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也不需要枕头,只是趴着,平躺在空的一侧床上,长长地舒了一个懒腰,展开了自己的肢体。
身上的每一处酸痛,都在提醒她昨夜发生的事情。
她和枕畔的这个男人,做了这世上男女之间能做的最为亲密的事了……
她把自己的脸压在干燥而洁白的床单上,闭着眼睛时,后背上忽然按了一只带着晨醒微热体温的手掌。手掌在她后背摩挲了片刻,沿着腰线渐渐下移……
忽然一重,他又翻身压住了她。
“你在想什么?”
伴随着一阵落在她后颈上的细密的碎吻,他略带了点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于他的欲望的苏醒。
“没什么。”她还是那样趴着,含含糊糊地道,眼睛并没睁开,只是拒绝他:“你太重了,你快下去,不要了。我还很累……”
她听到他轻笑了一声,果然从她身上翻了下去,但是下一刻,她就被他带着翻了个身,变成她趴在了他胸膛上的姿势。
“那我让你压我,可以吗?”他凑到她耳畔问。
萧梦鸿还没回答,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珊瑚的声音传了过来:“少爷,少奶奶,你们醒了吗?太太叫我来问一声,你们还要不要吃早饭了?”
萧梦鸿要挣脱开他的手臂,被他紧紧搂住不放。
“等一下吧。”他在她耳畔低声道,语气带了点央求的味道。
“可是我肚子已经很饿了。我要吃东西。”
顾长钧叹了口气。终于松开了她。
……
整整三天,顾长钧几乎就没和萧梦鸿分开过,寸步不离地守在了她的边上。除了送她去医院换药之外,两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卧室里度过的。对着她时的那种仿佛永远得不到餍足的热情粘腻劲头让萧梦鸿几乎有些吃不消了。幸好过了几天,他接了一个来自上海的电话,具体内容萧梦鸿并不清楚,见他没主动提,也就不问了。但似乎不是公事,而是某个他认识的什么人仿佛出了点意外情况,需要他过去处理一下。
看的出来,他似乎不大愿意离开,因为一开始,他是让顾荣代替他去的。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决定自己过去。临行前和萧梦鸿依依不舍地告别,说最多两三天就能回来。
……
顾长钧走了后,萧梦鸿总算能好好休息了。她的脚伤也恢复的很好,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这天正好也是达惠女子学校举办活动的日子,顾簪缨作陪,两人一道坐了司机的车过去。
第57章
总统夫人是达惠女校的名誉校长,今天也亲临了女校,所以现场不但嘉宾云集,也来了多家报纸记者,活动举办的十分热烈。萧梦鸿作为嘉宾之一为现场女学生们做的演讲也十分顺利,获得了热烈的掌声。
庆祝活动结束后,顾簪缨偶遇了一位同来参加活动的顾家朋友,两人在旁叙话。萧梦鸿与几个围过来找自己表达崇拜之情的女学生说话时,身后忽然有个声音道:“顾太太,近来可好?”
萧梦鸿回头,见向自己问好招呼的,是个戴了副眼镜、身穿长袍的中年男子,看起来似乎是今天到场的新闻界记者。而且,乍一眼,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之前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对方见萧梦鸿似乎不认得自己,露出殷勤笑容道:“顾太太,数月之前,我在三井巷和您偶遇过一回的,你还记得黄太太吗?我和黄先生同是报社的同事。”
萧梦鸿被他这么提醒,终于记了起来。有一次自己回去时,在巷子里好像确实迎面遇到过黄先生和另个人。仔细看,确实就是这位。
因为并不认识对方,加上是记者,又提到了三井巷,萧梦鸿顿时警觉起来,只微笑着打量了这人一眼,并没应声。
对方仿佛觉察到了她的警觉,忙道:“顾太太放心,鄙人姓文名生,北平日报社就职。我与您先生顾长官不敢称友,只也算是相识。鄙人有幸,曾为顾长官办过几回事。方才听过顾太太为女学生们做的演讲,耳目一新,印象深刻。鄙人心想机会难得,在这里又遇到了顾太太您,所以冒昧过来打扰。还望顾太太勿要见怪。”
萧梦鸿这才恍然。
因为并不清楚他和顾长钧的交情到底如何,所以她也没说什么,只微笑着,和他客气了几句。
文生一心想与萧梦鸿套上近乎。又称赞几句她方才的演讲精彩后,压低了声道:“顾太太,前次某报纸登出了于您和顾长官不力的消息,实在是遗憾。刊登之前,我曾提前得知消息,知有人欲对您夫妇二人行不力举动,十万火急找到了顾长官,将我所知情况一一予以转告。我原是希望能予以阻止,没想还是迟了,次日文章仍是上报且被转载,未免遗憾。”
萧梦鸿微微一怔。
“文先生,您是说,关于前次刊载文章的事,您曾提早得知消息并告知过我丈夫?”
迟疑了下,她问道。
“确实。”文生面露微微憾色,“鄙人在报界略有些关系,消息也算灵通。是以提早有所耳闻。可惜仍是迟了一步,若能再及早些,以顾长官之能力,这种传闻岂能堂而皇之登报且被传载的沸沸扬扬?”
萧梦鸿心里涌出一丝很是怪异的感觉,总觉哪里仿佛有些不对。沉吟着时,文生又道:“好在不实传闻没两日就得以澄清,并未叫小人伎俩得逞,我方松了口气。只想必此次风波,依旧给夫人带去不少烦扰,鄙人自责不已,倘若能再及早些获悉消息,以顾长官之力,想必也就少了些风波。说起来,我也有些时日未见顾长官了,前些天戏院发生刺杀事件,听闻顾长官当时也在近旁受了波及,不知怎样了?”
萧梦鸿便说无大碍。
“如此就好。”文生露出释然之色,又恭敬道,“烦请夫人回去代我向顾长官转达问候。以后夫人有用得到文某的地方,也尽管吩咐下来。文某必竭尽全力效劳。”
萧梦鸿感谢了他。和这位文生说完话,再停留片刻,活动也接近尾声。结束后仍是和顾簪缨一道辞了离去。两人步行沿校内通道朝外走去。
方才那位文生的话,实在令萧梦鸿心里已经留了个疙瘩。只是面上没任何表露而已。与顾簪缨同出去时,想起前些天她那个姓高的夫家曾打发了人来,名为探望,坐了半晌后才吐露来意,说是想将她接回去。当时顾太太没应承下来,只说等老爷回来了再商议。这几天自己只顾自己的事,也没听到什么后续,趁这会儿顾簪缨在,便开口询问。
顾簪缨沉默片刻道:“爸妈并没强迫我回去的意思。”
萧梦鸿点头道:“我也不赞同你回去。长钧也是这意思。所谓婚姻关系,从法律来讲,随了一方的去世就自动消亡了。二姐你现在完全是自由人,唯一束缚,只是世故人情而已。都过去十年了,二姐你现在完全没必要再听从高家安排回去。”
她顿了下,看向顾簪缨:“二姐,其实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只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顾簪缨微笑道:“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萧梦鸿点头:“那我就说了。二姐,现在已经不是旧社会,节妇那一套,早就该抛了!我并不是一概否定女子为亡夫守一辈子的举动。倘若两人感情深厚,自主自愿,旁人非但不该置喙,反而感人至深。但二姐你并非这样的情况。你还年轻,事情又过去了十年,要是有了合适的人,我和长钧都是支持你另嫁的。即便二姐你无意改嫁,住家里,也比回那个高家要好上百倍。”
她的意思,自然也就代表了顾长钧的意思。
顾簪缨心里感动,微笑道:“谢谢四弟妹的宽解。我会好好考虑。”想起最近一两个月她和自己弟弟关系看起来亲近了不少,尤其她脚底受伤在家休息的那几天里,自己弟弟似乎一直守她在卧室里,连大白天的也紧闭房门,虽然有些费解,不知他两人怎么突然就这么如胶似漆起来,尤其是自己那个向来冷巴巴的弟弟,这种反差之巨大,令家人和仆人无不侧目。便道:“四弟有事去了上海,明天就能回了吧?看到你们现在冰释前嫌,全家都很高兴。”
“我也盼着能早些当姑姑。有了孩子,家里也会热闹许多呢!”
她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
顾长钧明天回来。
前几天他在边上时,名为照顾,实际缠的萧梦鸿就没碰过工作台一手指头。这几天人走了,她才算清静了,晚上临睡前也可以做点自己的事。只是当晚,萧梦鸿一人在房间里,人虽坐书桌前,边上也没顾长钧烦扰,但精神却总是无法集中。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着白天在达惠女校时那位文生无意提及的事。到了十点多,见没法静心下来了,索性就收拾了上床睡觉。
觉自然也不是想睡就能睡的着的。她关了灯,独自在那张宽大的床上翻来覆去,大约到了十一点时,忽然听到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橐橐脚步声,似乎在朝自己卧室而来。脚步声有点耳熟。
她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接着,果然听到了两下叩门声,接着,顾长钧的声音传了过来:“德音!你睡了吗?”
萧梦鸿开了灯,下床去开门。看到顾长钧就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地望着自己,身后站着同样面上带笑的王妈,道:“少奶奶,少爷提早回来也不说一声。都这么晚了,厨房里也没什么好的东西留下,我怕他肚子饿,就问他要不要……”
“王妈,我不饿。晚了,也不用惊动我爸妈了。你自管去睡觉吧!”顾长钧扭头打断道。
“好,好,随你。”王妈笑着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了。
王妈一走,顾长钧跨进门,抬脚反关上门,手里的行李箱往地上一放,一把抱起萧梦鸿快步到了床边,放她下去,一句话都没有,吻她。
萧梦鸿躲避不开,被他压住了亲吻,长长的叫人快透不出的热吻。他的呼吸很快也变得粗浊,接着就开始脱她身上的睡衣,动作略微带了点急切。
萧梦鸿阻止了他脱自己衣服的动作。
顾长钧微微一怔,随即仿佛明白了过来:“知道了。你是嫌我脏?行,那我先去洗澡——”
他果然放开了她,笑嘻嘻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抬脚就要去浴室,才走了两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折了回来,将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的萧梦鸿重新一把搂住。
“说,这几天我不在,你有没有想我?”
萧梦鸿只嗯哼了声,他显然不满意,继续逼问:“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想还是不想?”
萧梦鸿被他逼着,只好胡乱点了下头。
顾长钧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我也很想你。一看到女人,就总想到你,所以今晚就回来了。”
萧梦鸿冲他笑了一下,推他去洗澡。
顾长钧又亲了她一口,终于放开她进了浴室。一阵哗哗水声过后,他很快就出来了,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朝她走来。
萧梦鸿正在替他整理着箱子。
他是个极讲究条理的人,这点也同样表现在随身物品的收纳上。行李箱里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一目了然,收拾出来很简单。
顾长钧走到她身后,伸臂将她从后抱住,低头已经吻上了她的后颈,道:“明天我自己收拾吧……我们睡觉去了……”
他将萧梦鸿抱上了床,直接就撩她衣服探手进去。
“我能问你个事吗?”萧梦鸿忽然问他。
“唔……”
他的嘴唇也没闲着,人这会儿正趴她胸口亲吻她脖子和胸前。
“上次那个报纸登出曝光我们分居污蔑你的文章,我看你当时的样子,事先是半点也不知情的,是不是?”
“嗯……”他应的不假思索,头也没抬,口里含含糊糊地道,“……我要是知道,怎么可能会让它登出来……”
萧梦鸿的目光转凉,抓住他那只正在自己身上使劲的手腕,把它从衣服下拿了出去。
“你下去!”她的声音也凉了起来。
“不下去……”他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
“好好的怎么了你……对了,你刚才突然问我那个干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
他仿佛终于回过了味,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冷冷看着自己,一怔,随即恬不知耻地冲呲牙一笑,那张长的很好看的脸就凑了过来:“我明白了,是不是怪我这几天走了没陪你,你不高兴胡思乱想,所以在找我的茬是不是?我这不是连夜就跑回来了吗,就是为了早点见到你……”
……
一件事情,两种说法。
那个叫文生的人,似乎没有理由就这件事向自己撒谎。
如果他没撒谎,那么撒谎的,就是此刻这个正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就是因为这个意外,她最后被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