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诡事》作者:汐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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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楔子
每一座城市,或多或少都会流传着一些怪谈。这不仅仅是那些依山傍水的人类聚集地的专属,即使是在高度现代化的都市里,仍有许多怪谈通过人们的口口相传在街头巷尾里流传。今天要说起的,正是这样一个都市怪谈。
在K市那群本地老人的口中,有这样一栋楼,即使不经意提起,都是严肃而畏惧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人类面对鬼神之事,本该如此谦恭。
这栋楼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六十年多前。
那时正值建国初期,全国上下大力谋发展搞建设。K市响应号召,新建了许多工厂。其中,红星纺织厂应该算是非常出名的。厂里几乎全是女工,二八年少,风华正茂。
在那个年代里,红星厂的服饰质量款式都出了名的好,这个牌子也如同当下的各种名牌,受到当时K市人追捧。
然而,一场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灾难却在这里上演了。那个晚上,很多女工留在厂里加班,准备完成一批重要的指标。也许只是几点不知来自何处的火花,却在这个充斥着棉麻布匹的地方,掀起了燎原大火。
那一夜,K市的天空被火映红。困在厂里的女人们,也被火光灼伤了面容。
后来,为了安置这些毁了容的女人,工厂腾出了一栋楼,将她们安置在其中。那栋楼后来也被称为云楼,云想衣裳花想容,暗喻那些楼中毁了容颜的女人们。
曾听老一辈人说起过,云楼里是没有镜子的。没人能想象那些失去美貌的女人倘若再看见自己的脸会有多绝望。于是,所有映得出倒影的物品都被替换。但即便是这样,靠近云楼的人,仍能听见女人们绝望的哀鸣。
云楼,无论是对楼里的人还是楼外的人来说,都仿佛是一场绝望而压抑的噩梦。
这场噩梦的终结,是在20年后,那个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年代,好大喜功的大人物们,用一把火,一场意外,终结了这场噩梦。
在火光再一次映红天空的时刻,这场噩梦的终结,又何尝不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被夷为平地的云楼旧址上,很快翻新了更高更漂亮的新楼,搬进了住户。
但谁也不能解释,为什么那些彻夜不停的歌声与哭泣,会再次降临这栋已经没有了那群女人的云楼。
住户搬进新云楼的第一个冬天,终于出了事。有人凄惨地死去,脸被埋进了滚烫的火盆(用于取暖的东西,一个铁盆里面放着烧红的火炭)中,被拉起来时,整张脸已经面目全非,狰狞的脸孔上散发出焦灼的腥臭。
那具没有任何挣扎迹象,静静将脸埋在火盆中生生烫死的尸体,崩断了新楼住户的最后一根弦,人们争先恐后地搬出云楼。死亡却仍如影随形,人们一个又一个地死亡,带着被火灼得可怖的面孔,向世人传达着来自云楼的愤怒。
后来?
后来,大人物们请来了许多当时被打压的道术大家,进行了各种法事,但也仅仅只是将悲剧延迟了些,死亡依旧在上演。
直到一位得道高僧路过此地,望着云楼,他叹了口气:罪过,罪过,万事皆有因果,当年的因如今的果,这楼何尝不是这城市的劫。
说完,他吩咐将云楼清空,然后往里面放了很多很多定制的玩偶,足有成人大小。承载那些可怜的女人的亡魂。一段时间过后,云楼再没有死过人,大家松了口气,暗暗佩服那位高僧的道行深厚,却不知在某处破败的无人问津的巷角,老和尚的尸体已慢慢腐败再后来?听说云楼就那么空了几十年。
听说如果在夜里靠近云楼,还会听见女人们嬉戏的声音听说
听说前几天,有人看见个男孩从云楼走出来了。
那不是没人住么?还有人敢住那儿啊?!
可不是,这云楼啊,阴森得很。我连靠近都能起鸡皮疙瘩。估摸着是外省人,不知道事情,才敢往里面住。
那下次要是见着了。记得给人提个醒啊。
居委会的阿姨们冲着云楼的方向唠嗑,没几句却又扯回了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对于她们来说,云楼不过是个有些遥远的传说,那空了数十年的楼房再没发过威,只是阴气逼人地坐落于这个城市的西南方。
chapter2 淮音
昏黄的街灯照在斑驳的墙壁上,影子在街角被拉长,巷口的少年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快步走进了阴暗的巷子。今天下课的时候被班长截住,勒令他必须参加这个周末的班级活动,因此耽误了一些时间,等他离开学校时,天已经暗了下来。他在巷道里穿行,抄着近路往云楼赶,想要尽早回去。
可这巷子还没走到头,就听见粗重的呼吸,伴随着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知道自己大概又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他没有回头看,心里估算着现在所处的位置与云楼的距离,一咬牙,冲着巷口一路狂奔。身后如影随形的东西似乎被他吓了一跳,稍稍顿了几秒才朝他追了过去。
但是这几秒,已经足够他甩开那东西了。他从小就容易招惹这些东西,被它们追了这十几年,别的不说,这逃跑的本领可是实打实的。
巷道与云楼距离并不算远,手脚纤长的少年不一会儿就冲进云楼。后面尾随的东西大概不知道云楼的厉害,又或者少年对他来说实在是顿难以割舍的美食,它并没有放弃,而是紧跟着追了进去。
在进入云楼的那一瞬间,它被一只纤细且近乎苍白的手扼住颈部,另一只手穿胸而过,自内部将它撕扯成了两半,随手扔在地上,很快,地上的残躯便被几个黑影分食干净少年听到动静转过身去时,只看见女人黑色的裙摆摇曳而过,瞳孔中映出裙摆处大片的美人蕉绿色的残像。他停下脚步大口喘气,冲着女人远去的背影说道: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云姨。
女人摆了摆她苍白的手,又指了指云楼。少年应了声,抬步往云楼里走去。
云楼的第一层是个巨大的展厅,除了通向上层的楼道之外,就只有无数的陈列柜,杂乱地摆放在大厅里,陈列柜上安置着大大小小的玩偶,目光统一而又阴沉地盯着云楼唯一的入口处。
无论走了多少次,每当路过这里,他还是会觉得心里发怵。因为知道,只要她们愿意,那些盯着他安静微笑的玩偶们随时可以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楼梯口的红木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红色洋装的漂亮木偶,她移动她精致逼真的木质脑袋,对着少年的方向,张开了嘴:小迟饿,饿他没搭理她,略过她径直往楼上走。在云楼住了那么多年,他只听这木偶说过两句话,一句是饿,另一句便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他的名字。
他叫林迟。
最初是因为他母亲十月怀胎,明明已经过了预产期好几天,他却仍然赖在母亲的肚子里不肯出来。所以父亲便给他起了这个名,意为迟来的珍宝。
后来却大概真的恨不得他被凌迟了吧?有时他也会想,如果当初没有被神志不清的淮音捡回家,他会不会真的饿死街头?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他跟淮音的家。
掏出钥匙打开门,原本睡在沙发上的男人听见动静,揉着他那张妖艳的脸坐了起来,用刚睡醒的嘶哑嗓音冲他打招呼:回来了啊,饭弄好了。快去吃。
林迟点点头,去厨房盛了碗饭,捧着坐到了淮音身边。男人揉了揉少年的头,笑着问:今天怎么那么粘我?
六年了林迟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抬眼望向男人。
哎?
我是说,你捡到我,已经六年了。
算起来,确实快到6年了。男人笑弯了眉眼:小迟需要过纪念日么?
不,不用。
说起来,捡你回来那么多年,都没听你叫过一声爸爸。真遗憾呐。男人埋怨着,起身进了房间。他本是厉鬼,即使被云楼的阴气滋养着,得以白天现身。但是活动的黄金时期,还是在夜晚。
所以一般他会在睡前给林迟做好早餐,起床的时候给林迟准备晚饭。而中午,就任凭这便宜儿子在学校里打发。能跟林迟相处的,就只有他下午放学回家到睡觉前的这段时间。但今天他得出门去给云静弄些小鬼回来,当作云楼的房租。
淮音准备出门时,林迟有些紧张。淮音每一年总有那么一个月的时间,会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他会用厚厚的妆盖住他那张妖艳的脸,穿着红色的长裙,徘徊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捡回些莫名其妙的生物。比如上个月刚刚死去的那只黑猫去年死掉的那只黄狗,又或者,林迟。
云楼的阴气太重,其实并不适合普通的生物生存。所以淮音捡回来的任何生物,都会很快死去。而林迟作为唯一的特例,得到了他父亲十足的关爱。
直到跟淮音相处了三年以后,林迟才慢慢发现淮音失常的时间,几乎都稳定在每年的十月份。也就是当初,淮音捡他回家的那段时间。最初他并不明白这个规律到底是为什么,直到有一次云姨说漏了嘴,他才知道那是淮音的死亡日期。
其实每年的那段时间,林迟都记得非常清楚,甚至现在都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六年前的那个晚上,淮音把他捡回家时的情景秋末的晚上带着瑟瑟寒意,那是他被赶出家门的第六天,饥寒交迫,还被一只出车祸死亡的小鬼一路堵截,堵在了胡同的最深处。
那一刻,他是不甘的,却也想过放弃。
被鬼吃掉也无所谓吧?总好过现在这样无家可归。
他闭上眼睛,却没有迎来预想中的疼痛。惊讶了几秒后,他猛地张开眼,之前狞笑的小鬼如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在不远的地方。面前的人穿了一袭红色长裙,裹住曼妙的身姿,轮廓优美的脸庞画着浓重的丧妆,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林迟突然扑过去,拽住了那人红色的袖口。那一刻,他拒绝去思考眼前的人究竟是人是鬼。他只知道她救了他,没有伤害他。
后来,淮音一手拎着林迟,另一只手拖着不知死活的小鬼,就那么回到了当时的居所。很久之后林迟曾经自我检讨过,觉得淮音顺手捡东西这习惯,大抵是从他开始的。
那时神志不清的淮音并没有伤害林迟,只是将他带回了破房子里一丢,就继续他的无意识晃荡之旅了。不过好在将林迟捡回去时,距离他自己清醒已经没几天了。所以清醒之后的他才能及时救回了被丢在破房子里又饿又冷高烧得差点死去的林迟。
再后来,清醒后的厉鬼也曾使尽浑身解数想要赶走那个孩子,可不知是因为那个孩子看着他的眼神太过执着,还是因为作为一个鬼孤单了太久,那个孩子终归是被留了下来。他甚至为了养育那个孩子而搬进了云楼。每月给云楼的主人云静,狩猎几只小鬼,当作租用住所的租金。
这一租,便是6年。当年刚上初中的小孩如今已经踏入了大学的校门。不习惯离开淮音的林迟选择了距离云楼最近的大学,三站路,抄小路穿过两条街,便能从云楼到达学校。
如今又是一年的10月,林迟同往常一样紧张他父亲会不会在这个已经不知道晃荡了多少年的城市出现危险,遇见个脑子里装了浆糊只晓得捉鬼的道士和尚,让淮音吃了亏。
知晓他想法的男人,揉了揉他的头发,露出了安抚的笑容。在他神志清醒的时候,林迟一般是不会担心他的,淮音偶尔也会离开云楼去趟富人家里,吃掉家中作祟的厉鬼,顺便赚取大笔佣金来供林迟从小到大学费以及生活的开销。
chapter3 云静
淮音进门时,云静正在望着窗外出神。
直到淮音将几个鬼魂丢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偏着头看着那个漂亮的男人。
房租。淮音好心地提醒他的房东几个鬼魂的用途。然后干脆利落地关上门离开。
云静看着地板上还在不断挣扎着的魂魄,勾起了嘴角。她可不是真的为了几个魂魄去收容那一人一鬼,最初大概是太寂寞,那个带着个人类孩子的厉鬼在她看来,又太有趣,才会拿魂魄当借口,收留他们待在云楼之中。
没想到,那男人当真每月给她送来魂魄,六年以来从未间断过。
她起身,提起那几个魂魄,从二楼走道扔到展厅。然后站在走道上,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看着那些安静的人偶们在一瞬间移动起来,撕扯起那几个可怜的魂魄,不一会儿,便将它们蚕食干净。
红木椅子上的红裙木偶抬起她的木脑袋,看着倚靠在二楼栏杆上的云静,张开了嘴巴:饿饿多可怜,你看。你已经弱到连人形都没法保持了。她看着木偶微笑,想了想,又说:或许,我该让你吃点东西。这样大概就能多个人陪我说话了。让我想想上次你跟我话,是什么时候了红袖,你看这人死得久了,连记忆都衰退了。
死后的日子果然是太过无聊,云静望着木偶红袖,又出了神。
思绪飞回了六十多年前。那时她还没有遭遇那场意外的火灾,仍是二八年华,长相漂亮,工作认真,是红星厂里的好手。红袖,也是这样美好的年岁。那时的她们,从不曾预料到会有那样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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