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再思手臂被他反手扣住，他的唇轻轻却紧贴着她的耳垂。湿热的呼吸沿着她的脖颈一路爬行。牟再思忽然有种感觉，好像……下一秒身后的男人就会吐出尖锐的獠牙，毫不犹豫地刺入皮肤。
手腕被大手死死锁住。
然后只听得“哔”的尖锐的一声划破密林上空。
牟再思。出局。
……
……
……
“蒋澜！！！”
牟再思再一次被同一个人干掉了。那人军服笔挺，衣冠楚楚，斯文又禽兽。
牟再思心底憋了一股莫名的火焰，那一枪开完后他对她的禁锢就放松了，牟再思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着头也不回地就冲回了自己的营地。
这一次战局持续了整个二十分钟直到结束，两方伤亡人数一比一。
牟再思脸色很阴沉。
“再思……失败了？”
“嗯，失败了。”
二炮顿了顿：“是在中途失败了还是……”
牟再思擦枪的动作顿了顿：“成为了敌人长官军功章上的一部分。”
“嘶——”的倒抽气声接连不止。
有人犹豫了一下似乎想上来问一下什么，牟再思抬头看了一眼二炮：“长官，第三局什么时候开始？”
第三局就是最后一局，大家都集思广益，渐渐找到了感觉，信心十足的打算在下一局翻盘。看着大家讨论的热闹劲，牟再思却有些郁闷。
可是她郁闷个毛线？她有什么立场来郁闷？
因为蒋澜两次干掉她？
可是蒋澜干掉她是应该的。
那她纠结个毛线？
因为蒋澜毫不犹豫地射杀了她？可是为什么需要犹豫呢？哦！因为蒋澜说他喜欢她……可是是她拒绝了他！义正言辞的……还要蒋澜离她远点还躲蒋澜……所以蒋澜这样的行为她不是应该高兴吗？
好像有什么理由叫她不敢再进行自我深刻剖析下去。
牟再思捏着手枪的手指指节发白。
总之就是不爽。不爽蒋澜，更不爽自己。
忽然各种压抑的抽气声响起，牟再思忽有所感，蓦地抬起头。撞上他清湛而淡漠的目光。
牟再思看着他。
蒋澜……忽然笑了。
他一压帽檐，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扬，睫毛如蝶翼。军装上的奖章发出清脆碰撞的声音。
第三局蓦地打响。
你死定了，蒋澜！
☆、49、约会和溺水 。。。
第三局战斗；也是最后一局。牟再思卯足了劲要去刺杀敌方长官，不过这并不只是她一个人。A国战士们全都虎视眈眈摩拳擦掌，因为放眼整个R国；杨慕也在之前那局战斗中的最后一秒内被人干掉了，那是他第一次□掉；而整个R国只有一个人从来都是屹立不倒。
不过；这场战斗大家不知道怎么想的，双方长官似乎也没有接触过；然而这最后一局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正面战。
A国R国分列两边，队伍中间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双方狙击手依旧进行远方狙击。只是……
就像古代战争一般。
二炮背着一杆火箭炮；A国列队在他身后。大家面对敌方的蒋澜会长；似乎也没有了以往对方是会长的那种敬畏深深的感觉。
牟再思微微弓着背，持着枪；目光锁在不远方。
3！
2！
1！
双方顿时发起冲锋，掠过耳边的风似乎都弥漫了莫名的硝烟味道，擦过脸颊的呼吸都像是火线一般灼热。
牟再思紧紧与自己的伍走在一起，坚守着自己守卫的方向，偶尔朝敌方队伍望去一眼。然而……
咦？！
他人呢？
身前忽然传来一阵……悄然的脚步声。踩过断裂的枯枝，明明场面如此混乱与火爆然而……
一道修长的身影覆盖了她头顶透过树叶缝隙落下的阳光。
牟再思举起手中的枪。
她抬起头，瞄准。
阳光洒照在他如墨染的头发。他没有戴帽子。脖子里露出一截干净的衬衣领子。
他站在树下，望着她。
静默的姿态很柔和。很专注。
天地宇宙好像一瞬间寂静。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然而却不过一瞬。枪林弹雨间，牟再思随时会被别人夺去。于是他开枪了。
“哔”的一声。
不少人，包括一些到底挺尸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虽然早就听说了牟再思同学两次都是被一个人干掉的……然而亲眼所见还是……这么的……
众人幻想的凄美剧情还没有展开，就看见本应该退下战场躺枪挺尸的牟再思忽然面无表情地举着枪走到了蒋澜身前。
枪口直直顶着他。
然后……
“哔”的一声——
“这犯规！”顿时有R国的人跳起来！
“长官才没有事情的！”
牟再思把枪往口袋一扔，转身就走。
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就是一瞬间脑子一热，看着那人闲庭信步的样子就想上去给他一枪。
牟再思的手被温热的手掌隔着白手套握住。
她的掌心被塞进了一支枪。
下意识便停下了脚步。
漫长的沉默。当牟再思在思索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的时候，身后那人却忽然走近两步，隔着一层似有若无的体温贴着她。
“我们走吧。”他声音清冷却染上几分沙哑。
“走……去哪里？”
……
“奈何桥。”
靠得比较近的战士们顿时被震惊地忘记了开枪与射击，于是他们倒下了。然后他们将消息传播开来，于是更多人忘记了战斗，紧接着更多人倒下了，最后……
最后不知道是谁胜利了。
大家看着自愿被“干掉”的会长大人无语凝咽。八卦分子们又凑到了一起。杨慕小哥不知道为何也凑了上去。场下顿时一片和谐大圆满。
某种意义上……这是蒋澜会长素拓之旅的一个成果？团队的和谐与凝聚力，以及并未因为暂时分成两国敌对阵营而造成的隔阂。
CS结束后，大家一路谈笑着回到了临时营地。
大晚上的，牟再思从后勤那里领来了帐篷开始搭，她之前那个帐篷有些问题，所以换了一个。
外面忽然有人招呼她：“再思，来烤肉啦。”
牟再思一个起身，往烧烤的地方走近两步。那人穿着白衬衫在人群中时而闪现，却忽然在此时若有察觉般朝这里抬起了眼。
牟再思连忙又蹲下…身去装作忙碌打地钉的样子：“哦哦哦，我马上来——”
一会儿——
又有好友招呼：“再思，吃饭啦——”
牟再思躺在帐篷里，抬腕看了一眼手表，遂又捧起小说看了起来：“我还在搭，你先吃啦，我没有关系……”
帐篷的门忽然被拉开。
牟再思身前的灯光暗了暗。
月光绕过那人的背影照进来。灰尘在乳白色的光晕中旋转。
香菇鸡丝粥的香味飘散开来。
蒋澜折起背脊，钻进帐篷。原本还很宽敞的帐篷顿时变小了起来，帐篷外的月光透过门塞满了细狭的空间。
逼仄到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而已。
“你在忙？”
牟再思盯着蒋澜手里那碗粥，强迫自己挪开眼睛。
状似认真地将手中的书页翻过一页，这才淡淡地开口：“没有，我在躲你。”
——真希望这是场终年不会醒来的梦境。
牟再思没想到自己不仅还是没有躲过，而且居然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蒋澜从帐篷里拉了出去。
远远地，众人——
“卧槽？”
蒋澜朝他们点头微笑。
“我们出去逛逛。”
牟再思趁此机会一下子抽离自己的手臂。蒋澜回头，目光落到他身上。
牟再思面无表情：“我去拿粥。”
牟再思磨蹭着拿好了粥，蒋澜站在原地耐心地等着她。牟再思却微妙的有种被姜太公钓鱼的危机感，然而来不及逃脱，蒋澜拉着她的手腕来到了湖边。
湖边停了一叶小舟，湖面溶了一弯月，微风荡开湖面粼粼，月亮细密地颤抖起来，像是层层叠叠的幻影，月亮下一瞬就会融进湖面深沉的夜色里，落满皎洁银辉。
牟再思仍旧有些心有不甘。
蒋澜笑了笑，拎起香菇滑鸡粥扔进了小舟里。
……牟再思划着桨荡漾在湖面上。
“我来吧。”蒋澜朝她伸出手。
“您休息。”
人生地不熟的，她希望划船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蒋澜垂下眼帘，笑了笑，没有反对。
牟再思同学摇着桨：“会长有话要说？”
“叫我蒋澜。”
他侧坐着，月光清冷。一头松软的头发，在交错的光影里一半银白一半墨黑。
这……这什么语气！
蒋澜却忽然转过头来：“你说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的。”
“我是说我们做朋友就好！”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我什么时候躲着你了……”
蒋澜忽然俯身迫近，手掌捂住她张口欲言的嘴巴，低呼被卡在喉咙里。他们的脸庞几乎相贴，温热的气流随鼻息轮回，牟再思吃了一吓，手下意识地就要抡过去，船桨从湖水中被举起需要太大的力气去抵抗那份重力与浮力，速度便吃了亏，蒋澜低声嗤笑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握住牟再思的手，又五指张开，包住。
船桨重重跌回水里，溅开水花无数。
湖面的月光被摔碎了。
牟再思斗鸡眼地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漂亮的眼睛。蒋澜一垂眸，那长长的睫毛几乎好像就要刷过她的眼睛，牟再思下意识紧紧一闭眼，连眉心都皱起来。
“放开我。”这小船晃晃悠悠的，牟再思从来没有坐过船，整个人都不敢有太大的行动。
“不放。”
“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
“约会。”
约会……
约会……
会……
“你找错人了吧？”
“不，牟再思，你不要瞪着我。”蒋澜突兀地低头凑到她的脖子里。
牟再思后颈泛起春雨一样稀疏的微痒。
“是你逼我的。我原本很有耐心等你慢慢来。但是你不能躲着我。你怎么能躲着我？”他的怀抱一点一点收紧。夜风轻柔涌动，荷枝曼妙婆娑。
牟再思贴着他的掌心的唇瓣翕动：“我怕我会干扰你进行人生的思考……而已。你看……你和叶阑珊同学的配合很默契嘛……”
“你嫉妒？”
“你放英文字母第十六个！”
蒋澜在她耳边轻笑：“那你也是在乎我。”
“想太多是人类不幸福的根源！”
蒋澜眯起双眼，低头亲吻她柔软的头发：“那为什么不试着和我相处一下，看我会不会厌倦。不要被那个梦束缚住，牟再思。”
“道德感是我最大的束缚。而你又何尝不是被你的那个梦给捆绑了。”
牟再思从他手后露出双眼：“我这个人胆小自私又自卑，根本连变成你梦里那个人的机会都没有。你梦里的那个我，并不是我。”
“那你梦里那个我，又何尝是我。”
牟再思咬着下蠢，承认自己在又一波交锋中落了下风。
蒋澜修长的手指忽然捏起她的下巴，微微用力，露出她的下排牙齿。
“牟再思，有没有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
蒋澜的语气忽然低哑下来，像是荷塘上浮动的月色。
“我最近时常想，你的梦境和我的梦境，究竟谁的才是真的。或者我现在所在，甚至这片荷塘，会不会其实也是假的。是你在我梦里，还是我进入了你的梦中。”
牟再思的目光有些迷惘。
“瞧，这就是真真假假的。我有时候甚至想，我挣扎着从我的那段梦里进到了你的梦里，却被梦抛弃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我，又似乎是时候离开了。可是，我忽然又明白了一件事。”
蒋澜微微松开她，唇角弯弯。
“无论哪个梦，庄生都迷着那只蝴蝶？庄生和蝴蝶都有了，其他的东西有人会管吗？”
……
“你在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牟再思猛地站起身来，”我听不懂………啊……”
“牟再思！”
船身一阵剧烈的摇晃，蒋澜只来得及伸出手擦过她丝质的衣角，然后被迫滑了开去。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一晚一样。
蒋澜胸口瞬间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就像天边缺了一块的奇形怪状的云彩。
他跟着跳了下去。
牟再思掉进湖里之后瞬间沉下去，湖水的冰冷刺进皮肤渗入骨髓，牟再思打了个寒噤，嘴里吐出一连串泡泡，整个人瞬间又被湖水抛起来，她不敢睁开眼，感觉到头直直朝湖水更深处栽去，那重强烈的失重感让牟再思不住地伸出手朝四周乱抓，人却越发不停地在湖水中沉浮。鼻子被水灌进去，痛楚瞬间席卷了她。
救……
蒋澜！
牟再思想呼救，一张口就是一口冰凉的湖水。
世界死寂般沉默下来。
牟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