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脸,不要脸,大馋猫,大馋猫!”那小女孩远远的站着,对男孩刮着脸颊大吐舌头。
叮叮拿他没办法,笑道:“只准吃一块,听到没。”见那男孩子连连点头,她便搁下食盒,走到那女孩身边,将娟花别到她头上:“若喜欢谁,就要告诉他,要是碍着面子不说了,难保以后不会后悔。”
“姐姐说的是!”那女孩冲她一笑,甜似蜜糖,古灵精怪的眨眨眼睛道:“三胖哥,花拿回来了,我可走了哦。”
“唉,等等我。”男孩奔过来,油呼呼的手在身上蹭了几下:“真是好吃,谢谢大姐姐。”说罢了一把抓起女孩的手,飞快的跑掉了。
小孩就是小孩,闹翻的快,和好的更快,说变就变了。叮叮不由心下好笑,回头拿了食盒,送到素言房中去。
炒香獐,蒸小排,春笋炒菌子,玲珑四合汤,三碗白米饭,简单精致色香俱全,逸了一桌的香气。
陈贰笑道:“居然做了这么多菜,真是辛苦了,看不出妹子瘦瘦弱弱的,体力到是很好。”
“只要和吃有关,力气自然而然就有了。”叮叮干笑两声:“嫂子吃饭。”
“来了。”素言挺着肚子走到桌边,面色泛白,脚步虚浮。
“怎么了?”陈贰急急扶住她。
“大概是饿的,吃些东西就没事了。”她扯出个浅笑。
叮叮见状,赶忙添了汤饭放到她面前:“这獐子是无鳞才打的,新鲜的很,尝尝。”说罢挑了几块好肉放到她碗里。
“吃惯了叮叮做的菜,舌头都给养刁了,再吃其他人的菜便觉着索然无味,叮叮,若以后离了你可怎么办?”素言边吃边笑,气色看来好了许多。
叮叮笑答:“那还不容易,我就赖在嫂子府上住个三年五载的,天天换着花样儿做,直到嫂子吃腻了要赶我走。”
“妹子说的可作数?那我也沾沾光可好。”陈贰见叮叮还不动筷子:“你也吃啊,都快凉了。”
“……这什么味道。”叮叮一口肉夹到嘴中,即刻发现不对,这味道和先前有些不同,隐隐多了一丝腥气。
见叮叮行为异常,陈贰压住素言的筷子,谨慎的望着她。
叮叮蹙了柳眉,在菜盘中扒了几下,奇道:“不会啊,难道是我姜放少了,膻气没有压住吗?可刚才尝着还挺好的。”
陈贰问道:“味道有异?”
“恩,和之前尝的不一样……”叮叮满脸疑惑的望着盘子。
陈贰问道:“可有人动过你食盒?”
“啊!”她突然想起那两个孩子,便把事情详说了。
“小孩?”陈贰心下觉着不妙,那两个孩子可有大人看管?”叮叮摇摇头:“没见着。”
“还是不要吃了。”陈贰起身将桌上东西收拾好,看的叮叮大是心疼,忙拦住她:“兴许是孩子们的恶作剧呢?那食盒只动了最上面一层,其他菜味道都是对的。贰姐这…菜好好的可不能浪费了。”
“叮叮,如果那人想害我们,便会无所不用其极,让人防不胜防。你的心思简单,却不知他人丑恶阴险,我们都需谨慎些。”
陈贰叹出一口气道:“这菜是万万不能再吃了,麻烦妹子去做点简单的吃食吧,其间万万不可再出什么问题。”
“……好吧。”她无奈点头,看着陈贰将上好的饭菜倒掉,顿觉可惜。
“幸好妹子口舌极是敏感,能及时发现,那盘肉只有嫂子一人吃过,可有觉着哪里不舒服?”
素言摇头道:“都还好,可能是路上累着了,只是有点乏。”
陈贰扶素言上榻休息,吩咐道:“麻烦妹子你通知剑鸻过来一趟,顺便请个大夫。”
叮叮点点头,去了。
“看来他们已经追到这里来了。”陈贰皱了眉头:“之前做事都是大张旗鼓,这次为何用阴险法子害人?我差人去查问过,竟然谁都没有见过那两个孩子。”
看着那大夫给素言检查,她和剑鸻站在房间的阴影处,小声谈论着。
剑鸻道:“我们人数众多,他们不便大举行事,怕惊扰了旁人,下毒恐是不得已为之。”
陈贰不屑道:“你到是会替他们着想,思源村埋炸药,火势烧的如此惨烈,也没见着他们做事情手下留过情。”
剑鸻道:“那时他们人数多,皆是有备而来。也兴许是因为那村子小,地处偏远,无官府去管。”
陈贰摇摇头:“今儿晚上恐怕会有危险,但是嫂子这身体夜里又不能赶路。看来只能晚上用心警戒,我们明日一早便进山。”
剑鸻一惊,急急道:“公主殿下,他们既然能追到这里,只怕山中早已设好埋伏。既然在这不敢贸然动手,我们多留几天也是无妨,还是先给瑛王殿下通了信再做打算……”
陈贰突然横他一眼,沉声喝道:“通什么信!明枪易跺暗箭难防,这般道理你都不懂?我们人多,正面冲突尚有五分胜算,怎能被动的留在这里,让暗处敌人使尽阴招?”
“属下不敢,只是担心苏小姐的身子…”剑鸻躬身退开一步。
“就这样吧。”陈贰摆摆手道:“明日出发,出了问题我担着,这房间可得守好了,一只苍蝇都莫要放进来!”
“…是。”剑鸻无法,只得转身离去。
那大夫诊了半天,摸了胡子道:“胎像尚且平稳,无甚大碍,可能是一路累着了,有些个疲乏。嗯,喝两副滋补汤药,多休息就能好。这有孕在身最好不要颠簸辛苦,对身子和胎儿都不好。”
陈贰道:“晚膳时那厨子不知食客怀有身孕,估计在菜肴里加了些对胎儿不好的东西,我家夫人吃了就觉的不适,大夫可有查出什么?”
大夫听了此言,又重新细查一遍,摇摇头道:“未见什么异常。”他对陈贰和素言拱拱手,写下方子,准备告辞离去。
“您请等等。”陈贰出声唤住他,摸出一小锭金子:“这是给大夫的诊金。”
那大夫见是金子有吃些惊,连连摆手:“这……这太多了,用不着用不着。”
“拿着吧,这是我家夫人的一点心意。”陈贰将金锭强塞到大夫手中,挑眉笑道:“夫人处事低调,不喜张扬,所以还请大夫把出诊的事情忘个干干净净,莫对任何人提起,不然要是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她眯起眼睛:“您若是遇到什么三长两短,可是会让大家都为难的。”
“这……明白明白,小姐放心,在下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大夫大惊接过,识相的退了出去。本以为遇到豪客,还是个如此赏心悦目的美人,但未料到温言软语却暗藏寒锋,着实可怕。
这镇子上皆是南来北往的商客,杀个把人然后一走了之无从查起的事情多了去,实在是犯不着为这点小事情丢了命。
陈贰在榻边坐下:“嫂子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一大早就出发。我就在边上歇着,如有不舒服可一定要叫我。”
***
今日是思源村大火头七,叮叮见素言尚好,晚膳后便拽了无鳞上街,问明了卖纸烛香火的店铺位置,直奔过去。
杂货铺的掌柜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每日懒洋洋的守着店,见今日生意清淡,正拿了门板准备关门,忽见一只裹着粉色云袖的白嫩小手伸了进来,差点给夹在了两块门板中间。
“哟,这位小姐,可小心着点啊。”那老头吓了一跳,急急把门板挪开。
“没夹着,见你关门就有些心急。”叮叮侧身进店:“老板,拿些香烛纸钱。”
无鳞长身立在杂货铺外,视线投向街对面一栋双层小楼。那楼门口悬着一排大红灯笼,将门面照的十分亮堂,正门处高挂了一块镀金招牌“鬓影衣香”。二楼临街的窗子紧闭,飘出阵阵莺啼燕语之声,袅娜娉婷的影子印在窗纸上,皮影戏一般演着那些浮华的风花雪月。
门口站了两名女子,云鬓复垂香肩半露,慵懒的倚在门框上。其中一女子手中握把瓜子,一边磕一边说道:“今日这镇上可出了稀奇事,这平日里走南闯北的尽是些粗糙汉子,急色之徒。这端庄正经的俊哥哥可真是难得一见,今儿个居然见了俩,真是让人瞧着都眼馋。”
另一女子调笑道:“白日见着那个生的真是不错,唇红齿白的,真想上去掐上两把。不过可惜啊,生的好便遭了老天爷嫉妒,偏生坏了眼睛,蒙的严严实实的,指不定那双媚眼生的有多么勾人呢。”
“可惜什么,不瞎人家也瞧不上你。”嗑瓜子那女子头一偏,斜斜飘了一个眼风到街对面:“哪,这个你看怎么样。”另一名女子瞟眼看向无鳞,软软的侧过了身子,嗲声道:“这位小哥看起来还尤胜三分呢,我便去打个招呼。”
☆、陷阱(一)
那妖娆女子提了罗裙款款过街,走到无鳞身前,盈盈曲腰行了个万福:“公子为何一人站在这里,可是在等什么人?不如去奴家那里坐坐,喝点小酒?”
无鳞神色未动,竟是懒的理她。那女子见状笑道:“小哥别这么冷淡嘛,在这里站着可多累,奴家那里有上好的软香润玉,歌舞奢香呢。”说罢一只手便搭了过来。
还未碰到他的衣服,忽觉着一阵如刀寒气刮到手上,顿时大痛,急急的把手缩了回去。她惊恐抬头,那对漆黑似墨的眸中居然泛出一丝红光,便吓的急急后退,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叮叮拎了纸钱香烛出得门来,正巧撞见这一幕,急忙上前扶起她:“姑娘你还好吧?”
“没、没事,奴家先走了。”那女子慌乱的爬起来,竟似头也不回的急匆匆去了。
叮叮大奇,对无鳞道:“你对她做什么了?”
他也未回答:“东西置齐了便走。”
***
翌日天穹深蓝,朝霞还未映日时,陈贰便来应门了。叮叮顶着一对浮肿如桃的眼睑从榻上爬起,接二连三的打了好几个哈欠,一副完全没睡醒的模样。
头日晚上和素言一道祭奠了大火中逝去的村民。虽彼此没有血缘关系,也谈不上如何撕心裂肺,但素言心中万分愧疚,叮叮对这村子更是情感深重,烧纸上香之余便是凭添了许多凄伤和哀愁。
逃出村那几日每个人都绷的紧紧的,把伤感尽憋在心中,有愁也无法言说。这头七祭祀,叮叮陡然松懈下来,对村邻故乡,对自己的一番心血付之一炬,一波波伤心之情如决堤涌来,先是梨花带雨小声抽泣,后转为号啕大哭,竟是完全无法收住了。
陈贰和素言劝都劝不住,最后是无鳞强行闯进门来,一把将她抱回房间,才哭声渐小,逐渐安静睡着了。
叮叮此刻正眯着双眼,望向无鳞的胸口处的衣襟。她昨夜放肆痛哭,早起时眼睛胀痛,便是想睁大一点也不能。她咬住下唇,眯出两条细缝,旁人看起来便是一副猥琐滑稽的痴傻模样。
无鳞问道:“你看什么?”叮叮摸摸鼻子道:“这袍子看来还挺干净呢。”
无鳞道:“所以?”
她把头偏到一边去,神色讪讪:“昨儿个哭厉害了,眼泪鼻子什么的流多了些……不知道顺手抓了什么擦脸。”偷偷抬眼见他神色不动,放大了胆子继续道:“料子手感挺好,摸起来跟你这件一个样……”
“流泪会损伤心脉,对身体不好。”无鳞道。
“以后多忍忍便是了。”叮叮顿时黯然,不过心情若能选择控制,世上岂会有那么多悲伤泪流成河的故事?
正说着话,陈贰忽从边上厢房探出头来,招招手将两人唤进房去。
屋内素言已经换上了粗布青衣,边上一人换上她常穿的服饰,腹部不知塞了何物,半突如球,站姿举止真有几分孕妇模样。叮叮上前细看,那人下巴处隐隐发青,竞然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
陈贰压低了声音:“叮叮,你把昨日穿的衣服拿出来给他们换上。一会让他们大队先走,我们扮了男装晚些再进华岭。”
叮叮回头望着无鳞:“他也需要换吗?”
陈贰摇头道:“先生神出鬼没,估计他们也没见过,不过要和我们一起走。若万一有事也好相互照应。”
几人商议完毕,分头行动。旭阳初起时,一队车马浩荡往华岭行去。两刻过后,天已大亮,往来人流密集起来,有辆不起眼的马车混在人群中从南边出了镇子。
越往南走,地势逐渐陡峭,再不复之前一马平川之色,慢慢的有了陂度,路两侧的树木渐少,地皮上露出了大量的灰色岩石。
楚国之所以富庶,有大半原因是因南北通货频繁,经济流通。华岭地势复杂,横惯东西,将楚国一分为二,官府修了大道贯通南北,方便行走。
官路绕过十七座山峰,路程虽远,但是相对平坦。可少数一些商行马车为了节省时间,喜欢抄另一条近道,久而久之,踩出了条并不好走的路,沿着莲月小岭下直穿而过,有山崖峭壁,虽然可通行但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