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和煦儿听了,都不禁皱紧了小眉头,一张哭脸好不可怜。
叶潜说完,看了看他们二人,问道:“你们是愿意只学了一些皮囊功夫糊弄父母,还是想学扎实的本领呢?”
阿狸忙点头,抡着浑圆的小胳膊虎生生地道:“我自然是要学习真本领的!”
煦儿忙也跟着喊道:“我和阿狸一样的。”
叶潜满意点头:“好,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我们今天便开始练习马步吧。”
当下叶潜对两个孩子讲解了姿势,教导他们练习,又扶着他们的身子纠正姿势。开始之时,两个孩子由于新鲜,还真能假模假式的伸着那肥嘟嘟的小胳膊小腿儿,憋着小红脸蹲马步。可是时常一长,他们便开始哭丧着脸,受不住了。
阿狸先叫唤起来:“不行啊,叶潜,我不行了,我不练了!”说着一屁股摔倒在地上了。
煦儿见此,也跟着歪倒在地上。
叶潜皱眉,冷声问道:“阿狸小侯爷,请问您刚才叫我什么?”
阿狸摸着摔疼的屁股,没好气地道:“自然是叫你叶潜,怎么,你不叫这个吗?”
叶潜冷笑:“看来你在扎马步前,先要学会什么叫尊师重教了。”
阿狸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屑地道:“我就不学!”
煦儿一旁见叶潜生气,忙道:“师父,阿舅,别生气,阿狸和你开玩笑的。”煦儿自小得母亲教导,知道要听舅舅的话,要尊重舅舅,是以他在叶潜面前先有了几分怯意。
叶潜却不听这些,冷声命道:“站起来!”他在军营中训练军士习惯了的,这一声令下,却是不怒自威,听得一旁的两个小娃俱是一愣。
阿狸自小性子就烈,又向来得众人宠爱,别说别人,就是太后和当今皇上都对他百依百顺呢,可从来没有人敢像叶潜这么对他说话,于是他在楞过之后,顿时怒了。当下前仇旧恨一起来,开始撒泼一般在地上打滚,把自己的小肥身子滚得真如一团肉,一边滚一边怒嚷道:“我就不起来,就不起来,你能奈我何,难不成你还敢打我吗?你看着我母亲不在就打我?你欺负小孩子!” 一边嚷着,细眸一边偷偷地瞅着叶潜这边观其反应。
阿狸是有把握的,这一招是他在家出发前早就想好的,他就不信此招一出,那个叶潜还真敢把他怎么样。
谁知道叶潜却冷目望了他片刻后,便径自叫过来煦儿:“煦儿,你是要继续练习扎马步,还是要学着阿狸小侯爷一般,练习打滚?”
煦儿大大的眼睛看看地上滚得成个球的阿狸,再看看严肃的舅舅,弱弱地道:“那我还是扎马步好了。”
叶潜满意地点头:“好。” 不愧是他的外甥。
于是煦儿在叶潜的耐心指导下,继续开始蹲马步了,而叶潜则在一旁向他解释扎马步的基本要领,以及许多好处。
可怜的阿狸小侯爷此时已经滚得头摇发乱,浑身衣服都布满了草屑和泥土,他是确实有些累了的,可是偷眼瞅向叶潜,却丝毫没有过来服软的样子,他心中颇为沮丧,自己无聊地又滚了下后,终于摸摸已经发疼的屁股,没趣地停下了打滚的动作。
可是他看看叶潜这边的方向,那甥舅二人一个学一个教好生投入,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啊。当下没有人叫他起来啊,他也不好意思起来,只好继续躺在那里,胖乎乎的手指头无聊地抠着地上的泥巴,眼巴巴地望向这边。
叶潜其实一边为煦儿讲解,一边自然注意着阿狸这边的动静,他见他停下动作,以为片刻后他自己便会起身,可是谁知道这孩子年纪虽然小,但却是个倔脾气,躺在那里竟然真得一动不动,只眼珠子到处看。
几柱香功夫后,就在阿狸小侯爷躺得屁股都要疼了,烦得几乎要自己蹦起来的时候,叶潜终于走到了他面前。
叶潜居高临下地皱眉望着地上那个耍赖撒泼的小男孩,凝目看着他的眉眼相貌,可是除了那一双眼睛狭长得像极了朝阳公主,其他却是没有几分相似。
或许最不像的就是性格吧,朝阳公主虽然凉薄冷漠,可是却从来不是这样子暴烈倔强的性子呢。
叶潜忽然回忆起那个有过数面之缘的淮安候,难道阿狸竟然像他吗?可是淮安候明明看着儒雅温和的呢。
阿狸好不容易等到叶潜来到自己面前,以为他会喊自己起来,当下赶紧倨傲地撇脸看它处,只耳朵竖着听他说话。可是谁知道一等等不来,二等也等不来,最后他无奈了,猛地自己跃起,瞪眼道:“你到底要我躺到什么时候?”
叶潜见他如同一个小胖兔子般跳起,倒是始料未及,再看他脸颊眉毛上都沾了草屑,却还气势汹汹的小肥模样,心里想笑,不过还是故作严肃地绷着脸,转首问煦儿道:“煦儿,我是否曾让阿狸小侯爷躺在地上?”
煦儿乖巧摇头:“师父,没有。”
叶潜转首望向阿狸,一本正经地问:“阿狸,是谁要你躺在地上的?”
阿狸自知理亏,哼了声,扭过头去。
叶潜见他不再强词夺理,也并不落井下石,便道:“阿狸,你也和煦儿一起继续练习扎马步,如何?”
阿狸耸了耸小肩膀,貌似无奈地动了动小眉毛:“好吧,那我就给你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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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叶潜教导两个孩子的时候,皇上正在长寿宫中,饱受太后的冷漠和质疑。
皇上左看右看,颇为无奈地道:“叶潜此人向来固执,所以一直不曾成婚。不过如今母后亲自提起此事,那无论此子是如何顽固,朕也必将命他速速成亲,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听了,脸色稍缓:“彘儿,你能明白那就最好。那个叶潜,哀家瞧着虽然看似谨慎低调,可是骨子里的心却是大得很呢!如今他们叶家势力日渐庞大,你这做皇帝的,自然也要心里有个数。”
皇上忙赔笑,连连称是。
太后满意点头,忽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其实哀家催你为叶潜赐婚,还有一件事,心里一直有疑惑呢。”
皇上听了,颇为不解,忙上前道:“母后有事,但请只说,朕自然全依母后意思行事。”
太后缓缓摇头,叹息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你阿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的事情从来都不对哀家说,哀家也不好问。哀家最近这些时候,总是担心着她呢,因为哀家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叶潜以前竟然与她还曾与她有些关系呢。”
皇上一听,面露诧异,忙问:“母后,这是哪里听来的消息,实在太过荒谬!”
太后脸色不悦,瞪了皇上一眼道:“你且别问,只是尽快为叶潜赐婚便是。”
于是这一日,叶潜忽被皇上急召,开始并未多他想,可是谁知一进御书房,天子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半响,随后忽然开口道:“叶潜,你年已二十有一,确实也该成亲了。大学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若是连家小都无,又怎么去替朕匡扶社稷,扫平四海呢!”
叶潜一听,心中不解,忙问:“皇上,末将——”
谁知道皇上却一摆手,以着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朕明你择日于怀柔郡主完婚。”
叶潜皱眉,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沉声道:“皇上,末将无法接旨!”
皇上一听,面上不悦,恼道:“叶潜,你竟然敢抗旨!”
叶潜抱拳,坚定地道:“请皇上处罚便是。”
皇上看了叶潜一眼,目光深沉地道:“你不必着急抗旨,先回去面壁思过几日,再做决定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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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叶潜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之前一向对自己袒护有加的皇上忽然下了这么一道圣旨?
而就在他皱眉沉思时,忽然听到外厅有吵闹喧哗之声,随后便听到周围侍卫的喝斥声,还有秋娘的痛呼声。叶潜忙推开窗向外看去,却只见怀柔郡主风风火火,眉染急怒,正悲怒交加地立在自己的庭院中。而在她身边,秋娘狼狈地摔倒一旁,府中管家正急忙搀扶。
怀柔郡主见了叶潜,咬唇凝视了他片刻,终于开口道:“叶潜,你为何不愿意娶我?”
叶潜见她如此,心中却是越发反感。
其实细细看其眉眼,这个怀柔郡主倒是和朝阳公主像了那么三四分,可是略相似的相貌不同的人和性格,这反而让他更生不快之心。他如今虽已贵为远征侯,可是无论是下人侍卫还是普通百姓,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可是对这个公主,却是从来不假辞色的。当下他厌倦地皱了下眉,冷笑一声道:“我不愿意娶你,所以你就使了法子逼着皇上赐婚吗?”
怀柔郡主高傲地仰起头:“叶潜,你好大的胆子,难道还真得要抗旨不尊吗?”
叶潜却不再看她,只是径自推开走出,来到秋娘身边,伸出大手扶她起来。
秋娘因为阻拦了怀柔郡主,而被其野蛮地推倒在地,摔得好生狼狈,恍惚间却见叶潜有力的大手伸来,心中颇为感动,忙伸出手去牵。
可是怀柔郡主见了这般情景,却是眼中冒火,上前一步,伸腿就要踹,嘴里恨声道:“你不愿意娶我,却原来心仪一个贱奴吗?”
叶潜听到这话,猛地回身,冰冷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怀柔郡主,凛冽的气势使得怀柔郡主一愣,倒是望了下脚,只呆呆地后退了一步。
叶潜握了握拳,收回目光,低头将身旁的秋娘拉起,淡漠而疏远地道:“叶潜今日虽封侯拜将,可是往日也不过是如同秋娘一般的贱奴罢了,使得难以匹配高贵的郡主,还请郡主休要纠缠。”
怀柔郡主瞪大双眼,怔怔地望着叶潜,良久那晶莹的大眼里慢慢渗透出泪来:“你,你明知道我不是说你的,为何却这么说?我等了你三年,却只换的你如此冷漠相待吗?”
叶潜见秋娘腿上有擦伤,便道:“回房去,让侍女帮你擦药。”
秋娘这几年一直在叶潜身边尽心服侍,但何时得过叶潜如此细心对待,当下越发感激不已,含泪道:“我没事的,将军。”
可是这个神情看在怀柔郡主眼中,却是两情相悦的样子,她那眼泪终于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拖着哭腔道:“你不愿意娶我,是不是你心里竟然已经有了别人的?”
叶潜不耐烦地道:“是。我心里有别人,一直都有,从未忘记过。除了她,我不会娶任何人的。”
怀柔郡主听在耳中,看看叶潜,再看看秋娘,终于跺脚,恨声道:“你以为你会得偿所愿吗?我告诉你,叶潜,你休想!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说完这个,她用袖子一抹眼泪,撒腿跑走了。
秋娘从旁默默地凝视着叶潜,却见他脸色冷硬地望着不知名的方向。忽然间,她想起了几年前,他在梦中时所叫着的名字。
总以为不过是梦话罢了,总以为不过是巧合,如今方知,实在是大错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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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叶潜也不曾上朝,也不曾去秋林苑练兵,只一心闷在家里,如皇上所言闭门思过。这一日,忽接到宫中来报,说是小太子和小侯爷要练武,怎地不见师父来传授武艺呢?
叶潜想起那两个小娃儿偷奸耍滑的样子,知道他们哪里是想练武,说不得又想了什么鬼主意罢了。不过这两个徒儿有请,他便也没推辞,径自上马直奔宫中而来。
等到了长寿殿,见到两个小娃儿,只见他们乖巧地站在那里,正等着自己呢。
阿狸先上前一步,两只小肥手抱成拳,颇有模样地道:“师父,今日我和煦儿听老太监说故事,知道原来做徒儿的都要给师父敬茶的,所以今日便备下薄茶,请师父笑纳。”
叶潜皱眉:“这倒不必,你们一个贵为太子,国之储君,一个贵为侯爷,国之外甥,这个可以免了。”
阿狸却笑得两眼贼亮:“不可免,不可免,一定要的。”
煦儿从旁道:“阿狸说得是,这个是不能免的。”
说着这话,阿狸已经谄媚地从一旁的侍卫手中取过一杯冒着热气的茶,亲自递到叶潜手中,笑得甜美无邪:“师父,请喝茶。”
叶潜不疑有他,便也接过来。
阿狸和煦儿对视一眼,齐声脆生生地道:“师父,请喝茶。”
叶潜心中泛起疑惑,慢慢品了一口茶。
阿狸和煦儿再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兴奋,兴奋得发亮。阿狸咧嘴笑着上前,扑上去急不可耐地拉着叶潜的衣摆,把个肉团儿一般的身子扭得如同麻花,口中犹自撒娇道:“师父,师父,茶好不好喝啊?”
叶潜面上无任何表情,锐目低头望着阿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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