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战的脸色缓和下来:“爹有分寸,回去歇着吧。”
慕容长歌点点头,回眸看了一下庭院里的假山附近,又转了视线看了看那棵大树下的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微微蹙了眉。
但愿,我们都平平安安。
“走吧。”慕容战又催促道。
慕容长歌收回视线,迈步离去。
慕容战也同样观望了那两处方向,突然狠了狠目光,随即亦踏步离开。
此时月亮愈发亮了起来,那大树下的红衣女子睡得愈发深沉。
而假山后面的顷凉,已经面容惨白,嘴唇发紫,额头已密密冒出层层汗珠,顷凉不住运功,反复逼毒,却终于抵不过毒发,倒了下去。
接近天亮时,天气突变,月亮被乌云压住,阴沉沉压紧夜空,一声闷雷轰隆响起。
这样的夏季,天变得如此快。
那摇椅上的女子听见轰雷乍然惊醒,抬头看了看天色,握紧手里的玉箫,匆匆回房去了。
她并没发现,她的庭院里阵法,已经有人闯进。
不多时,雨水哗哗而下,席卷天地,假山里的黑色人影,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不住的被大雨捶打着。
☆、江庄吟鹤
翌日清晨,阵雨过后。
龙牙刚刚起身,摇了摇扇子优雅的从房内迈步出来,就看到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全身湿透的立在走廊处,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它身上红色的毛发纠结在了一起且湿润不已。
“这个天气你也在外面玩?熏木香了没?”龙牙踏步走到火酒面前,蹲下身子笑问道。
火酒哼唧两声,摇摇身子,甩了龙牙一身雨水。
龙牙看着白色的衣装上的点点水渍,难得没有发火道:“自己贪玩淋的,责怪谁呢?本庄主家的姑娘呢?没跟来?”龙牙说着四处看了看,也没发现那万年不变一脸平静的女子。
火酒又蹭了蹭龙牙,哼唧两声,龙牙顿时惊异起来,一直对龙牙这么不友善的狐狸,突然这么亲近,太奇怪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龙牙思虑着,比如,主人没给没吃的。
于是龙牙摇了摇扇子幸灾乐祸道:“你惹你家主人生气了?是不是!不给你饭吃了是不是!来,我这有红枣。”说着龙牙掏出枣儿,递给火酒。
火酒蹭蹭蹭恼怒起来,这白痴这么笨,于是立刻伸出牙齿开始撕咬龙牙的衣角。
龙牙皱了皱眉头,难道是要吃烤鸡?那也不能这么扯他的衣角,刚要呵斥,却见火酒转头看向南院方向。
龙牙顺着火酒的视线望着那方向一会,刹那收起玩心,心里顿时蹭蹭蹭空落起来,心跳都快能听见了,这是,出事情了?他的姑娘出事情了!
龙牙立即飞身而起,越过屋檐,踏着青瓦不住前进着,他一心向着南院而去,当落到了南院的院落,龙牙就看到一个丫鬟急匆匆往外走。
龙牙即刻落身挡在那丫鬟面前,阴寒着语气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住在这里的姑娘呢?”龙牙感觉心都要拧在一块了。
那丫鬟白了脸色,支支吾吾道:“住……。在这儿……。的姑……娘…。不知何时…。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竟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动他的人!
龙牙虽然有些怒意,但更多的是紧张和担忧,责怪自己太大意,顷凉武功极高,又是他的人,他以为没人敢动她,觉得分开居住没问题,谁知这距离不过南北二院,就让她不见了,他,该让她好好待在自己身边才是。
“龙牙公子。”有女子的声音起,接着龙牙就看见慕容长歌着了一身华丽装扮疾步走了过来:“我听说照顾公子爱宠的姑娘不见了。又听说你过来了南院这边,特意来看看,我已经吩咐众弟子去找了,你莫要太心急。”她说得轻柔。
龙牙转了心思,冷哼一声道:“灵凰门嫌自己的江湖地位太高了还是太低了?来此做客的客人丢了,第二天才有人知道,长歌姑娘不觉得灵凰门戒备太低了?若是邪教门派有人进来,恐怕不用开打,灵凰门就束手就擒了!”
慕容长歌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面色微微尴尬起来。
“庄主这是责怪老夫不是,怪老夫没把人看好?”慕容战本在暗处观察龙牙的动静,但是听到这些话,又看到了慕容长歌的反应,顿时沉了语气,一身黑衣走了出来。
龙牙走到慕容战面前,淡静了脸色,摇了摇扇子道:“若让我查出来灵凰门有人动了我的人,我一定让整个灵凰门陪葬。我江吟鹤以九黎庄庄主的身份,通知慕容门主,蚩尤令一出,可不是闹着玩的。”龙牙顿了顿又道:“还有,我不信,灵凰门的人能让外人踏入这南院,带走我的人,灵凰门若是出了内鬼,慕容门主不好清理门户,我九黎庄很乐意帮忙清理。”龙牙这些话语说的极轻,落在慕容战耳里却是有些沉重不堪负。
江吟鹤,九黎庄江云义子,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堪比折扇一人一派的名头,他的能力与权利,自然不可估量。
现在龙牙说出江吟鹤几字,怒意不言而喻。
慕容战低估了那姑娘的份量,自以为龙牙找带着那会育蛊姑娘只是为了与饮雪殿作对,他想错了!从一开始,计划让慕容长歌嫁给这人就错了,还陪上女儿一片痴心!不该,不该。
慕容战此时心里也有些不安,面上却笑呵呵道:“江庄主勿须动怒,老夫这就派人去找,兴许姑娘自己走走,过会儿就回来了。”
龙牙早已压下情绪,这会已经轻松开了口道:“不劳门主费心,吟鹤自会派人去打探。你们的人,最好,一动不动的什么也不要做。不要让我知道你们有任何动静。”龙牙说完甩了袖子走出门去。
火酒快速跟了上去,龙牙看见它追过来,低了低肩头示意火酒上去,火酒一个纵身,跃上龙牙肩头,围在了龙牙脖子上。
龙牙此时已无心注意火酒身上什么味道了。
顷凉,你千万别出事才好。
“爹,那姑娘好像不是一般无极蛊者,公子对她,好像很不一般。”慕容长歌开了口,语气却有委屈之意。
“那日他所说的心有所属,想必就是这位顷凉姑娘。你不是已经猜测到了,既然如此,就真真不要把心思放在这人身上。”慕容战开口安慰道。
慕容长歌揪紧了手里的帕子道:“那女子,看起来一无是处,又呆板。”
慕容战摇了摇头:“长歌,收心吧,她再不如你好,你也比不上她。喜欢这种事情,如何分的清好坏。”
慕容长歌一时红了眼睛,扑到慕容战怀里道:“爹!女儿收不了心。”
慕容战拍了拍慕容长歌的背部道:“怪爹,不该把你的终身大事如此草率的安排。若我不提这人,不安排乞巧那日相见抛球,你也不会这么忧心。”
慕容长歌呜咽两声道:“我知道爹是为我好。”
慕容战突然停了停拍着她背部的手,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
许久,慕容战才开口道:“回去歇着吧,爹的灵凰门也不是吃素的,江吟鹤再有能耐也得看看爹答不答应让他这么口出狂言!”
慕容长歌听后表情更加纠结,却不能开口再说什么,她离开慕容战被丫鬟扶走离去。
慕容战站在南苑思量一会儿,叫上一名弟子吩咐道:“去通知白羽说明这边情况。切记不要暴露行踪。”
那弟子得令后,转身退下了。
此时,立在南院的慕容战已经变了脸色,眉目全是弑杀之意,面容也阴狠不已。
凡挡我路者,一律铲除。
日光突然透过云朵洒了下来,南院各出突然流光溢彩起来,这天气,总是阴晴不定,让人琢磨不透。
☆、慕容慈叶
灵凰门,南院主房,是傍晚。
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坐在门前的竹椅上,望着院内大树下的摇椅有些出神,那摇椅因昨夜雨水未来得及收回房屋,已潮湿一片,上面还铺着被雨水打落的绿色的树叶。
女子有些恍惚,昨夜,她好像遇见了什么人,可是她不记得了,她执起玉箫,又开始吹了起来,为什么吹箫,似乎,也不记得了,她只觉得她该吹着,然后,等一些人来听。
女子吹着吹着突然感觉异样,然后警觉起来,放下玉箫道:“远来是客。”
折扇提着酒壶走到那大树下,顺势躺在了摇椅上,也不管那椅子潮湿难忍,他沙哑着开口道:“慕容慈叶,没想到你还活着。”
慕容慈叶想了一下,随即道:“原来是客。”
折扇晃了晃酒壶,喝了一口道:“我来找人。”
慕容慈叶蹙了眉道:“这里只有我一人,连丫鬟都没,你要找何人?”
“找我徒弟。”折扇面无表情道。
“你何时有的徒弟?”慕容慈叶疑惑问道,:“你不是刚刚出师门没多久?这么快就收徒弟了?”
折扇停下喝酒的手,坐立起来,看了女子一眼道:“你记得我脸上有疤痕吗?”
慕容慈叶看了看折扇,更加疑惑道:“你何时受的伤,是又去墨龙山庄找墨沙比划拳脚了。”
折扇微微顿了身子,墨龙山庄已经被灭门了,慕容慈叶并不知道,她的记忆,似乎已经停止了。然后他望了慕容慈叶一眼道:“没去。”
慕容慈叶很纳闷的看着折扇道:“过段日子我大婚,你作为师弟,是不是该来喝杯喜酒。”
折扇看了慕容慈叶的新娘嫁衣,面无表情回道:“不来。”
慕容慈叶看了看折扇如石头的样子:“不来便不来吧,师傅管不了你,我也管不了你。”说完手又抚上了玉箫。
折扇冷冰冰的看了看慕容慈叶已经苍白的头发,又转过脸来喝了口酒道:“八卦阵法里进人了,你没察觉。”
慕容慈叶瞬间站立起来,红色的嫁衣瞬间张扬开来:“谁进去了?”
“我徒弟。”折扇沙哑着嗓子冷冷道。
慕容慈叶听后快步转移到假山处,伸出手随意推着,左推右晃间,已把假山隔离,然后就发现了已被淋湿通透躺倒在泥土地上的顷凉。
顷凉此时早已昏迷过去,嘴唇已成黑色,而她精致又白皙的脸庞已经煞白成雪。
“这是谁?怎么会在这。”慕容慈叶疑惑的开了口。
折扇没有回答她,随手将酒壶挂在腰间,迅速移动到顷凉的身边,冷眼打量了顷凉一眼道:“中毒。”说完,就要将顷凉抱起。
“别碰她!”一声急切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白色的人影以极其快速的轻功闪了过来。
只是眨眼间,顷凉已经被龙牙拢入怀里,女子冷如寒冰的身体贴到龙牙身上,龙牙的心瞬间颤了颤。
他刚刚接到她的下落,立刻赶了过来,不想她已是这番模样。
龙牙打量了顷凉一眼,迅速站起身,眉眼间也焦灼起来,他怎么能让她受伤,还是在他身边!龙牙将脸庞凑到顷凉鼻尖,那里感受的气息微乎其微,似乎正在跟他告别。
龙牙刹那间白了脸色,心中各种情绪蔓延着,他双手用力抱紧顷凉,冲开慕容慈叶与折扇就要离去。
“你要带她去哪里?”折扇在龙牙身后,一只手搭在龙牙肩膀上,固定了他的脚步,压着嗓子冷道。
“救她!”龙牙说着一个甩肩将折扇挣开,眨眼间已出了假山到了内院。
折扇惊讶面前少年的力量,他刚刚用了五成力气将龙牙定住,龙牙却丝毫不费力的拂开了他。这少年有与他并肩并成为对手的能力!
不过想到顷凉,折扇开口道:“这里有人可以救她,你找别人救她,还需要时间,她撑不了多久了。”
龙牙停住离开南院的脚步,转身望向折扇,目光透着亮色道:“你可以救?”
折扇摇头道:“她。”然后将目光转向慕容慈叶。
慕容慈叶疑惑道:“她什么人?让我来救?我是她什么人?我不救。”
龙牙看向慕容慈叶,见她嫁衣白发有些诧异,但来不及思量便道:“前辈,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慕容慈叶眉头一皱:“前辈,我很老吗?”慕容慈叶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慕容慈叶的表情逐渐变化起来,接着她突然一只手紧紧地握着玉箫,一只手不停地捶打着脑袋,面露惊恐之色。
“慈叶,我对不起你。”
“慈叶,她有了身孕。”
“慈叶,她不爱我,但我不能不负责。”
“慈叶,我走了。”
“慈叶,你能不能把心蛊交出来。”
“慈叶,我可能活不久了。”
……。
慕容慈叶感觉有熟悉的声音不住的在耳边响起,那些声音听起来,直扎心里。她瞬间抓住了头发,披散下三千发丝,看了看那发丝上的苍白色,突然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
“哈哈哈哈。都死了,是不是都死了。我怎么还活着。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