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沁咬着唇角,“妈,我没有事,我现在很安全。你放心好了。”
“我和你爸爸联系过了,你不要乱跑。现在那边一些路已经震断了,你要保重。”
钟沁恩了一声,“帅帅呢?”
“早上把他送到幼儿园去了。我们不会和他说的。”
“我不说了,手机快没有电了。”手机又滴了一声,钟沁看看电量还有15了,已经撑不了多久。
钟沁坐在那儿,又干又渴,口袋里还有几块巧克力。她剥了给小姑娘吃了。小姑娘很淡定,虽然眸子里闪着后怕,不过却没有哭闹。
这个可爱懂事的孩子,却不知以后要面对什么。
钟沁抬着头,看着那一片近在咫尺的天际。
顾意琛一路焦急,整颗心都悬着。虽然一直有那边的消息,却始终没有她的消息。他几乎不敢深想,如果失去她……
他闭着眼坐在飞机上,面色铁青。脑海里不断的浮现着,他们相处的情景。
小时候,他不小心把她的大门牙给碰掉了。
她腆着脸说喜欢自己的样子。
她生孩子时,他没有勇气去,在楼下等待的煎熬。
☆、38
顾意琛是在当天晚上八点到达拉萨的。沿路而来郊区的房子坍塌了不少,等他们进了市区;终于舒了一口气;好在市区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顾意琛下了车,就去了当地一家宾馆。政府已经把已经很多来旅游的游客被安排在这里。
旅馆老板的女儿已经被孩子的亲人给接走了。钟沁此时正和一个大学生在房间里休息。那个女孩子叫忆,她是独自一人来旅行的,遇到这样的情况;却没有一丝担忧与害怕。
却一直说着其他的话题;她拿出她之前拍的照片;一一与钟沁分享。“我休学一年;穷游了半年。”她去过很多地方。
“我们都为现实所困;有时候背上背包;独自出发;就会有了新的感悟。”钟沁叹了一口气。
俗话说的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两人虽然不相熟,却聊得极其有缘。
突然有人来敲房门,钟沁一愣。忆勾了勾嘴角,“我去开门。”
钟沁坐在床边,目光望着门口,门打开的一瞬,她霎时一愣,满眼都是那个熟悉的身形。
顾意琛突兀的站在那位,目光透过忆焦灼的看着她。他的眼睛一瞬间涌过太多的情绪,担忧、紧张、失而复得的喜悦……
“请问有什么事吗?”忆问道。
顾意琛的喉咙上下动了动,“我找人。”他的声音干涩难掩。
忆很聪明,反应过来,转身对钟沁说道,“我出去转转。”她的余光不着痕迹的打量了顾意琛一下,嘴角微微一扬。
顾意琛走进来,钟沁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你怎么来了?”她问。
顾意琛抿着嘴角,脸色依旧有些沉,“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钟沁摇了摇头,“没事。跑的快。”
顾意琛走到她的身边,目光上下锁着她,“所有的人都联系不上你,我问了你母亲,还有朱慧蓝——”他的语气是那么深沉与无力。“这一次和我一同回去可好?”
钟沁知道他话里的深意,回去?真的能回的去吗?
她没有说话。
两人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顾意琛咬了咬牙,“我知道以前的事我错的太多了,真的不给我改过的机会吗?”
钟沁垂着头,目光落在他的皮鞋上,那双鞋面上满是灰尘,还有脚印。她叹息了一声,“我有点饿了。”折腾了一天,她几乎没有吃什么的东西,胃焦灼着疼。
顾意琛蹙了蹙眉,“你想吃什么?”
“稀饭就好。”
顾意琛眸子里闪着深意,起身走了出去。
房间了又剩下了她一个人。不一会儿,忆回来了。她的手里拎着食物,“面包你吃不吃?”
钟沁接过,“谢谢。”
忆会心一笑,“不用谢我,是有人让我带给你的。”
钟沁咬了一口面包,缓缓说道,“他是我前夫。”
“很帅气,不错。”忆点点头。
钟沁抿了抿嘴角,“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
“所以才会离婚。”
“是啊,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离婚。”钟沁淡淡的说道。
“看的出来,他很紧张你,不然也不会再第一时间赶到这里来。”何况现在这里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钟沁默了一下,吃了大半个面包。
错过了时间,很多事都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模样了。
忆也不再多说什么,“你的脚怎么样了?还疼吗?”
钟沁一直坐在这里倒也没有什么感觉,“还好吧,贴了膏药,现在也没有那么多的疼痛感了。对了,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忆抿了抿嘴角,“发生这样的事,能好到哪里,只能尽量减少损失罢了。”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路。想回去了,回去就去上学。”
钟沁勾了勾嘴角,没有再说什么。休息时,忆去了另一间房,“恩,我不打扰你了。”她拿过自己的包。
可想而知是谁的安排。
钟沁简单的洗漱之后,就休息了。不过她的脚已经肿的老高了。
顾意琛十一点多的时候才回来,他的面色有些沉。他推门进来,动作极轻。钟沁半睡不睡,她感觉床微微晃了一下,顾意琛的身子已经贴在她的身后。
黑暗中她不动声色的退了退,和他隔开了一点距离。
顾意琛突然间将手横在她的腰间,钟沁猛地一个激灵,刚想开口,他的手却紧了一分,“别动,我们就这么睡一会儿。”
他的声音满是疲惫,“我刚刚联系了C市,物资和药品会很快运过来。”
“你父亲明天早上会过来。”
“钟朗和钟樾也跟我联系了,他们很不放心你。”
“小沁——”他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
钟沁沉默,只是闭着眼睛。
钟朗的手不受控制的放到她的小腹上,那里曾经孕育着他们的孩子,那里留下了永远无法消去的伤疤。他小心翼翼的探进她的衣服。钟沁猛地一怔,他的手冰凉,带着几分颤抖。
“对不起——”他的声音透着无限的凄凉。
钟沁一颗心震了震,其实乍见到他出现的那一刻,她真的呼了一大口气。这一天她是这么的不安与害怕,见到他忽然有种心定的感觉。
“你生帅帅时,我在楼下。我不敢上楼,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害了你动了胎气,害的帅帅7个月早产……”顾意琛一字一字的说着。害的帅帅从小就没有一个健康的体魄。
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可是彼此却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心境。
顾意琛的嘴角艰难的动了动,“那时候是不是很疼?”
钟沁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主了一般,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多年了,记不清楚了。而且——”她顿了顿,“当时我已经昏迷,还打了麻药,就算是痛,也不会有感觉的。”
她微微动了动,伸出手抽出他的手,“很晚了,早点休息吧。”说着往一旁动了动,贴近床沿。
顾意琛抬起头,见到她蜷着身子缩在那儿,好像自己是什么病毒似的。顾意琛这心里一堵,“你往里面睡睡,半夜掉下床怎么办?”
钟沁淡漠的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顾意琛咬牙,“那是谁以前睡觉时半夜老是掉下床的?”
说完两人皆是一愣。
真是久远的回忆了。那时候两人刚结婚,钟沁到底是不好意思,晚上两人亲热之后,各睡各的,钟沁一度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后来就沿着床沿睡,半夜常常掉下床。
第二天她总会嚷着疼。
那时候家里的阿姨听见两人的对话,总会会心一笑。那以后阿姨总会炖很多大补汤给她喝。
有一次,她下楼时,顾言修和周婷都在,她打了一个哈欠,嘟嘟的说了一句,“痛死了——”其实只是单纯的睡眠不好,结果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另一番意味了。
顾言修咳了一声,“这煎蛋有些焦了。”
周婷看了一眼钟沁,再看看顾意琛,只是蹙了蹙眉。
钟沁不解饭桌的气氛变动,看着顾言修盘中的煎蛋,说道,“还好,阿姨煎的火候正好。”
那一刻顾意琛的嘴角不易觉察的翘了翘。
那天之后,晚上顾意琛总会抱着她,一开始钟沁也是有些不习惯的。她会像毛毛虫一般扭来扭去,这样的结果,她不在掉下床了,只是白天疲惫不减。
房间里压抑的安静着。
顾意琛抿了抿干涩的嘴角,爬起来,“我有点渴,我去烧水。”
一阵嘘嘘碎碎的声音。
钟沁再也没有睡意了。这间不大的房间里,他的动作就是太轻,也异常的清楚。拖鞋踩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月光透过窗帘中间的缝隙打进来,办室荧光。
西藏的夜是如此的清冷。
“意琛,你明天回去吧。我打算在这里在呆上几天。”许久她浅浅的说道。
她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事没有做,那就是转经。
她没有说,西藏之行,只是单纯想要祭奠往事。
☆、39
迷迷糊糊一夜,天亮之后;钟沁起床已经不见顾意琛的身影。她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略显安宁的早晨,冷冷清清的。
钟沁想到昨晚上;临睡前顾意琛的一句低喃;“你转你的经,我不打扰你。”
这里的气温温差很大;早上十来度,到了晚上就零下了。钟沁套着冲锋衣;出了客房来到楼下大厅时;看到忆坐在那儿,捣鼓着自己的相机。抬眼看到她,冲她挥挥手。
钟沁走过去,“你要回去?”她的背包行李都收拾妥当的样子。
忆摇摇头,“再留两天,等交通都通畅再走。你呢?一个人?”她挑了挑眉。
钟沁看了看时间,“我父亲一会儿要过来。”
忆也是出来这么久了,察言观色的眼力劲还是有的,她看的出来,钟沁的身份不会那么普通的,不过她也没有过多的殷勤。拿起自己的双肩包,“我去外面逛逛。有缘的话再见。”
钟沁点点头,“再见。”
钟振华的到来很低调,同时也带来了一批救灾物资,这是钟朗和钟樾紧急调来的。他一身黑色的休闲服,脸色满是沧桑。
父女乍然相见时,都是久久的无言。
钟振华坐在沙发上,“你母亲很担心你。”他开口道。
钟沁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她从来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却绝口不提他的关心。
“爸,我没有事,只是昨天跑的时候脚踝稍稍扭了一下,昨晚贴了膏药已经不是很疼了。”她的声音已然不似往日的淡定。
钟振华点点头,“那就好。”稍稍沉默。
“你什么时候到的?”她问道。
“凌晨2点。”钟振华说道。“然后和当地的领导一起安排了工作,五点才回了宾馆休息。”
钟沁见他脸上露着疲惫,劝说他去休息。
“不累,也睡不着。”钟振华看着她,见她气色都还不错,心里的那份担心终于淡去,“不然我们出去转一转?”
钟沁点点头,“我和您似乎都没有一起出去逛过。”
钟振华微微一愣,眼角的眸光很快的闪过几丝光芒。
父女俩走到大昭寺附近,街上的人没有往日那般多。不过依旧没有减少那些朝圣者的虔诚的心,转经人有序的进行着,边走边转着经筒。
两人望着那些朝圣者,眼里满是敬畏。
钟振华沉声说道,“经筒每转一圈,就代表转经的人念诵了一遍经文。藏传佛教认为,持诵六字真言越多,表示对佛菩萨越虔诚,由此可得脱离轮回之苦。”他微微眯眼望着前方。
钟沁好像想起什么,“爸爸,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来过这里?”
钟振华边走边说道,“上一次来这里时,我和你母亲还没有结婚。你外公外婆在你母亲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你母亲一直想要来拉萨,在她18岁那年,我陪着她一起来的。”
钟沁侧头看着钟振华坚毅的侧脸线条,钟振华也有着他的许多的无奈。
钟沁手持着转经筒,脸色严肃,钟振华陪着她,两人跟着前方的人继续往前走,走过了八廊街。
不一会儿到了大昭寺前门的广场,父女俩前去上香,虔诚的参拜。
亲眼看到那些朝拜者走三步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心灵上涌过太多的震撼。
到了中午,钟沁带着钟振华去了大昭寺附近的阿罗仓餐厅,很地道的藏餐。
“我在网上查过,说是这家的菜色不错。”钟沁说道。
钟振华笑笑,“你们年轻现在出来旅游总有都要提前做那个——攻略。”他的眉眼扬起。
点了一份酸萝卜烧肉,炸羊排,夏不炸,钟沁怕钟振华不够吃,又点了一份人生果炒饭。
钟振华一直浅笑着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