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两人那样站在一起,就气场完全契合的感觉极为羡慕,他突然觉得他在这里显得有些多余。
他从腰间取下明云裳送他的那支染成红色的笛子,心里却不知道怎的又想起他的娘亲来,他将笛子放在唇边,轻轻的吹起那支极为简单的笛子。
笛子的音质不算好,他的技术也不算好,那首曲子也是极简单粗糙的,可是此时吹出来,原本应该是欢快的儿歌却染上了淡淡的伤感。
明云裳听他吹过几次这首曲子,她从打内心不喜欢这首曲子,此时听到他吹起来,却又有了另一种感觉,突然之间,她似乎有些明白这个少年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她的眼睛微微合上,嘴角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心在这一刻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郁梦离坐在她的身边不言不语,也将眼睛微微合上,他这一次恢复了功力,耳力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身体里面再也没有之前隐泛的寒气,第一次感觉到他身体里血液缓缓流动的温暖。他更能听到风吹过草尖的声音,也能听到草缓缓生长的声音,山谷里一片寂静,偶有飞鸟扑翅飞过,那扑动着翅膀飞翔的声音是那么的生动有力。偶尔还有一两声虫鸣在一旁的草地里响起,那“咦咦”的声音竟也似和着秦解语的笛音而动。还有在地底下缓缓流动的泉水,温泉水和普通的泉水汇集在一起的“咕咕”之声,也成了这世上最美的乐章。
身畔明云裳的呼吸浅浅淡淡,却又如一首极为动听的曲子,他的心里泛起甘甜的滋味。一直以来,他对她都存了几分愧疚,怕他给不了她幸福,也怕命运残忍的将两人阴阳永隔,却又忍不住向她靠近。她是他人生里最温暖的那个人,他没有办法不向她靠近。
而两人相守在一起的时光,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和惊险,像这样守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听风声的感觉实在很少。此时若非牵着她的手,他都有一分不敢相信这样的幸福也会了降临在他的身上。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心里一片安宁,再不去想那些纷扰,更愿和她自此放下所有的一切,就此在这片山谷里长住。
明云裳却由于身体有损,这般心里一定,她又觉得倦意袭来,她这段时间已经习惯有内力在身的感觉,此时内力完全没有了,又需要一段日子适应。
她这一次睡得甚是安稳,没有任何人的侵扰,她的身边陪着的只有郁梦离。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繁星满天的晚上,她的身上披着郁梦离的外衫,更被郁梦离半搂在怀里,她能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和沉稳的呼吸声,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那半睁的眸子里也满是笑意,然后忍不住往郁梦离的怀里挪了挪。
郁梦离轻声问道:“饿吗?”
他不说明云裳尚不太觉得,他一说起她的肚子竟“咕咕”的叫了起来,她也不加掩饰,当下微笑道:“早饿了,有东西吃吗?”
郁梦离从怀里如同变魔术一般的掏出了一块风干的熟腊兔腿,她一把抢过去,极不淑女的一口气将那免腿给啃了个精光,然后后知后觉的反问道:“这块免腿哪来的?”
郁梦离轻声道:“那日出门查探燕州的军情,路过一户猎户家,那家猎户家里刚好有一只风干的兔腿,想起你平时很喜欢吃这种野味,便买了一只打算带给你吃,只是我回到县衙的时候人我已经来到了澄阴山,这只兔腿我来不及放下,便带了过来。”
明云裳愣了一下,想起她和郁梦离平日里极少在一起吃饭,只有一次,她曾戏言道:“我最是喜欢吃野味了。”没料到他竟是记在心里了。
她的心里顿时一暖,却又细细算了一下时间,已有四五日了,她又朝他伸了伸舌头道:“你记得便好。”
郁梦离看到她那副样子心里有些想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明云裳见秦解语不在,便又问道:“阿语哪去呢?”
“说你喜欢嘱野鸡,给你打野鸡去了。”郁梦离轻声道。
明云裳笑了笑道:“阿离,你不生气?”
郁梦离反问道:“有人帮我疼惜你,宠着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生气?”
明云裳愣了一下后反问道:“你就不怕我被他抢走?”
“你心在我这里,我又哪里需要害怕其它的人?”郁梦离浅笑道。
明云裳扁着嘴道:“你如今倒是笃定了,是不是因为我的心在你这里,你往后便不会再珍惜我呢?”
郁梦离定定地看着她道:“我的心也在你那里,你觉得呢?”
明云裳的嘴角微微上扬,若是他不爱她的话,又岂会记得住她随口说的话,又岂会记得住她的爱好,又岂会在见她有危险的时候,不顾一切的前来救她。
她觉得她是极幸运的,能有他陪在她的身边。
说话间,秦解语拎着一只野鸡走了出来,他看到两人相依相偎在一起的样子,当下也不说话,独自走到温泉畔将鸡毛全部拔光,然后便开始烤起鸡来。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竟有几分坚毅。
明云裳看到他寂然的样子,倒想起和他初认不久之后两人一起从那个小县城走向京城的那段路,这个少年的话不说,行事也出人意表,但是对她却是极好的。之前她想不通的事情到如今也似乎全部都想通了,也隐隐明白秦解语为何在关键的时候消失的原因了。而那些对如今的两人已不再重要,这段日子他们风雨同舟,他若存一分害她的心思,她只怕早就已经死了。
烤鸡的味道很香,那片火光在这片寂静的山谷里也显得格外的明亮。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野鸡终于烤好了,秦大少爷烤鸡的技术一如既往的好,那鸡烤得外焦里嫩,纵然没有油盐,也显得极为鲜美。
明云裳极给面子的又吃了一个大鸡腿,秦解语依旧不吃,只是啃着他又冷又硬的饼子,她扭过头看着他的样子,她的心里一暖,轻声道:“你当时跳下山谷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秦解语也看她,大口咬了一口饼子,却没有说话,就在明云裳以为他不会说时他却又缓缓地道:“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看到你跳了下来,我想拉你一把。”
明云裳的嘴角微扬,却没有再说话。
郁梦离的心里却有了更深的感触,他以前也不太喜欢秦解语,经此一事之后,他倒觉得秦解语实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
吃饱喝足之后,明云裳左右也睡不着了,便又问道:“阿语,这片山谷在哪里?我们要如何才能出去?”
“你出去之后第一件事情想做什么?”秦解语不答反问道。
明云裳的眼睛眯了起来,却又微笑道:“当然是要去好生谢谢我的娘亲和容景遇,若不是他们如此处心积虑的对付我们,阿离的病又岂会好?”
秦解语自是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她嘴里说谢心里只怕想的是杀人。
明云裳见他不语,又扭过头来道:“阿语,容景遇怎么会变成东方叶?”
秦解语摇了摇头后道:“东方叶是东方叶,容景遇是容景遇,他们本不是同一个人,变是变不来的,想来是容景遇寻了个机会把东方叶给杀了,然后代替了他的位置。”
明云裳想到她和郁梦离大婚夜秦解语消失的事情,若说他不知道秦解语和容景遇是同一个人,她是打死都不会信的。只是秦解语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反正这件事情发生到这一步,很多事情也算是水落石出了。
秦解语一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并不相信他的话,他的眸光微敛,就算是她不信也没有关系,反正在他的心里是这样认为的。他到如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东方叶以容景遇的身份出现的情景,当时他是那么的震惊,当时他本应该在明云裳的洞房里保护她,可是在见到容景遇时却跟了出去,也就是这番跟出去,才让明云裳陷入了险境,而他跟踪的容景遇却是个假的,这一切不过是容景遇知道明云裳的身边有他保护,所以刻竟派对人将他支走的。
对秦解语而言,容景遇是东方叶,而不是东方叶是容景遇,这件事情在其它人的眼里看来是一样的,但是对他而言,却是从本质上有差别。
而明云裳在遇到安静波的那一次,也是他看到了方瑾,他追出去时,那些禁卫军才中了安静波的毒。
这些事情他自己觉得没有必要对明云裳解释,对他而言,他和东方叶一起练武,一起长大,一直以为他对东方叶是极为了解的,可是当所有的一切浮出水面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一点都不了解东方叶,那个他一直视为除了他娘亲外最亲近的人,没料到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对他而言,他倒更愿意相信东方叶早就已经死了,也不愿意相信东方叶就是容景遇的事实。这也是那一日在破庙里明云裳让他杀了容景遇,而他却没有办法下手的根本原因。
有些话可以说得很狠,可是有些事怀他终究是做不了太狠。
他的心里有了前所未有的复杂,那些伤感没有任何人能理解。
明云裳看到他的表情,再想到他和东方叶的关系,也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再问下去了。
东方叶和秦解语从小一直长大,明云裳也似乎明白了些。
秦解语又缓缓地道:“你出去后想要杀容景遇或者水云轻我都不会拦,但是我倒觉得你可以将魔教的势力全部收为己用,到时候对你而言会有许多的帮助,你哪天真的对那个狗皇帝不烦了,也可以直接将他从皇帝的宝座上掀下来!”
明云裳觉得秦解语把事情还是想得简单了,魔教的那些人以武为尊,她如今已没有了武功,他们又岂会听她的话?
秦解语似看透了她的心思,当下不紧不慢地道:“你那日在大殿里发了那一次疯,就足够扬威了,他们不会有人敢再对你生出其它的心思。”
明云裳觉得她做事已经算很大胆的了,可是如今天的秦解语的胆子比她还要大,她对魔教的那些势力没有太大的兴趣,可是她这一次在水云轻的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一记亏,若是不讨回来实在是太不符合她以往后行事风格了。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秦解语又道:“天亮之后,你们沿着这条温泉一直向前走,便可以走到魔教最底层的宫殿,有郁梦离陪在你的身边,再加上你极为特殊的身份,想来也没有人敢拦你。”
明云裳愣了一下后道:“你不陪我一起去吗?”
秦解语的眸光微微敛起来道:“魔教于我,再没有半点干系,我没有必要再呆在这里。”
明云裳看着他道:“那你打算去哪里?”
“天高海阔,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秦解语缓缓地道:“以后有郁梦离守在你的身边,有没有我已经不再重要。”
明云裳的心里微微有些惆怅,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起她和秦解语原本便是半路相识,是因为一些极为特殊的理由才在一起,他要走,她也没有办法拦他。
她轻轻点了点头后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天高海阔,随心所欲的日子我也想要。”
秦解语以为她无论如何也会留一下她,没料到她竟半句挽留的话也没有说,心里又生了几分闷气,当下扭过头去不再理她。
第二天天亮之后,明云裳便和郁梦离沿着那条路朝前而行,如秦解语所言,路的尽头便是一座石门,她正欲叫门,秦解语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脚将那石门给踢开了。
她看到秦解语愣了一下后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既然不想见魔教的那些人,不如就此别过吧!”
秦解语双手负在胸前一本正经地道:“我昨晚又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若是魔教的人不服,有我在身边也会好一点,再则日后郁梦离若是欺负你了,你只怕是叫天不应,叫地无门。”
明云裳对于秦解语的逻辑无比膜拜,对于他的善变却觉得有些可爱,她也舍不得就此和他分开,他愿意守在她的身边对她而言终究是一件好事。
郁梦离听到秦解语的话眉头微微皱了皱,嘴角却绽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道:“秦兄真是大度,对裳裳如此关心我心里开心的紧。日后身多一个你帮心看着,想来裳裳也更放心一些,我在此先谢过了。”他说罢,竟真的轻轻一揖。
明云裳闻言嘴角微抽,她对郁梦离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这样说表明他对秦解语也是存了点小的意见,郁梦离整人的本事她是知晓的,心里暗叹日后秦解语真要跟在她的身后的话,还得自求多福。不过她的心里却有些温暖,她何其有幸能得到这样两个男子的关心,往后的路她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三人走进宫殿之后,那些魔教的教众看到三人也不敢阻拦,秦解语的性子,整个魔教尽知,纵然大多数教众都不认识明云裳和郁梦离,却连多问一句都不敢,却有人将秦解语回来的消息极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