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莫一心一听不仅有点心,还有丸子,糖衣花生米,红烧肉什么的,嘴巴里立时便口水连连,想吃得不得了,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他爹狠瞪了一眼,他吓得缩了缩脖子,但同他爹的吓唬相比,他更想吃好吃的。于是,莫一心不顾他爹的阻止,飞快地跑到莫黛身后,他爹追过来,他便就着莫黛的身体和他爹玩起了躲猫猫,一边躲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我也说实话……不是大猫推我的……是我自己,自己摔倒的……我也要吃肉!”
这句话正好被提着二十多个鸡蛋走出来的莫桂花听到,紧接着又听到严观一边追打着孩子,一边骂道:“你个糟孩子瞎说什么,爹明明见你被大猫推倒的,你再瞎说,看爹不打死你!”
“我,我没瞎说……我要说实话……我要吃肉!”
“你这死孩子……”
“够了!”莫桂花突然大声吼道,“八斤家的,你闹够了没有?你若再闹下去,休怪我莫桂花对你不客气!鸡蛋拿去!虽然不是我家大猫弄的,但毕竟一心流了血,拿回去给他补补吧!”
严观原本听莫桂花吼他,心里气愤还想闹的,这会儿一见莫桂花虽然听到儿子说实话,却还是将鸡蛋给了他也便不好再发作,遂提了鸡蛋就走,连声谢都不说。
莫桂花气得够呛,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冲莫黛愧疚地笑了笑说道:“大溪,对不住了!”
莫黛拍了拍她的肩膀:“哪里话!你去忙吧,我这边也该发点心了!”
鞭炮声中,一群孩子雀跃地欢呼着,每人手中都捧着莫黛发的点心,如过年时一般喜气洋洋。在这群孩子中,有两个是最开心的,一个是大猫,还有一个是莫一心,他们两人每人都得了用油纸包着的一小包吃食,里头有点心,有萝卜丸子,有糖衣花生米以及一块早已冷凉的红烧肉。
莫一心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吃食,一边对大猫说道:“你真好,可以时常吃这么多好吃的!”
“小羽和小翼才真好,大溪姨是他们娘,天天都给他们做好吃的!”
“唉,要是大溪姨是我娘该多好啊!是吧,大猫?”
大猫刚想接话,忽然想到自己还生着莫一心爹的气,于是哼一声别开脸,不理莫一心。
莫一心挠了挠头,有些讨好道:“我说实话了,我没说是你推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等到大溪姨说有好吃的你才说,没义气,我以后都不跟你玩了!”
“我,我不是怕我爹嘛……”
“胆小鬼!”
“哼,你还不是怕你娘!”
大猫一想也是,反正现下娘也不怪他了,他也有好吃的了,那就原谅莫一心吧!
大梁一上,这铺瓦的速度就快了,再加上石墨手底下的帮工技艺娴熟,几乎是当晚,所有房子并浴室和茅房便基本落成了,接下来就是砌院墙,铺地面,盖鸡舍猪圈,扩大加深粪坑,用青石砖铺设下水道以及最后的修整。
原本,石墨预估是一个半月才能完工,现下才将将一月便完工了,石墨也是没想到,而莫黛则认为必定是自己供应的午饭起到了决定性的效果。现下还差找木匠打造一些家具放在各房各屋,后院的水井虽然打好了,但打上来的水甚是浑浊,尚需要一些时间沉淀,而灶房的锅灶仍有些细节尚未处理好。石墨的帮工队已经撤走了,因为他们要赶下一场活儿,石墨也暂时回镇上去了。
这日莫黛仍像往常一般,一早便去了镇上。而许韶林和莫无云三兄弟则拿着抹布扫帚什么的开始清理他们的新家。
两个小的在铺着打磨石的院子里欢笑着跑跳着,时不时地还会在地上打滚,许韶林不去管他们,任他们在地上玩耍。
许韶林望着眼前的高墙大院,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够住进这样的房子里。
想想以前,妻主决定收养大溪这孩子时,他和哥哥虽然未说什么,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那时候无云才将将一岁而已。等到无风和无轻相继出世后,他们便觉得妻主是英明的,他们没有生女儿的命,能收养大溪真是太好了。再后来,妻主又决定将无云无风和无轻嫁给大溪,虽然那仨孩子对此有些不满,但现下想想,妻主的决定仍旧是英明的,看看他们家大溪现下多有出息啊,这高墙大院全是她一人拼命赚钱盖的,若是妻主和哥哥还在,见到眼前这般光景,不知该有多么欢喜!
许韶林想至此,不由地抬袖擦了擦眼角,真是人老不中用了,动辄便会流泪,若是让大溪见了又该替他担心了。许韶林叹了口气,脸上重又恢复笑容,拄着拐杖朝后院查看去了。
莫无云莫无风和莫无轻亦是相当动容,想着他们即将就要搬进这所大房子里住,那心跳便控制不住地加快。只是一想到妻主莫大溪,面上的神情便有了不同。
莫无云是有些迷惘的,原本他知莫大溪是个指望不了的无能妻主,既然改变不了现实,便打算就这么与她相敬如冰地过一辈子,人生什么的,早在嫁给莫大溪的那一日便没了,是以他冷漠心死地过着每一日。诚实说,当他得知莫大溪掉下悬崖生死不明时,那一瞬间他感到有种终于从泥淖中解脱的畅快感,但随之而来的茫然与不知所措却又迅速将他重重围困住。莫大溪没了,妻主没了,他,他们一家到底该怎么办?
然而,当莫大溪重又出现在他面前时,那一瞬间,茫然与不知所措莫名地消失,随之而来的便又是如深陷泥淖中的那般无望地让他冷漠心死。
可是莫大溪变了,她知道亲近孩子,孝顺爹,体贴家人了,她不知从哪儿学得一手好厨艺,且一反以前的大女子姿态主动下灶房为他们做饭食,她奇迹般地知道维护家人且变得强硬,她不喝酒不赌博,她知道拼命赚钱养家,而眼前这座高墙大院更是她独自一人张罗内外盖起来的。
莫大溪是真的变了,她对孩子对爹是真心得好,她也不会再打骂折磨他们,她对他们甚是体贴,虽然感觉上似乎少了些什么。爹常说让他们睁大眼多看看莫大溪的好,让他们也多体贴莫大溪一点。爹说的他都懂,莫大溪的改变他也全都看在眼里,可是她以往带给他们的记忆太过悲惨,对她的抗拒已然成为一种本能。
莫无云看着两个玩累后直接躺在打磨石地面上的孩子,一边督促他们赶紧起来当心着凉,一边暗想着,莫大溪,真希望你能够一直如此好下去……
“大哥,你在想什么?”莫无风一边用抹布擦拭着窗棂,一边问道。
“……”莫无云回神,笑了笑,“没什么。”
“没想什么你刚才愣着发什么呆?”
“……无风,你说……”
“啊,无轻,爹不是不让你干重活吗?你赶紧将木桶放下,我去挑水!”莫无风急忙放下抹布去接下莫无轻身上的扁担,也打断了莫无云一瞬间想要问出口的话。
莫无风接下担子后忽而想起大哥好似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问:“大哥,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你自去挑水吧,路上小心些。”莫无云笑着说道。莫无风点头应声,而后挑着两只木桶出了门。
莫无轻摸了摸自己七个半月大的肚子,皱着眉说道:“大哥,你们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干,我闲得发慌,过几日便要落谷了,一月后又要农忙了,希望那时候我不会拖累你们!”
“说什么拖累?你怀着身孕,自然不能干重活,稍有大意大人和孩子都会有危险!”
莫无轻低头看了看肚子,眉头蹙紧,呢喃着:“真不想要这个孩子……”
“无轻!”莫无云打断莫无轻的呢喃,不悦道,“以后不许再胡说,若是被妻主知晓了……”
“哼!让她知晓又如何?你倒是让她自己说说看,她有脸说出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吗?”莫无轻说着,似是想起了伤心事,眼圈立时便红了,盈着泪光的眸子内隐隐透着羞辱与愤恨。
莫无云见他如此,也跟着红了眼圈,赶紧拿着抹布继续擦拭莫无风未擦完的窗棂,擦了一阵又停下动作:“无轻,我们已经成家了,莫要再耍小孩子脾气。”
莫无轻不说话,只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肚子,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纵然他刚才说了狠话,但若真要他舍弃掉这个孩子,他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福满堂。
莫黛照常在二楼包厢内奋笔疾书。史岚已多日未来福满堂,莫黛写出话本子便直接交给了房凌。通过一个多月的学习,房凌已经对简化字的认读没了障碍,而那名说书老先生商一红依旧是靠着耳朵听一遍,然后自行发挥,并不去认读那些简化字。
午时,莫黛将话本子递给房凌的同时,房凌也扔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给她,莫黛一摸知晓是银子,当下便冲房凌抱拳作揖道:“多谢掌柜的!”
见莫黛拿了银子就走,房凌咳了一声:“你不点点银子少不少?”
莫黛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笑道:“房掌柜办事,小的放心。”
“嘁!”房凌嗤笑了一声,很不想承认自己刚刚被莫黛的那一句话捧得甚爽,又咳了一声,“里头是两百三十两银子,你若是嫌带在身上麻烦,我可以帮你兑换成银票。”
莫黛想了想,遂解开布袋,见里头全是十两一个的银锭子,便道:“银票就不用了,还是有些重量的银子带在身上踏实。”
“俗气!”房凌不屑地白了莫黛一眼。
“呵呵呵,那是,小的整日就为了家人能否吃饱肚子而斤斤计较着,可不就是俗气嘛!若小的能像房掌柜这般温文儒雅,行事高端大气……”
“行了行了,你丫头少给我戴高帽,我还不知你心里是如何想的?温文儒雅?高端大气?亏你能掰得出来,你其实甚想说我是个一身铜臭味的奸商吧!”
“没有没有,小的绝对没有,小的刚才所言句句皆发自肺腑,小的能有今日,全赖房掌柜一手提携,小的对房掌柜只有感激涕零的心!”莫黛甚是真诚地望着房凌,就差没真的给她涕零出来。
“你当真如此感激我?”房凌挑眉似笑非笑,花言巧语,口蜜腹剑,但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说的话深得她心。
“当真!”
“那好,你明日来说个书吧!”房凌抖了抖腿上水蓝色绸衫的下摆站起身,以着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呃,那商老先生……”
“她接连说了一个月,总得给她一日休息的时间吧!”
“就一日吗?”莫黛问。
“你想两日三日也行!”
“不不不,小的嗓子不行,而且小的这一个多月一直在忙着家里的盖房事宜,眼下还有诸多细节尚未收拾好,是以……”
“行了!知你是大忙人,就说一日成吧?”房凌不悦地瞪了莫黛一眼。
“谢掌柜的!”莫黛立时作揖赔笑。
莫黛揣着银子来到后院找萧笑,想着等后日萧笑再次请休时,她便随萧笑一起到石墨家还钱。
莫黛走进后院,便见所有帮工正在吃午饭,萧笑也在其中,只是这回她不再像昔日那般站起身冲着她明快地喊“大溪,这里这里,我给你留好位置了”,今日的她低着头神情恹恹地扒拉着碗里的糙米饭,半天也不见她夹一筷子菜。
莫黛顿感事情蹊跷,她这一个多月来忙着盖自家新房,即便是每日都到福满堂但也极少能与萧笑说上话,也没有在福满堂吃午饭,来去都匆匆的,她记得前些日子萧笑还在她准备回家时拉住她问房子的进度。
“萧笑!”莫黛忍不住喊了一声。
萧笑似是没听见,依旧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粒,直到她旁边的一个人用手肘捣了捣她的胳膊,她方才回过神来。抬眼一见是莫大溪,萧笑立时便绽开笑脸,只是那笑容多多少少有些勉强的意味在里头。
莫黛将萧笑拉到一边僻静处,看着她的双眼,问道:“说吧,发生何事了?”
萧笑望进莫黛那幽黑不见底的双眸内,忽然的,被她死命压抑在心底的痛苦情绪瞬间爆发了出来,原本笑容明快憨真的女子,这会儿活似被匠工重塑了面皮般,整张脸孔皆扭曲皱缩在一起,看得莫黛的心也跟着揪紧。
“唔呜呜……”萧笑一下子趴在莫黛的肩头哭起来,哭声压抑嘶哑,愈发揪扯着莫黛的心。
莫黛不动,就这么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感受着肩头先是湿热后又冷凉的触感,默默地陪着她度过这似是要天塌地陷般的绝望时刻。
良久,萧笑才停止哭泣,莫黛这时候才又问道:“是有关石墨的吗?”
萧笑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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