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入冬时节了,夜晚的外面特别的寒冷,寒风袭来让人浑身打颤。黑叔站在门口,神情低落,抽着烟,看着漆黑的街道
我站在门里,有点无所适从,过了好一会儿,我终于鼓足勇气,道出了我一直都想解开的疑惑。
“黑叔,军子叔他哥哥是因为老爸才死的吗?”
黑叔没有马上回答,身子却抖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别的原因。他伸手把烟头弹向漆黑的夜色之中,烟头的亮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倒在了路边。
黑叔转身走了进来,把门关上,坐在花店里,屋子里没有开灯,黑得让人觉得孤单,这种环境下黑叔那张黝黑的脸更加看不见了。
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神情,但是他声音低沉,似乎很惆怅的感觉,慢慢的给我讲述着军子和他哥哥的事情。
我听着他的娓娓道来,脑子里也浮现着他所描述的情景,那一幕幕似乎就发生在眼前。
…………
军子和他哥哥都是在向西街出生,他哥哥比他大几岁和老爸他们同龄,从小在向西街就是个小恶霸,打架是家常便饭,性格也是争强好胜。十几岁的时候,已经在向西街小有名气了,大大小小的架打了不知道多少。
军子却和他性格相反,从小就很安静,性格内向,什么事情都要靠哥哥照顾。他们的爸爸是工厂的工人,在一次意外里失去了双腿,成了残疾,每天都呆在家里,郁郁寡欢的,终日以酒度日,那个年代的医疗条件也不好,没多久就过世了。
军子的妈妈就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每日操劳。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做小生意一说,政策是不允许私人经营的,他妈妈一个女人就如同男人一样在工厂做工,来养活两个儿子。
军子的哥哥这个时候也已经在道上算小有名气了,靠着能打能拼在向西街有了自己的一小股势力,不过那都是每天胡混,瞎打瞎闹,没有什么钱可赚。动不动还要招待大家喝酒吃饭的,他妈妈还是个本分人,每次他把人打伤了,他妈妈都要给人连赔礼道歉再赔医药费,本来家里条件就不好,他这么一弄就更加拮据了。
军子从小学习不错,他妈妈一心想让他多念书,改变贫穷的命运,在那个时候能有这种想法是很难得的,因为那时候人观念都落后,对读书这个东西都不重视。对于军子的哥哥,她也是一筹莫展,只能任由他胡闹下去了。
一开始也只是胡闹,但随着时间的变化,时代的变迁,他哥哥一伙人已经形成了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了,在向西街也人尽皆知了。这个时候,老爸也带着黑叔和海子叔来到了向西街
黑叔并没告诉我老爸之前的事情,只是说他们从小一起在东区长大,后来老爸似乎是因为惹了些事情才不得不离开,他和海子叔也就跟着老爸一起来了,准备重新来过。
到了这儿,老爸带着他们和军子的哥哥相遇了,没想到他和老爸居然一见如故,两人互相欣赏,几个人还一起磕头拜了把兄弟。几个年轻人开始了在向西街的拼搏生涯。
老爸领导,黑叔出谋划策,海子叔勇猛,这是众人周知的。而黑叔介绍,军子的哥哥则是全能,几乎就是个完美黑社会大哥的材料。但是他却顾及到家里的妈妈和弟弟军子,加上跟着老爸做了些服装生意,觉得应该安心赚钱了,毕竟年纪不小了
于是他决定以后光做生意,不再理会外面的这些纷扰,向西街的这些人也正式由老爸带领了。不过,这个时候老爸出了些麻烦,,具体什么麻烦黑叔没说,只是说有些和上次的事情类似,也是他们躲了起来,外面人四处寻找他们,而且状况要比上次更危急,因为那时候的他们还没有现在这种势力。
本来已经决心退出的军子他哥哥,为了老爸他们这些人,毅然决定出面,单枪匹马的废了那个老爸的仇家,但这也让他成了众矢之的,对方放话要交出他来,才能和老爸讲和,老爸当然不答应,趁着混乱的时机,重新召集人马准备开战。
为了躲避那些人,军子的哥哥躲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除了老爸他们和军子以为,那时候的军子还在念高中正赶上放假,就负责给他哥哥送东西,给老爸他们传消息,准备随时反击。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军子在出去的路上被那那些找他哥哥的人抓住了。虽然军子那时候身材高大,而且也受哥哥影响练了些功夫,可是毕竟还是个学生,被那么多凶恶的人抓走之后,被打得死去活来,受尽了折磨。
终于,他受不了打,把他哥哥的藏身之地告诉了那些人。那伙人根据他提供的地方,押着他就去找他哥哥了。用刀逼着他骗他哥哥打开了门,然后就冲了进去……
之后事情,黑叔没有多说了,只是说老爸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军子的哥哥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身上遍布着刀伤,一旁是已经哭得不省人事的军子。
而这之后,就是老爸长达几年的复仇之战,即使是已经娶妻生子,老爸依然没有停止仇杀,没想到的是借着仇杀的势头,名号也越打越响了,居然最后打成了一方的大哥。
但是,因为这些恩怨,也发生了一件对老爸影响很大的事情,黑叔没有具体多说了,但我觉得在漆黑的房间里,他似乎在盯着我……而这件事情也让军子更内疚,他觉得是自己引发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听过这个故事,我陷入了沉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军子的哥哥确实是为了老爸而死,而军子今天这样也是为了保护老爸,他们为老爸付出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老爸又怎会如此心安理得的当着他的大哥,我相信这样的事情不会只有这些。
军子,跟他哥哥,还有那个张扬……我所知道的这些应该只是许许多多的人里其中的几个而已。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内心,我不敢评论他们所做的这些是否值得,因为他们毕竟都是为了我的老爸。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黑叔,那军子叔的……”
“啊,你是说他哑了的原因啊?”黑叔声音有些微颤,又点了一支烟,沉思良久。
第五十七章:怨、仇、恨……
我静静等着他的答复,终于听他说道:“军子在他哥哥的灵棚后面,吞了炉子里的炭,烧坏了嗓子,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声带全都烧坏了,再也说不出来话了,我想这是他对自己守不住秘密的惩罚吧。”
我被惊呆了,军子居然对自己这么狠,看来他是真的悔恨万分啊。吞炭,别说吞了,就算是烧在手上,我也会受不了的。
黑叔继续说:“从那以后,军子的性情就起了变化,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所有人,他立志要变得坚强,他开始没日没夜的练拳,不分寒暑,不停的锻炼着自己,磨炼自己的意志。没用上两年,他就变的近乎铁人了。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打死也想不到他从前的摸样。这就是意志力的结果!”
我听完了这些事情,忽然发现,我又领略了他们纷扰的世界里抽了仇恨外的另一种情感,就是悔恨。原来,后悔也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坚强起来。由于自己的原因,失去了亲人,那种悔恨不是轻易可以理解的。
我忽然觉得,老爸他们的世界充满了太多的可怕和无奈。我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处在那种环境之中会是什么感受。
没过多久,军子的妈妈就去世了。送丧的那天,行动不便的军子执意要去,虽然大家都劝他别乱动,可是他掘得像头牛,执意要去送自己妈妈一程。
向西街好多的人都来一起送丧,长长的队伍,延伸得好远。街里街坊熟悉军子妈妈的人都不停的叹息着,为这么一个善良的老人去世感到惋惜。
海子叔为虚弱的军子找来了一把轮椅,军子表情悲痛的手捧着妈妈的遗像,被海子叔推着缓缓前行着。
这还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参加身边熟悉人的葬礼仪式,听着那压抑人心的哀乐,内心也被这种肃穆的气氛感染了,不由得有种想哭的感觉。为了死去的军子妈妈,为了失去至亲的军子,还为了再次没有了依靠的月儿。
老爸他们几个也都扎着孝带,神色哀伤的走在冷冷的寒风之中。我跟着他们走在长蛇队伍的前面,紧紧拉着哭成泪人的月儿,我不知道年幼的她是否明白奶奶去向了何处,她只是知道,奶奶去了个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没人会去告诉她那是一个和她妈妈去的相同的地方,因为没几个人知道她妈妈是谁,除了我,或许还有老爸……
从搭灵棚的那天开始,老爸就一直闷闷不乐,沉默不语,不停的抽着烟,双眼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任凭黑叔和海子叔怎么劝,怎么安慰,老爸仍然是面无表情。
走到了一块大的空地,老爸的那些手下把抬着的纸人纸牛,金库银库这些纸扎品都堆在了一起。众人围在外面,听着阴阳先生说着那些我听不懂的话。
随着阴阳先生的一声高喊,火点了起来,那些东西随着火焰产生的黑烟被送去了他们口中所说的西方极乐……
回来的路上,黑叔和老爸商量着第二天一早出殡的事情。忽然,天空飘起了小雪花,这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来的这么突然,飘洒在苍茫的天地之间,更加让人觉得一丝悲凉。
军子坐在轮椅上,紧紧抱着怀里的遗像,抬头看看天空中的雪花,仿佛是在寻找自己母亲的踪影。忽然,他猛地低下了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伸出一只手,接着天上的小雪花,看着它入手即化。我从小就特别喜欢雪飘进手心的感觉,那是一种特别的感觉,我总觉得它们其实是融进了我的身体。
我回过头,看见陈觉和他奶奶也走在人群之中。他看见了我,微微的点了下头,然后快步走了过来。来到月儿身边,从兜里掏出一块糖递了过去,眼睛肿的不行的月儿伸手接了过来。
我拉着月儿,陈觉走在我身边,慢慢和前面的他们拉开了距离。陈觉突然说:“我很担心我爷爷奶奶……”
我有些紧张的看了看他,生怕是他爷爷有什么不妥,老头不是恢复的不错嘛。他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呢。
陈觉表情带着淡淡的忧伤说:“刚才奶奶和我叨咕,说她也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也走了,我听着心里不舒服……”
听到他的话,我也思念起了在齐山区的外公外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可好。其实我一直想和老爸说说,有时间去看看他们,但是老爸似乎对他们很避讳,不知道是在闪躲什么。
“没事儿的!”我劝道,使劲推了他一下。
陈觉也点点头,用手拍了我一下,忽然他开口问月儿:“月儿,要不要去我家住啊,我奶奶也会很疼你的,而且她还会做好吃的,我还有很多的糖可以给你吃!”
月儿瞪大眼睛看着他,然后看看前面的军子,哑着嗓子说:“那军叔叔呢,我得问问他啊。”
陈觉笑着没回答,我有点惊奇的问:“你没开玩笑吧?”
“这事情我开玩笑干什么,奶奶刚才还和我说过呢,都是老街坊了,现在月儿没人照顾了,她愿意帮忙。”陈觉很认真的说。
我点点头,也是好事情,只是不知道军子会不会答应啊。刚没了妈,再把月儿带走,我怕他会受不了,何况月儿是徐姐姐的孩子,只是大家不知道罢了。
第二天出殡去殡仪馆,我们没有跟着去,他们说那地方小孩子少去的好,而且起的太早,怕我们起不来,还是上学去吧。
中午吃完饭,我和他们往学校走着,似乎陈觉在后面和夏临还有李杰小声的商量着什么,我有些迷惑不解。
走到了教学楼,陈觉忽然对我说:“你先回教室吧,我和他们有点事!”说完就带着他们离开了。我更加发懵了,他们背着我干什么呢。不过,外面挺冷的,我还是先回教室吧。
中午时间,教室里没有什么人,我呆呆的坐着发呆。不知道陈觉他们有什么名堂。过了一会儿,张剑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到我面前说:“意哥啊!陈觉让你去厕所后面找他!”
去那干什么,我简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那地方都是学校那些混混抽烟的场所。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哪里都是如此,喜欢在厕所后面抽烟,那样味道会好吗?
张剑着急忙慌的拉起我,有些恳求的说:“快点吧,意哥,不然陈觉他们就收拾我了!”
我只好跟着他又走出了教室,来到教学楼的学校厕所前。张剑指了指男厕所后面说:“他们在那呢!”我点点头跟着他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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