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尧点头,眼睛亮亮的,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温声道:“嗳,准准,我给你做了那么久的饭,你都不谢我么?”
梵准准想想也是,但他要讨价还价,故意道:“谢谢?”
图尧咂嘴,“谢谢就完了?不行,饭钱至少有一多半是我出的呢,我又出钱又出力,差不多是养着你了,这么谢好没诚意。”
梵准准在心里笑了笑,占人便宜的感觉就是好,面上却蹙眉,“那你要怎么谢?”
图尧悄悄伸出尾巴,“你看,我也不多要,让我亲你一下可好?”
说完就凑过去亲他的脸。
梵准准惊诧地扭头看他,瞬间眼前一暗,嘴上一热。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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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准准(六)
梵准准很郁卒。
卧槽我早知道这货是个奇葩,没想到还是个断袖!
他抄起扁担把图尧轰走了。
睡觉睡觉!管他呢,哼。
他这边恨不得在梦里呕死,那厢图尧却兴奋得睡不着觉,简直美翻了。
赚到了嘿嘿,梦里都能笑醒。
梵准准顶着俩黑眼圈爬起来吃早饭,男人围个围裙正哼着曲子在那边厨房里忙活。
今天做的是葱油鸡蛋羹,清香素淡,还有韭菜粉条馅儿的煎饺,配凉拌羊肚卤豆干,和凉拌花生芹菜,咸菜是新腌的酸豆角。本来梵准准是只吃素的,但自从图尧做饭之后他也不计较了,只要不是特别腻的肉菜他都吃,饶是如此,图尧后来还是多以素菜为主。
“准准,早。”
图尧把饭菜端过来,梵准准沉着脸看他,“早,早个毛啊。”
图尧笑嘻嘻的,“昨晚上没睡好么?”说着伸手捏捏他耳朵。
梵准准不胜其烦,打开他的手,“一边儿去。”
手腕蓦地被攥住,然后脸上某处温热,被啃了一口。
他的脸“腾”就红了,果真是养虎为患!少年握拳就打过去,图尧跳开跳到他身后没让他打着,看对方誓不罢休的样子,赶紧示弱讨好。
“怎么,还生我气啊?”
梵准准一手叉腰,一手端碗,脚往板凳上踩踩,磨牙,“你说呢?”
图尧说实话也是有点忐忑,但是既然暴露了就没什么可狡辩的,有时候对一个人的感情就是非常不可思议,哪怕梵准准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他也不打算回避,他天性不会畏缩不前,是刀山是火海,总要闯过才知道。
清晨阳光正好,爬过院墙,爬上少年的衣角,依偎上他还有泛红的脸庞。
像是记忆里的一幅画一样,安宁,美好,令人心动。
男人愣了片刻,坏笑道:“亲都亲了,你还待怎的?要不哥让你亲回来?”
他略略弯腰闭上眼,语气活像慷慨就义,“来吧,哥的脸水嫩着呢,口感极佳,包你一口满意,回味无穷!”
梵准准忍不住笑,扑过去掐他脸,“你个老流氓!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图尧咧嘴任掐,好在梵准准没下狠手,还能继续油嘴滑舌,“那当然,哥就不是那种没脸没皮没轻没重的人!哥一直都是二皮脸嘴不漏,脸皮厚能吃肉!”
这货真的是我隔壁么,我一定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才摊上他的吧,梵准准无言默叹。
这日子,抽风抽得风都不认识了。
你等着,这亏我一定得讨回来。
图尧拉开他的手,坐下端起碗,“吃饭吃饭,不逗你了。”
对待自家滚滚这样不开花的木头,要循序渐进,小火慢炖。
于是俩人开饭,各怀鬼胎。
下午,梵准准要出门摆摊,图尧让他回来的时候顺带买菜。
他们吃的多,买的也多,多数时候是图尧出去买,偶尔梵准准往回带,至于伙食费,他们都不在意,梵准准担不起两个人的口粮,最多买一两顿的菜,图尧也从没说过什么,更没给过他半个铜板。
梵准准不知道他这样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男人从来都很自然,他难得心思婉转,悄悄欣喜过这货的体贴。
谁也不想当个混饭吃的,不是死要面子,而是为人处世的认真。
所以梵准准今天又想提前收摊,去家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图尧在他出门时列了个纸条给他,上面写了好几样菜得买。
买了菜才有好吃的喂滚滚,这话图尧自己默默咽了,没敢说。
街边摆摊的只有少年一个在收拾东西准备撤,还挺突兀。
“小兄弟这就要收摊了?”
梵准准一抬头,瞬间心情不好,“您是?”
其实他认得,这人就是昨天那个齐东乘嘛,今儿又带俩小厮来找茬?
齐东乘似乎并不在意少年的无礼和应付,彬彬有礼地微一拱手,“在下齐东乘,昨天我们见过的。”
梵准准神情木然,“哦。”然后继续收拾东西。
齐东乘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他还是好耐性,示意身后的人递上几本书,“小兄弟不忙走,我这有几本书想请你代笔,每本誊抄两份,一本算六十文,你接吗?”
梵准准没废话,“什么时候要?”
齐东乘笑笑,“今天就要。”
他蹙眉,推拒道:“那对不住了齐公子,今天我要收摊了,不如您找别家?”
齐东乘很亲切地劝道:“没关系,收摊正好,我这几本书是送朋友生辰的,急着要,小兄弟不妨随我回府,趁现在天色还早,想必今天可以抄完的。”
梵准准刚要开口,齐东乘打断他,“我可以加钱,小兄弟就不要为难我了吧,若不是急着送人,真不会来求你的。”
梵准准闭嘴,迅速收拾好东西,齐东乘摸不准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又劝道:“小兄弟,我现在去找别人恐怕也来不及了,你是生意人,这活儿于情于理都会接的吧?”
梵准准“哦”了一声,指指自己,“对不住,有人出十两银子让我帮忙买菜,去晚了菜市场就没人了,我是生意人,于情于理都该接的,哦?那人等菜做饭也算急事,齐公子就不要为难我了吧,哦?”
十两银子够一个人吃半个月了。
齐东乘面露不悦,“十两银子买趟菜?”
梵准准笑道:“哪有那么小气,十两银子一棵菜。”
齐东乘一噎,被少年的胡扯打乱了头绪。
梵准准推车就走,“齐公子再会。”
其余仨人被晾在了原地,两个小厮互相看看,低声问,“公子,就这么让他走了?”
齐东乘脸色阴沉,沉默半晌,吩咐道:“回头去给我查查他。”
后李子巷一到傍晚就变得特别有人情味儿,小孩子们放学之后凑在一起,在巷子里跑来跑去,妇人家做饭,半掩着院门等候丈夫归来,炊烟缭缭,饭菜的香气随着太阳没入地面而越发浓郁。
以往梵准准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入夜,错过了后李子巷的热闹,现在图尧给他做饭,于是他也常常提早收摊,经过街坊邻居的家门口时,也开始有人跟他打招呼,有归家的大叔大伯,也有院子里的大姐大婶,仿佛直到这个时刻,他才真正融入这片故土。
人与人就是这样奇妙,从陌生,到稔熟,只是换了一个归家的时间,他仿佛迈过了一道原本过不去的坎。
不再只是过日子,而是有声有色地过活。
这些改变带给他从未有过的触动,而他也隐约知晓,一切都是因为图尧。
究竟是为什么,自己就对他不设防了呢?
“吱呀——”
“我回来了,”梵准准把摊车推到角落里,扭头瞅了瞅自家的门,“图尧,这门是不是该修了?”
图尧闻言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喊道:“你那摊车进门已经很勉强了,你还不许人家哼哼两句?”
梵准准撇嘴,去把菜拎到厨房。
吃晚饭的时候,他把齐东乘的事情讲给图尧听。
“我总觉得他想坑我,”梵准准疑惑,“可是我又想不出理由,为了两本书?为了争口气?不至于吧。”
图尧嘴里塞了吃的,含糊道:“想那么多做什么,瞎操心。”
梵准准拿眼斜他,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
图尧低头夹菜没看见,他今天干了件体力活儿,累得要死还要做饭,实在没力气多说,不过少年的话他听进去了,自有一番打算。
很快梵准准就知道他的打算是什么了。
“你要跟我一起去?”
他惊讶地看着图尧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帮他推起摊车出门,他在后面望着男人的背影愣神。
不可否认的,被取悦了。
他昨天还以为这人没往心里去呢。
图尧穿得也不甚富贵,好像真的没两件好衣服,但他高高瘦瘦的,灰白的布衣长衫愣是显出几分与众不同来。
“走了。”图尧已经走过门口了,回头喊他。
梵准准不好意思空着手,只得抱着两本书跟在他旁边,不住打量他,“你把头发扎起来还是挺精神的。”
图尧专心看路,闻言勾了勾嘴角,“啧,你直接说哥帅得要死不就完了,你有没有点书里写的,那什么……‘小鹿乱撞’的感觉?”
梵准准捂住嘴,连连摇头,“跟你就不能说人话。”
他们一路拌嘴一路走到临华街,梵准准平时就在这里摆摊,这条街很长,也宽,两边全是商铺和小摊贩,算得上是个热闹的市集区。
梵准准的位置在临华街靠近末尾的一家香坊和点心铺的门口,对面是一家很大的粮铺,在沽州城名号响亮,生意很好。
图尧一停下,看到对面就皱眉。
梵准准感觉他拉了自己的胳膊一把,直起身看过去,“怎么了?”
图尧指指对面,“齐东乘家的店,也刚好归他管,所以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找到你了?”
梵准准后脊一凉,“他早就知道我?”
图尧静了一瞬,眼中凛冽,然后又笑了,一把揽过少年,“哈哈,有可能,不过那能怎么样,齐东乘算什么玩意儿,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梵准准安心了,忍不住打他,“松手啊,你捏我腰干嘛,痒啊!”
他往后缩,躲开,去打图尧的手,男人不让他打着,扑过去挠他痒痒,“哪里痒哪里痒?是不是这?还是这?”
梵准准忍不住笑,“滚!”
男人尾巴摇得欢,眼中却突然划过一丝狠戾。
不识相的,不能放过。
梵准准没注意到图尧细微的表情,只看到他身后,齐东乘带着两个小厮正满脸笑意地走过来。
“小兄弟今日可得空?”
作者有话要说:
☆、梵准准(七)
梵准准站直,脸色冷了下来,“不得空。”
对于齐东乘,管他想干什么,管他要说什么,一概拒绝,听都不要听。梵准准不喜欢去考虑一个人究竟是不是自己惹得起,挡得住,或者即使对方不像好人也迫于权势犹豫一番,犹豫什么啊,男人要当断则断,无知无畏,知也无畏。
齐东乘这次书都没拿,既然不是谈生意,那绝对不得空。
齐东乘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一个穷写字的,也敢跟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让他碰壁,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么想着,他视线移动,看见了图尧。
“这位是?”
图尧不动声色地笑笑,“我是他哥。您是哪位?”
齐东乘心思一转,少年这么不客气,想必是自家兄长在身边撑腰的缘故,要是能压住这个人,少年估计就听话了。
于是他礼貌地拱手笑道:“在下齐东乘,是这家粮铺的老板。”
图尧对他话语中暗含的意思充耳不闻,“您有事?”
言简意赅。
谁有功夫跟你啰嗦。
齐东乘眼中的阴暗更深,他不喜欢不识抬举的人,但还犯不着撕破脸,“哦,是这样,我有几本书想请小兄弟誊抄几份,因为都是些珍本,带出来不方便,不知能否随我回府小住两日?我每本书算二两银子。”
梵准准古怪地看他一眼,然后去收拾摊子上的书了。
图尧懒洋洋道:“不得空,您另请高明吧。”
齐东乘想不到此人油盐不进,冲身后小厮使个眼色,转身回粮铺。小厮上前赌住图尧,冷冷道:“这位兄弟,我们少爷请您到店里坐坐。”
图尧:“哦。”
梵准准抬头看,他微一扬手,跟人走了。
梵准准愣是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到底是自己傻,还是他更傻?摆明了不是请你去喝茶的,在大街上众目睽睽的也许还收敛点,你去他地盘上可能讨到便宜么。
梵准准心烦意乱,捧着书怎么也看不下去,时不时望望粮铺大门,惦记着图尧在里面做什么,怎么还不出来。
他会不会挨打?梵准准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心惊,又宽慰自己,也不至于,他们没有跟齐东乘说什么难听的话,为了两本书应该不会明目张胆欺负人的。
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