己不可能劝服师父,便道:“听闻用不了多少时候了,到时候师父就可达成心愿,离开这太湖了,泛游四海。”
法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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