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谁也怪不得。
嫁衣上身,花轿出门,外头吹吹打打一片闹热,思芸脑子却觉得有点乱。她总觉得这不是花轿,这是无常的勾魂锁,马上就是又一次投胎了。思芸觉得有害怕,还记得自己跟别院回来,才在陈太君跟前时,她跟陈太君说过,她不想再嫁了,她想一直在娘家生活下去,祖母,父母健在,家里总是能给她一口饭吃,就是以后哥嫂当家,没她立足之地,她还可以剪了头发去当姑子。
陈太君却是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这个时代女子是不能不嫁的,很远的不说,只说崔先生,想当年名满京城的大才女,她这样的还不能说没嫁,因为她守的是望门寡,但最后结果如何。女子嫁人投胎是有风险,但要是不嫁那就是孤魂野鬼了。
鞭炮声中花轿进门,拜天地进洞房,盖头掀开,思芸望看何大爷的时候,只觉得眼光男子俊雅,看她的神情也是十分温柔。瞬间的对视,让思芸觉得有点点安心,这个何大爷至少不像孙六爷那样,盖头掀开时,满是色相。
何大爷并没有在屋里久呆,还要去外头陪客喝酒,新房里也满是女眷,有老有少,一般来说坐新房里头的都是长辈或者妯娌,还有大姑小姑。不到认亲的时候,思芸只要端坐着就好,一般来说会有长辈或者妯娌都会先跟她说几句,结果在场坐着几位,只是敬畏的打量着她,脸上也有几分笑意,但似乎有几分怕她,或者说怕做了错事唐突了她。
思芸继续端坐着,这是早就料到的情况,定了这门亲事之后,陈太君怕她委屈,特意跟她说了好久。女子低嫁有低嫁的好处,尤其是像她这样带了丰厚嫁妆低嫁的,婆家人不能不高看她一眼。后院女人不能生孩子是大忌,不用靠孩子站住脚,那只能靠娘家,何家这样的家世,韩家就是再败落一点,何家上下也没有哪个敢小看思芸。
当家主母大权在握,丈夫也许还会纳妾,但纳谁却要她说了算,家中之后,后宅之事说一不二,这样的日子在后宅中才算是舒服。高嫁出门,天天当受气小媳妇,被婆婆和丈夫嫌弃不能生孩子。要是自己能生,儿子总能成为以后依靠,不能生那真是什么都抓不住了。
思芸三朝回门回的是知府衙门,思芸回门之后,四老爷和二爷也就起程回京了。毕竟陈太君那样的情况,还是早点回去好。四老爷也跟思芸和何大爷说了,他们最好也回去一趟,陈太君最不放心的就是思芸,现在嫁是嫁了,要是回去能夫妻双双回去让陈太君看看,陈太君也就能放心了。
“我和大奶奶商议过,等再过些时日,我们就一同上京去。”何大爷说着,一般来说女子出嫁满月都要回娘家住几天,陈太君那样的情况,再回去一趟只怕再回去就要去奔丧了。
四老爷和二爷快马回到京城,衣服都没换就先去陈太君那里,何家如何迎的亲,回门的时候夫妻和美种种都说了。陈太君己经说不出话来了,但听到这话却是张张嘴,虽然没说出连惯的话语,但对于陈太君来说己经很难得。
“老太太您就放心吧,我给三丫头挑的女婿是断然不会错的。”四老爷说着。
陈太君费力的点了一下头,也不再说其他。
四老爷回来的当天晚上,大房的管事就传话过来,明天早上韩家宗族里的长者都要过来了,请四老爷早上准时过去。四太太也在旁边听着,明白这话的意思,这是要分家了。管事的传完话回去,四太太就忍不住道:“大房也未免太着急了。”现在陈太君还没断气呢,平常人家怎么也要等到丧事完了,大房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四老爷叹气道:“分就分吧,早晚的事。”陈太君有话交待了,分家归分家,但各房还在国公府里住着,至少外人看着,这国公府的体面还有的。
到了第二日,各房人马先去陈太君那里请了安,完了之后就直接去了大房正房。韩家现任族长是大老爷,但宗族长辈却也不少,兄弟家产分派的时候,宗族长辈自然要出面做证了。立下字据,宗族这边用了印,然后到衙门里过了公证,分家事宜算是全部完成了。
分家这种事情,没爷辈的什么事,太太级的可以出席,但是没有发言权,只能旁听。韩家分家也如此,唯独例外的是,三爷和沈氏一起过来了。
有长辈在场,先是见礼,然后依次坐下来,三爷和沈氏虽然来了,却没有坐的份,只旁边站着。大老爷向长辈们解释道:“这是老太太的意思,三爷是二房的庶出,此次分家也一并分出去单过。”
话音刚落,二太太就忍不住出声道:“大哥,我忍不住说一句,这样的做法是不是不太妥当。”
大老爷眉头皱了起来,不等他开口,大太太就笑着道:“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是分派嫁妆和私房时特别嘱咐的,家中所有人都听到了。二婶婶,你不会是想忤逆婆婆吧。”
二太太顿时哑然,忤逆之罪大太,尤其是婆婆临终遗言这种,她真的担不起。二老爷却是迅速道:“她是一直病着,病的都有点糊涂了,还请大嫂不要见怪。”
大太太也是见好就收,听二老爷如此说了,也不再说其他。
这边议论完毕,其中一位叔公起身道:“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三爷又是庶出,此时分出单过也有先例,并无不妥。”
说完这话,叔公复又坐了下来。其实像这种分家事宜,把长辈们叫过来也就是当个见证,如何分还是要看他们兄弟的意思,基本上他们兄弟没异议了,他们这些长辈更不会有异议。
大老爷复又站起身来,把写好的韩家产业清单拿了出来,当然其中并没有因爵位而得来的府邸以及永田业,这些东西是皇家给国公爷的,并不在家产划分范围内。
旁边一位叔公起身来接了过来,然后开始大声念,清单的开头是韩家的祖产以及祭田,这些东西是传给嫡长子的,也是不需要划分就直接传给长房的部分。这边念着旁边又有人记着,念完就直接公证,这是祭祀祖产,要一代代传给长房的。
103。韩家分家(下)
祖产部分完结,剩下的就是韩家待分的家产,大老爷站起身来,虽然说是兄弟商议着来,但他做为兄长,又是韩家的族长,他是最有发言权的。产业平均分为四份,哪房得什么,大老爷己经划分好了,这时候就是直接公布,要是谁有异议大家再说。
四太太很淡然,虽然是韩家媳妇,但嫁进门的时候就知道四房以后是要分出去单过,再者四老爷外放这些年存下不少的家产,反正不管怎么样做为嫡子该有那一份总是有的,现在只是诸子平分,四房那一份还是有的。
三太太多少有点惊讶,按照律法来说,这样的分法是没问题的,但在实际操作中,庶子分到的都要比嫡子少一些。比如说分田庄,庶子也许能分到跟嫡子一样数目的田地,但嫡子得到的沃土,庶子的就是薄田。店铺和房产也是一样,闹市区租金丰厚的店铺总是嫡子的,租不出去,地势不好的总是庶子的。
这回分家三太太己经有了充分的准备,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三房一份,再少也会有个限度。三房的大事己经办的差不多了,再穷一点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突然间大房要把产业平分了,给三房的一点不比其他嫡子的少,意料之外,不过想想思宸和思慧的婆家,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二太太却是第一个跳了起来,道:“这样的分法大伯是明显偏向三房。”
“兄弟四人平分财产,我哪里有偏心了。”大老爷站起身来说着,又对旁边的长辈们道:“兄弟分家不论嫡庶,财产平分这是规矩,三房所得产业与其他各房相同,哪里有错。”
旁边坐着的叔伯长辈也纷纷点头,他们就是旁听围观的,这种事情自然该听族长的,二太太一个妇道人家再叫也不会有人理。
二太太见人没支持,不由的转头看向二老爷,二老爷只是低着头不吭声。他心里也是有点不平的,但是大哥主持分家,拿出这个方案来,他就是想反对只怕也无效,还得被大哥一番责骂,索性也就不说了。
二太太看二老爷不吭声,便自己道:“古代分产虽然说兄弟平分,但庶子哪里有资格跟嫡子平起平坐,如此分法看似平分,实则偏袒三房。”
大老爷刚要开口,大太太拉了大老爷一下,大伯子跟小婶子理论这些说不清,既然二太太这样叫嚣了,自然有她这个嫂子来应对。其实这样的分家方案是大太太的意思,三房两个女儿嫁的好,尤其是思宸,嫁的是侯府次子又是状元公,才进门没多久就得了诰封,现在又怀了孕,生了儿子那就是嫡子了,在霍家算是站稳了。
这种时候大房要跟三房交好,毕竟分家之后关系都要疏远了。韩家嫡出就有三房,就是兄弟不均分,大房最多也就多得三,四千两银子而己。这些钱对于大房实在算不得什么,倒是能借机跟三房拉进关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用了。
韩家这四房中,得实惠的是三房,三老爷就是真傻子也不会嫌自己分的钱多。四老爷是手中有钱,又是个明白事理的,也不会多说什么。至二房,大太太从来都当二太太是傻子,尤其是现在要分家了,谁还会去管二房的死活。就是二房跳出来反对,也得看有没有人应。
“自古分家诸子平分,现在分家清单都一一列在这里,二婶婶说不公平,那我就想问二婶婶怎么样才算公平。要把三房分得那份给了二房,那就叫公平了吗?”大太太一脸笑的说着,又道:“只是二婶婶这样想,却是无人敢如此做。再者说了,分家本来就是宗族大事,哪里有我们妇道人家插嘴的余地。我劝二婶婶收收脾气,虽然说二婶婶也是为韩家开枝散叶,但要是这种时候闹个不休,让人议论我们韩家如孙家那样,二婶婶身上的罪名就大了。”
二太太心中更不平,大房是长房实际得到的财产比其他几房多太多了,四老爷外放这些年手里也有钱了,独二房没有钱只能靠着分家得些产业过活。脱口而出道:“不过是大房看三房两个女儿嫁的好而己,真想巴结连拢也该用自己那份,何必拿兄弟的财产去做人情。”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虽然都知道就是这么回事,但二太太如此直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惊讶。毕竟有那层纸在大家还都有点脸面,如此直说了,真是脸面都没有了。
大太太脸上浮现出怒气来,道:“七出之一就是口舌,说的就是女子多舌挑拔兄弟感情。二太太这种话都敢着宗族人面讲,我身为韩家宗妇,断然不能允了,衬着众位叔伯都在,我得说一句,此妇当休。”
最后四个字出口的时候,那是掷地有声,二太太气的全身发颤。二老爷早就猜到是这么一个结果,他也搞不清二太太脑子里怎么想的,她跟大太太妯娌这里些,大太太的手段竟然还一点不知道。
以前是有陈太君在大太太有点使不开,现在就是她最大的时候,还会让着谁。当即站起身道:“大嫂勿怪,二太太她身体一直不好,脑子都病糊涂了,我这就让人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好好养病,还请众位长辈们勿怪。”
说着二老爷唤来婆子,上前强行掺着硬是把二太太拉走了。二太太倒是想叫,只是哪里有人理他,旁边的婆子也劝着:“太太,我们先回去歇歇吧。”
两个婆子架着把二太太架走,大太太这才不说什么,休妻是大事,她只是这么一说吓二太太一吓而己,哪能说休就休。只要二太太不在了,不在这里吵着打扰大事进行就好了。
二太太走了,分家的事情进行的就更快了,大老爷如此的分法众人无异议,当场公证,各房所得财产也就清楚明白了。
大老爷起身又道:“还有三爷分家之事。”
二老爷起身道:“由大哥主持即可。”
大老爷笑着道:“这怎么可以,这是二弟自己家中之事,二弟自己做主即可。”
二老爷把分到财产清单看了看,二房现在一共还有两个儿子,七姑娘未出阁,在分家的时候要给她留一部分嫁妆。但要是二子平均分配,二老爷其实是很不愿意的,大房这样的分法其实己经让二房少了一部分了,把再这样分出去,三房分家之后真剩不下什么了。
当着家族长辈的面,二老爷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太好过份,七姑娘的嫁妆留出来之外,马马虎虎也算是平分了家产。
在宗族公证过了,三爷和沈氏上前跪着接了,沈氏又道:“当日老太太给了处宅院,言明让我们夫妻搬出去住,容我着人打扫妥当,择日搬出。”
大老爷想了想,虽然这样的行事看着并不妥当,但陈太君确实有这样的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做为长辈例行吩咐了几句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