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美,不是刀工雕出来的一朵朵花,是一句话,让你整个人处于一种,微微发麻的状态。
“哪一个,更好一些?”邵英雄在知道自己出戏以后干脆就不管了。反正脑子里的台词不可能忘记,只是顺着台词说,只是看着周讯的眼睛。今天,他们俩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忽然间,邵英雄理解孙洪雷了,真的,特别理解……
“我不管,我只需要有一个人跟我在一起。”
这是紫霞的台词。可周讯说出来的时候,刚才的温柔尽失,像是那天躺在沙发上咆哮:“我不管。我要喝粥,皮蛋瘦肉粥!”一样,不同的是这回的声音有些沙哑。
很像。
周讯那倔强的样子不光和紫霞很像,那三天的第一个晚上。邵英雄站在落地窗前抽烟时。一个瘦小的身体搂住他的腰,不也是用相同的语气说出了:“别管了,反正就三天,你知道,三天以后我不会找你。”吗?
那天晚上,周讯抓着邵英雄的手慢慢的往楼上走,俩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哄我睡。”周讯说。
邵英雄淡淡的点头,他伸手隔着被放在周讯的腰间。一下、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他自己都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没想到,竟然汇聚成了最熟悉的歌词。
像一朵有根茎的花,萌芽时,花觉得自己要漂亮的绽放,所以,一寸寸长高。
开枝散叶,有了花骨朵时,它告诉自己要撑住,不怕冷风吹,一定要顶到花开,那时,从没有过放弃。
艳阳高照,花骨朵用尽全身力气撑开每一片花瓣,将花蕊成功的亮了出来,筋疲力尽。
可结果是,它经历了所有努力去绽放的美丽,面对的,永远是一片片枯萎,花芯凋零。
话剧演到这里,随着唐僧、猪八戒、孙悟空等等主要剧情任务的线索将一幕幕推到观众眼前,观众忽然发现这群人在一个个非常不正经的表演状态下,把一个严肃的话题推到了所有人面前。
图什么?
你爱一个人,图什么?
做一份工作,图什么?
曾经的努力,图什么?
设定的目标,图什么!
慢慢的,我们所有人都经历了所谓的‘理想’、所谓的‘崇高’、所谓的‘不甘平凡’以后,才明白,原来我们在第一眼喜欢上一个姑娘的时候,不是图什么,是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叫‘我要她’;慢慢的,我们看着别人曾经在某个行业里做出了让我们敬仰的成绩,我们会因为这些选择相同的行业,去努力,去设定目标,只是为了在当初曾经于心里喊过‘我要像他那样’。
等我们真的懂了这个世界上其实没人比我们,只是因为‘我要’这两个字才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让我们怨天尤人时……《悟空传》在舞台上收尾了。
观众这个时候会不自觉的摸一下眼角,因为视线有些模糊……
观众会用手心擦拭脸颊,因为不知道什么东西流淌而下的痕迹有些刺痒……
观众会在一瞬间突然陷入安静之中,不在如开场前的左顾右盼,直呆呆发愣的看着幕布一点点拉上……
他们在看这出话剧的时候笑了,笑的很大声,却在笑着笑着,忘记了谁是葛尤、谁是周讯;却在笑着笑着,被这群胡闹的人以温柔的方式将眼泪勾出。
笑着,笑着,就留下了泪水,这不是哭了,肯定不是。
音乐声淡淡想起,剧情中的人物还没有被观众们忘记时,林忆连的歌声传来了:“为你我受冷风吹,寂寞时流眼泪。”
“有人问我是与非,说是与非,可是谁又真的关心谁。”
“若是爱已不可为,你明白说吧无所谓。”
“不必给我安慰,何必怕我伤悲,就当我从此收起真情谁也不给。”
“我会试着放下往事,管它过去有多美……”
……
那天晚上,说好了是邵英雄哄周讯睡觉的时候,周讯顺着邵英雄哼出的熟悉曲调唱出了一模一样的歌词……
第二百九十六章半个京城都下雨
呼、呼、呼。
演完整部话剧,邵英雄体会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游离在角色周遭,邵英雄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角色是谁,却不用向以前那么累的去把角色抓过来,装下自己。这种感觉很温和,就像是两个朋友相见,聊起一件双方都知道,却仅仅以为太久没见而必须要提起才会体会到友情的故事,而邵英雄就站在故事旁边,不用去演,更不用霸道非常的强调有戏自己就是角儿,只要安心听着,任凭故事在讲述中成型,就很好。
至于,是不是角色,符合不符合场景设定、剧情要求都不重要,自然,就不会不和谐,在不在戏里也不重要,已经被吃透的戏根本就跑不了。
哗!
院北剧场的掌声雷动,邵英雄就这么躺在拉上大幕以后的舞台上,听着场内根本停不下来山呼海啸般的掌声时,‘过瘾’绝对不是能定性这一秒的词语,这一秒,邵英雄想起来自己是谁了。
不是华宜的老板,不是好莱坞的巨星,不是华夏娱乐圈有一个走到好莱坞的天王,他是个演员。也仅仅是个演员。
“邵老板。”
“邵老板。”
孟京灰在大幕旁喊了两声:“卸妆了,该谢幕了。”
邵英雄这才起身,他坐在后台任凭化妆师将特效妆摘下,然后把一张脸泡在冷水里,尽可能的让你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按照话剧的规矩。满堂彩儿出现时,所有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都得再一次把大幕拉开,答谢观众的厚爱。
把脸洗干净。邵英雄换好衣服和早就准备就绪的黄勃、郭京非站在了幕前,等大幕又一次拉开时,灯光下一个个起立鼓掌学生和京城电影学院、中央戏剧学院的老师都站在那,他们给与肯定的看着舞台上每一个人,他们奋力的拍动着巴掌,他们用一切行动告诉着所有人,你们值得被奖励。
比电影更直观。比电视剧更快速的反馈就这么如巨雷降下。
“邵英雄!”
“黄勃!”
“周讯!”
“葛大爷!!!”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早在这出戏还没演多久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猜出来了,只是来看话剧的学生们谁也没有揭破了,或者说。他们在剧情里已经不管是谁演的了,他们看的是戏,谁演的又如何,戏好看不就行了?等戏演完了。一个个学子在揉心揉肺的剧情里拔了出来。他们从孙悟空和紫霞的感情中看到了很想在一起却谁都没有说出来;在猪八戒和阿月的感情中,感受着依依不舍,生要在两股巨大的力量下被强迫分开;看着命运在舞台上的轮回,而取经的师徒几人只能自己糊弄自己的没心没肺。
他们笑着、被触动着,感动了。
掌声慢慢落下,孟京灰把话筒递给了邵英雄,在他身旁说道:“说点什么吧。”
邵英雄接过话筒,将话筒顶在自己唇边:“呃……谢谢……”
观众没想到邵英雄在这一刻还有些羞涩。很可爱的在说话磕巴以后,扭头自己笑了。
“谢谢你们每个人。”邵英雄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用这句话最合适:“我原来以为自己什么都有了,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贪得无厌的劲头,认为自己出了那些金光闪闪的奖项,再也没有任何动力了。今天,你们让我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你们的掌声让我欣喜的同时给我提了个醒。”
邵英雄旁若无人的左顾右看,把整个剧场完完整整、仔仔细细的都看了一遍,那眼里的流连不舍谁都能看得出来:“我喜欢这,太喜欢了。今天我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银行账户里的数字无论怎么跳动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了,真的,我心里没‘钱了’。演好每一个角色,得到如同你们这样的掌声,代替了一切,成为了我的贪得无厌。早晚有一天,我会在这里活着,谢谢。”
轰!
掌声又一次响起来,邵英雄说的不是假话,他的真挚让观众情缘将双手拿出来为你拍响。
邵英雄把话筒递给了黄勃,头一次脸红了,而这,恰恰说明了他对这一切是真的喜欢。
黄勃拿着话筒:“排这出戏的时候我就想过,实在不行我也和我们之前演唐僧的郑凯一样退出算了,排练太累人,能把人心累成两半,让你每天晚上都在过不去的坎上感觉到深入骨髓的疼,真的。幸亏我坚持下来了,那真是咬着牙坚持下来的,如果没有这份坚持,我觉得我永远都配不上你们的掌声。”
哗。
掌声再响起,黄勃颤抖的嘴唇和眼眶中泛起的泪花让葛尤一把搂住了他,紧接着拿过话筒道:“先让周讯说,我先抱着他哭会儿。”
葛大爷一句话马上把这股气氛变得特别欢乐,掌声慢慢落下,现场一片笑声响起。
周讯拿着话筒突然在开口说话前下嘴唇翻了起来,那一秒,邵英雄马上就知道要坏菜,这是要哭的前兆。果然,周讯第二个动作就是揉眼睛,随后把话筒放低,转过身去……
啪、啪、啪……
掌声在传来的时候,周讯在哭里笑了,伸手又压下了掌声,简单的带着哭腔和沙哑的声音说道:“这出戏,记载了一段开始,也记载了一段结束,这里有我们每一个人的不舍,尤其是我的。啊……谢谢。”
很多人把周讯的这段话当成了是对《悟空传》话剧的总结,却没人知道这不光是总结。
葛尤拿过话筒的时候已经放开了黄勃,冲着台下所有观众说:“我得说我没后悔,演员这个东西。总会被剧本、创作团队弄的你眼花缭乱,等你到了剧组才发现演出来的东西和在剧本里看到的、脑子里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悟空传》不一样,虽然说我演唐僧老点。演他爹正合适,但是,这出戏拍出来的效果,和我们所要的感觉完全一致。我可以负责任的说,这就是我们想表达的。如果谁看了这出戏除了意外事件,想让我负责任的话,那这句话我收回。”
哈哈哈哈哈哈……
剧场里又一次笑成了一片。葛大爷是在太逗了。
郭京非、孟京灰说完以后,话筒被孟京灰送到了院校领导手里,院校领导的意见是还有瑕疵。总体不错。
这个评价还是比较中肯的,要说第一次在舞台上演出的话剧能达到巅峰完全是扯淡,邵英雄他们能得到观众如此多的掌声除了团队本身的魅力和《悟空传》本身的魅力外,还有观众的抬爱。院校领导所说的瑕疵孟京灰明白是什么。并不是说舞台上这些角儿演技不够出色。而是很多地方都存在第一次上台的生疏感。就像是刚刚进门的新媳妇,哪怕成了家里的人见到公公婆婆难免会羞涩,时间长了就会自然许多。
离开院北剧场时,学生们堵在剧场前后门两处所要签名,众多大腕也是在安保人员的帮助下在人群里随手签了几个就匆匆上车。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在吃饭的时候把今天的演出总结一次,然后继续排练。
此时英雄华宜已经把《悟空传》的档期给定了,那就是今年的七夕。《悟空传》会在七夕前后十天里,在京城连演十场。
十场过后。整个团队将会展开全国性的巡回,在三个月内,走遍大江南北,于所有一线城市里用近百场的演出将《悟空传》如花朵般催化,直至凋零。
当天晚上,两双眼睛总是在不经意间对视,触碰之后又迅速离开。
饭后,孟京灰顺路送周讯离开,邵英雄开车送喝多了没法开车的黄勃,俩人在酒桌上分道扬镳,完全相反的奔着两个方向走。
越走……越远。
轰隆。
邵英雄把黄勃送回去以后,刚想下楼上车,在楼道里去听见了雷声轰鸣,走出楼道的片刻,邵英雄抬头看着天,看着一片片乌云慢慢压在头顶。
黑色云层密集而又磅礴,天空仿佛成为了乌云的陆地,它自信而行,如同我们要把卫星发射出去一样将大雨降落寻求着天地之间的联系。
“也不知道,她带没带伞。”
嘀咕了一句,邵英雄钻进了车里,将车开出去还没等十米,雨滴已经落下。
雨刷器在风挡玻璃上来回摇动,一层层的雨水仿佛驱赶不尽般攀上玻璃,遮挡视线。
当邵英雄开车停在红灯前方时,一时间大脑完全趋于空白,随后在绿灯亮起来那一刻,与路口直接掉头,顺着刚才就在手臂旁边、只有一道栅栏相隔的路程迅速开往越走越远的方向。
那三天,他们什么都没干,邵英雄如同一个丈夫一样天天被妻子腻在身边,哄周讯睡觉。而今天,周讯被孟京灰送到了家门口以后,却没有走进去,她在门口看着孟京灰的车远离,看着天边的乌云越来越近,一个小时后,终于听到了雷声,仿佛那片雨云护送着什么一样慢慢靠近自己。
周讯站在家门口等着,她很想看看在雨后到底有没有人踩着七彩云霞来找自己。
或许,女人天生就是喜欢在淡淡的哀愁间给与自己希望,哪怕在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不在越过雷池一步。
非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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