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就这么沉默着过去了,饭后,莫无云和莫无风俩人刷锅洗碗喂猪,然后便是继续把之前因忙于盖房琐事而暂时没空做完的两个孩子和许韶林的新衣服做完,当然,他们没说的是,其实他们也替莫黛做了一件。
未时末,莫小羽突然冲进新家的院子里,而莫小翼腿短跑得慢则跟在后头,莫小羽见到祖父许韶林正在编竹筐,于是兴奋微喘地说道:“主(祖)父……娘,娘回来了!”说完也不等许韶林有所反应,便又飞跑出家门,莫小翼刚跟进来却见哥哥又要出去了,于是捣腾着小短腿又跟着跑出去。
许韶林一听莫大溪回来了,心情居然有些激动,竹筐也不编了,拄着拐杖便跟了出去。
三辆牛车稳稳当当地驶进莫家村,牛车上堆满了用桐油漆刷得锃亮的各式家具,有摆放在堂屋正厅内的长案,两头各有一个可开关的柜子,有两张大圆桌,一张短书案,十二把靠背椅,两个茶几,八个凳子,六个立柜的组合衣橱,一个带黄铜镜的梳妆架,两把躺椅,还有两只做工精致的摇摇马以及奇怪的铁箱子铁桶什么的。莫黛没有让谷木匠做床,因为家里所有能够住人的房间都砌上了炕,只需编了竹席铺在上面即可。
看到朝她飞跑过来的莫小羽和莫小翼,莫黛唇边的笑容加大,利落地跳下牛车,张开两臂迎向他们。
莫小羽直接飞奔进莫黛的怀抱,而莫小翼则在半途停了下来,见莫黛仍旧朝他张开手臂等着,他愣了愣,最后猛地拔开小腿朝莫黛扑了过来,不过,眼瞅着就要扑到了,却不料小脚被不平的泥路给绊了一下,啪叽一声摔倒在地,登时大哭起来。
莫黛赶紧上前扶他起来,一边掏出汗巾替他擦泪,一边拿着两个糖人在他和莫小羽眼前晃了晃:“看看这是什么?”
莫小翼立时便被糖人吸引,瞬间止了哭声,大颗的眼泪犹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莫小羽同样被糖人吸引住,兴奋地叫道:“猪!猪!”
莫黛将糖人分给他们,一手抱起一个,这一个多月的伙食有了效果,小家伙们的体重似乎有所增加,不过身上仍然没多少肉,看来她得再接再厉了!
莫黛带回来的家具又一次引来村人的围观,经由上两次,莫黛已然麻木了,只自顾自与莫无云和莫无风将家具搬进院子里,若是谁同她说话她便笑眯眯地回应一下,能回答的便回答,回答不了的便“呵呵”一声,没多久,那些前来围观的人便都被她给“呵呵”走了。
莫小羽和莫小翼好奇又兴奋地看着莫黛莫无云和莫无风进进出出搬家具,虽然不觉得这些家具有什么用,但心里却是在想“这是我家的”,自豪和得意便显现在他们的小脸上。待见了那两只摇摇马后,甚是惊喜,欢呼一声跑过去,坐在上面就不愿下来。
待所有家具皆归置完后,莫黛便喊来莫桂花一起将锅灶建好。莫黛将带回来的铁箱铁桶装回锅灶上原本预留的位置,最后的抹泥嵌打磨石的活儿便由莫桂花来完成。
等锅灶拾掇好,已是酉时了,丸牛迫不及待地跑到莫黛的脚边腻歪:老子午饭就没吃,老子饿了,老子要吃饭!你赶紧去做饭!
莫黛:午饭为何没吃?
丸牛:太难吃!
莫黛:饿死拉倒!
丸牛不服气:你家两个小的也没吃多少,是真难吃!黑面稀饭配缺油少盐的炒大白菜,要多难吃有多难吃!
莫黛发现两个小的亦眼巴巴地望着她,那小肚子已然发出咕咕的叫声,跟着就皱了皱眉,既有些怨许韶林太过节俭,又有些担心两个小的会挑食。倘若她不能每日回来做饭,这两个小的要怎么办?想至此,莫黛瞪了丸牛一眼:有总比没有强!不过是头猪,还嫌这嫌那!
丸牛气得直想吐血,正欲和她理论,却发现她已朝莫桂花家走去,丸牛屁颠颠地跟着,而两个小的亦跟着跑过去。
莫黛今日不想做太复杂的,索性将白菜萝卜猪肉放在一起,做了一大锅的粥,因为没有馒头烙饼,莫黛便多放了些白米,是以粥熬煮得甚是浓稠,莫桂花家的整个院子都飘着浓浓的菜肉粥香味。这一大锅粥足够两家人吃的,除此之外,莫黛还在炉灶内烤了三四个番薯,想着若是有谁吃不饱,可以再吃些番薯。
吃饭时,大猫突然问莫黛:“大溪姨,你们家的锅灶什么时候可以用?”
“大概两三天吧,怎么了?”
“哦……”大猫不由地皱起眉头,一副极其哀愁的模样,“我在想,我只能再吃三天你做的饭了,唉!”说着便叹了一口气。
莫黛一怔,随即便笑道:“你和二猫三猫可以每日都到我家去吃啊!”
“真的吗?哦,真是太好了!”大猫站起来欢呼,二猫三猫亦不遑多让地站起来欢呼。
“都给坐好!”莫桂花一声厉喝,三只猫立时便乖乖地坐好,又听莫桂花说道,“大溪,你莫要惯着他们,好东西让他们吃多了,便看不上家里的粗茶淡饭了,他们还真当自己是官家公子哥的命呢!以后都给老娘家里老实呆着,不许再隔三差五地去你大溪姨家吃饭!”
莫桂花的这句话令莫黛也不由地陷入深思,是了,人都是由俭入奢易,一旦过惯了好日子,若是再被一棍子打回穷光蛋,那还真有可能会活不下去。
莫大溪这一家人,许韶林善良却懦弱,莫无风也是一样,莫无云和莫无风倒是有些反抗的性子,但在这个女尊世界中,身为男子的他们很多时候却是无力回天的,而莫小羽和莫小翼这两个孩子更是只能依附着大人的弱小存在。
若有她在,她定会拼尽全力保他们衣食无忧,但倘若她不在了,他们又该如何生活下去?当然,她也是想多了,先别说她是不会离开他们离开这个家了,即便是她离开了,她相信莫无云他们亦是能够撑下去,毕竟很多时候,人的潜力都是在困境的逼迫之下才会充分发挥出来的。
罢了,教育两个小的也非一朝一夕之事,慢慢来吧,她会让他们知道,她是疼爱他们,但绝对不会溺宠他们。
当晚,莫黛和许韶林他们第一次住进了新家。现下房间甚多,正屋的东边有两间房,莫黛和许韶林各住一间,莫黛住最东边的一间,两个小的和丸牛跟她睡。西边有三间房,从西到东分别是莫无轻、莫无风和莫无云。
莫黛买的组合衣橱分解开来是六个立柜,除了莫黛用了两个立柜,因为有孩子的衣服要盛放,其他四人各有一个立柜。正厅内除了放着一张靠着后墙的长案外,还在中间放了一张大圆桌,围在桌子一圈的是八把靠背椅,正厅的东西两边也各放了两把靠背椅,两椅之间则放着茶几。另外的一张大圆桌和八个凳子则放在了前屋的西边隔间用来平日里自家人吃饭,若是有亲朋好友来便在正厅内吃。
莫黛的房间除了有两个立柜,还有一张短书案,而许韶林和莫无轻的房间内还各有一把躺椅。带铜镜的梳妆架放在浴室里头,孩子的玩具摇摇马则放在西屋最南边的那间房里。
许韶林对莫黛的分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却在想,他那三个儿子同大溪当初睡在同一张炕上尚且不亲,如今分得这般开,那妻夫情分岂不是愈发生疏了?莫无云莫无风和莫无轻在初搬进自己房间的欣喜过后,也不由地觉得有些不适。感到最为轻松自在的人便是莫黛了,拥有自己的房间真的是分外舒爽。
然而,莫黛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对全家人来讲尤为重要的事——莫黛忘记买棉被了,而莫大溪家统共就两床破被子。
于是,莫黛刚躺上炕不久,便听到了不大不小的敲门声,一拉开门,许韶林站在门外,而他的身后还跟着莫无云莫无风和莫无轻。
呃,这是怎么个意思?
当许韶林以着少有的强硬姿态将丸牛和两个小的带走时,那两个小的还频频回头朝她和莫无云三兄弟看,那眼神里分明是对娘的不舍以及对三个爹的羡慕。
待屋内只剩下莫黛和莫无云三兄弟时,一时间静得诡异,除了莫黛,便好似其他三个都屏住了呼吸一般,压抑、沉闷、尴尬在几人间来回兜转。
莫黛首先开口打破一室的沉寂:“是我疏忽了,明日里我便到镇上去多买几条棉被来,今晚咱们就凑合着?”虽是问句,但答案却只有一个,不凑合也得凑合。
“妻主说的是。”这时候还是莫无云接了莫黛的话,否则这气氛怕是还要僵滞下去。
莫黛瞧着眼前三人明显绷得过分僵直的身体,心下了然,虽然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她与他们几乎都是分开睡的,但他们毕竟是妻夫关系,晚上睡觉时做点这样或那样的事实属正常,他们这是在担心接下来她会不会与他们行妻夫之礼吧!
莫黛甚想说,你们真的想多了!先别说她现下完全没那个龌龊心思了,即便是有,她也还没豪放到要与他们三兄弟一起!
想着今晚总得睡觉,总这么让他们尴尬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莫黛甚是温和地笑了笑:“呵呵呵,别紧张,又不是没睡过,一起吧。”话一说完,莫黛才发信自己也是紧张的,否则她不会将话说得这般没头没尾没中间过渡,而这句话一出来,莫无云三兄弟更紧张了。
莫黛想,罢了,她还是先睡她的吧,只要她一睡着,他们三兄弟心里的危机感也便解除了。想至此,莫黛直接爬上炕,拉过破被子倒头就睡,留下那三兄弟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莫无云皱了皱眉头,果然,他之前一直觉得莫大溪这回转性变好之后,什么都做得甚是到位,却独独缺少了些什么,现下他才蓦然惊觉莫大溪缺少的是什么,便是女人对男人的“欲”,他们是她的相公啊,虽然早前一度反感疏离她,但如今他们明明没什么反抗地站在她面前,她居然,居然……
“大哥,我们也歇吧。”莫无风倒是没有莫无云想得多,于他来讲妻主变成这样已经甚好,只是面对这样的妻主,他有些窘迫混乱,明明是觉得安心的,但还是有些害怕,同时又觉得尴尬害羞,真是一团乱麻,是以他嘴上虽然说歇,但脚却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嗯,歇吧。”莫无云虽然应声,却也并不见他挪地方。
莫无轻倒是干脆,见大哥二哥犹犹豫豫的,心里一赌气:“我先睡了!”说着便脱了外面的旧袍子,上了炕,直接挨着莫黛躺了下来。
莫无云和莫无风愣了愣,不再多说什么,也跟着上了炕,熄灯睡觉。
莫无轻的肚子大了,夜里睡得甚不安稳,呼吸也困难,睡着后呼声震天。莫黛几次被吵醒,想着过去的一个多月里许韶林他们是怎么过的呀?倒是不见莫无云和莫无风有醒来的迹象,想来已经习惯了。
莫黛想起自己前世十六岁之前,她也是见过女人挺着大肚子的模样的,相当辛苦,现下换做是男人来诞生子嗣了,同样艰难,而莫无轻自打怀孕以来脾气愈发急躁的主因便显而易见了。
莫无轻又动了动身体,似是腰部极为不舒服,莫黛便用自己的背抵着他,希望他能够舒服一些,岂料她才挨近他,他整个人便缠了过来,再一次如初回到家的那晚一般,手臂拦腰抱着她,大肚子搁在她肚子上,一条长腿再横过来压着她的腿,整个将她固定死在炕上,动都动不了。而莫无轻却终于睡安稳了。
莫黛在黑暗中默默地反省着自己,下回决计不能再好心,好心的下场便是让别人的痛快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翌日卯时,当莫无云醒来时,见到的便是莫无轻死死缠在莫大溪身上的情形,莫无轻睡得甚香,而莫大溪则是大睁着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房顶,就像是……
“妻主?”莫无云一瞬间有些害怕,颤颤地轻唤了一声。
睡在最里头的莫无风这时候也醒了,见大哥坐在炕上愣愣地看着什么,他也便坐起身来,轻声问道:“大哥,你看什么呢?”说着也侧头看过来,一看之下,他也当场懵了。
而就在这时,他们的耳边突然传来莫黛有气无力的声音:“无云,无风,赶紧把这厮给我拉开。天可怜见,昨晚我真以为自己会被自己的相公和其肚内尚未出世的孩子给活活压死,若真发生那种事了,我估摸着你们出去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我是怎么死的,我莫大溪便是死都死得没脸哪!”
“噗!”莫无风忽然就被莫黛的话给逗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下来,他赶紧抬袖擦去。
莫无云亦是有些忍俊不禁,但常年保持冷淡表情的他也只是稍稍有些松动,不知不觉便吐出一句近似于打情骂俏的话:“什么死不死的,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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