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细黛慢条斯理的收起折扇,迎上景玄默的注视,说话的语气很淡,“你还有什么耿耿于怀的,都一并问出来。”
景玄默扫了一眼熙华,熙华推开马车门,红衣一飘,飘了出去,马车门关上了。
马车依然继续向前驰着,车中只有他们俩个人,景玄默伸手将车帘放下。
歌细黛在等着他的发问,神色沉静极了,简直像密林里久不见阳光的深谷。
景玄默握住了她的肩,把她往怀里拉,俯首温柔的吻着她的唇,轻声呢喃道:“我知道我开始在乎你了,在乎你心里爱谁,我不想去猜,也不想去怀疑。我们之间不要有误会和矛盾,我会好好待你,你的心里只能爱我,就像我只会爱你一样。”
歌细黛颤了颤,他不会说动人的情话,说是发自肺腑的实话。这番诚挚的表白流进心里,真是舒服极了,似春风似冬阳。
这些日,他总会问她‘你有没有爱上我?’,她总会回答‘没有。’并且,一次比一次回答的坚定。回答后,她便会反问‘你有没有爱上我?’他开始时会回答‘我不知道’,慢慢的总是回答‘我不确定’,在昨晚,他没有回答,而是很紧的搂住她。
他真是越来越会亲吻了,时而轻柔时而狂热,娴熟的掌握了要领。他的吻每一下的辗转,都像能触到她的心,使她的心泛起战粟的酥,微微的疼。他的舌每一次卷起她的舌,都能席卷起她轻轻的撩人的喘息。
歌细黛本是被他吻着,忽地变得主动,攀着他的脖子,深深的与他吻了一番后,红艳的双唇润润,说的话可是硬硬的,“你别爱我,就像我不会爱你一样。我会管好自己,愿你也是。”
她害怕爱上他,对于在皇权中如履浮冰的他们,要时刻保持清醒。爱情会让人目盲、耳聋,爱情会让人变得失去自我,将灵魂与意志都交付出去;爱情会成为负担,会成为束缚,会成为利用的筹码。她上辈子爱过,这辈子一定要把眼睛擦亮,不管何时,都不容自己陷入爱情的迷阵里。
见到景玄默清华的容颜上尽显冷凝阴霾,歌细黛凑过去一个吻重重的落在他的唇瓣,盈盈笑着,索性将话对他说明白,免得他以后再提,“我们之间可以有误会有矛盾,也能有隐瞒和怀疑,不能有爱情,不能有利用。”
她终是被‘爱情’和‘利用’伤过,伤得心有余悸。
半晌,景玄默突然一笑,清声道:“我们在一起就好。”
在一起就好?
是啊,在一起就好了,何必言爱。
歌细黛跟着笑笑,缄口不语,有股悸疼的情绪就积在她的胸腔,她伸手便掀开车帘,想透透气。
车帘刚一打开,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歌中道。
歌细黛下意识的收回视线,仅是片刻,便又将目光探了出去,望向歌中道。
歌中道骑在马背上,纵马向前,想必是巡视队伍。
歌细黛捏着车帘的手指不禁握得很紧,她看到歌中道衰老了,是从内而外的衰老,好像赐予他生命源泉的东西不见了,好像他的五脏六腑都残缺不全了。他还是那么的刚毅,还是那么稳重,可那只是他的躯壳,他的灵魂尽是苍凉荒芜。
他有找过娘吗?
他的心里可是挂念着娘?
他可曾悔?
在一瞬间,歌细黛非常可怜这个男人,她拉起了车帘,不想再看他。
景玄默看到她因为歌中道而蹙起眉,看到她幽深的眸色蕴着冷沉,便叩了叩马车。
“太子,在。”侍卫应道。
“去告诉歌中道,请他跟太子府的马车保持至少一公里的距离。还有歌空明。”景玄默说得轻描淡写。
侍卫应是,便去了。
歌细黛拧眉,问:“你就不想拉拢歌家父子?”
“不想。”景玄默回答的很干脆,他知道歌家父子的脾气,对皇帝很忠诚。
队伍行至一处宽敞的平地时,便停下休息。
一名公公来报:“皇帝宣太子殿下。”
景玄默下了马车,见熙华准备跟上,他便示意熙华留下保护歌细黛。熙华只有留下,他知道如今在太子的心里,歌细黛很重要。
天空蔚蓝极了。
歌细黛可不要总在马车里等着,她便也下了马车,观察一番四周的地势。她的双脚刚落地,就瞧见一个少女,身着桃红色百褶纱裙,翠眉蝉鬓,发间的玛瑙珠钗,衬得少女的眼睛似宝石般璀璨。
此少女正是极其受宠的三公主景佳琳,芳龄十六,美得娇艳动人,令无数男子心生向往。皇帝老子为她挑选了诸多才貌俱佳的名单,都入不了她的眼,她说她要自己挑。在上一世,这位公主总挑不到喜欢的驸马,可是终生未嫁。可见,眼光有多挑剔。
歌细黛看着佳琳公主,佳琳公主见有人下马车,不禁也看了过来。
也不知是谁招惹了佳琳公主,歌细黛瞧见了公主眼底的恼羞,颇有些气急败坏的不满,盛雪的双颊因生气平添了几分红灿。
熙华对公主视若无睹的跳上了马车,悠闲的啃起了他的鸡爪。
歌细黛已反应过来,该有的礼节可不能少,逐垂下眼帘,拱手一躬身,“见过公主。”
佳琳公主翻了一个白眼,冷哼问:“你也是太子的男姬?”
“下官是太子府的司议郎。”歌细黛说得凛然,她这身少年装,再加上她俊俏的容貌,任谁都会浮想联翩。
佳琳公主听罢,脸上乐开了花,方才的跋扈不见了,少女的调皮尽显,“还是你干净,你长得即好看又干净,本公主喜欢。”
对于好看又干净的评价,歌细黛怔了怔。
佳琳公主丝毫没有了架子,有些羞涩又大胆的咬着唇,上前拉住了歌细黛的衣袖,声音清脆的道:“本公主喜欢你,本公主……”她解下腰间系着的玉佩,在空中晃了晃,塞在歌细黛的手里,“本公主赏你的。”
歌细黛硬生生的拿着玉佩,一下子懵了,勉强保持着常态,刚欲行礼谢赏,只见衣袖被公主抓得很紧,便也不忙于挣脱,微笑道:“谢公主。”
佳琳公主顿时喜上眉梢,扯下腰上系着的鲜红色的丝绦,塞给歌细黛,非常亲昵的娇声道:“你还很有礼貌,本公主太喜欢你了,拿着,赏你的。”
又来了一条丝绦?
歌细黛眯起了眼睛,很好笑的忍着不笑,既然有赏那就收下好了。
马车上的熙华讥笑了一声,道:“真是大方,只赏些不值钱的破烂玩意。”
“本公主爱赏什么赏什么,你管得着?”佳琳公主的跋扈一下子冒了出来,瞪着马车上的熙华,呸道:“你算是什么东西。”
熙华很享受的啃着鸡爪,完全不理会佳琳公主的发飙,连看也不看她,想必是仗着太子的维护,根本就不把公主放在眼里的继续讥笑道:“你求我管我也不管。”
“你……”佳琳公主气得跺脚,抓着歌细黛衣袖的手用力的甩了一下,“你个肮脏丑陋的男姬,竟敢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本公主把你切碎喂狗。”
歌细黛一惊,佳琳公主的护卫就在不远处。
这位受宠的公主,可是名副其实的‘宠’,俸禄接近太子殿下,是恭王景奇天的两倍。景奇天不过是护卫一千,这位公主二千。皇帝还将京郊的一个富饶郡县赐给她。她本日里自是娇惯,那会受得了气。
熙华一副懒得理会的不屑,伸脚一踢,把马车的门关上了,眼不见为净。
“你……”佳琳公主脸颊酡红,万般愤恼都闪烁在晶莹的眼睛里,简直要被气哭了。
歌细黛站着不动,闲适的观望。熙华也太过狂妄,竟然对佳琳公主如此无礼,看样子,这并不是熙华的第一次。公主的威胁也不是第一次了。即使他们都习惯了看对方不顺眼,要闹就闹吧,歌细黛也就旁观旁观。不禁,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玉佩,只觉得在何处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佳琳公主硬是把气给憋下去了,眸中春水飘荡的盯着歌细黛,轻轻的摇了摇歌细黛的胳膊,又似换了个人,撒娇般的口吻道:“你喜不喜欢本公主?”
歌细黛怔了怔,言辞诚恳的道:“公主乃金枝玉叶……”
不等歌细黛用华丽优美的辞藻形容公主有多令别人喜欢时,佳琳公主已眉间呈现凶相,用正常的音量道:“既然你喜欢本公主,只要你去杀了那个男姬,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这偌言许得真是激动人心慷慨大方。
歌细黛轻叹了口气,“杀人偿命,下官若杀了他,有了什么也无福消受啊。”
佳琳公主哼的一声,丝毫不顾虑会被别人听到,道:“本公主先把自己给你,你要不要?”
这条件可真诱惑,可偏偏,歌细黛从美人脸上看不出半分媚态诱惑之意,就连一丝勾引的意思也没有,完全是任性少女的赌气之话。
歌细黛的脸上却要露出诚惶诚恐惊喜过度的神色,并且失神的看着公主,好像自我膨胀到说不出话。否则,就太不给公主面子了。
熙华却在这时开了腔,一刀击进公主的自尊里,“你没有你想象中的迷人。”
佳琳公主的暴脾气被激得压不下去了,命令随行侍卫动太子殿下的人,自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公主就自己上了,她一下子推开歌细黛,伸手用力的拉开了马车的门,火冒三丈的跳上了马车,朝着熙华扑过去,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了下去。
紧接着,又是一个耳光响起。
还是一个耳光声。
第四个耳光。
歌细黛默默的数着,公主打得可真是用尽全力了吧。忽然,她看到佳琳公主被从马车里飞向半空,不必想,应是熙华把公主给扔出去的。
佳琳公主若是在太子的仪仗里受了伤,太子难免落下话柄。歌细黛不再细想,纵身跃起,就去接住公主。还好,熙华的力道不算太大,歌细黛拥着公主旋转了半圈,稳稳的落地。
歌细黛暼到了佳琳公主眼角的泪珠,将视线移开,她一身男装,男女有别,侍卫们已看到他们拥在一起,她便连忙后退一步,拱手道:“失礼了,望公主殿下见谅。”
“发生了何事?”景盛帝的怒喝的声音传来。
“父皇,”佳琳的反应很快,一下子就扑过去,扑进了景盛帝的怀里,“女儿找到喜欢的人了。”
“是谁?”景盛帝紧绷的神色这才展开。
歌细黛很想装着看不到,可偏偏,佳琳公主的那根细长的食指就是在指着她。
不等歌细黛装着不明状况的扭头走开,佳琳公主已奔过来抱住了她的胳膊,大声的对皇帝老子说:“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第48章 《荣华无量》0048
歌细黛心中一怔;佳琳公主真是唯恐玩的不够疯狂,连连的大喊了三声:“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那气势真像是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郎君;非君不嫁且错过悔死;勇敢的劲头很令天地动容啊。能被皇帝老子盛宠的公主这般告白的对待;不乐疯也能乐傻了。
每听佳琳公主喊一声,歌细黛的手指就暗暗的捏的紧一些。胳膊被佳琳抱得很牢,她轻轻的抽了抽后,索性也不尝试挣脱了。即在此时此景,她合时宜的面露惶然之色的微微躬身。
诸多复杂的眼神抛来,有艳羡有同情有困惑有叹息;所有的眼神凝集成一股浪;歌细黛就站在浪尖上。当然;歌细黛不能忽略有一股大浪随时就拍过来,一下子就能把她拍死。
景盛帝岿然而立,神色极其难变,眼神有些古怪的上下打量着歌细黛。
歌细黛立刻觉得被阴冷的目光审势,简直是劈头盖脸。
方才,她接住半空中的佳琳公主,被别人看在眼里,应是亲昵的嬉戏。
佳琳公主身份尊贵,尚无婚配,与异性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的肢体接触着实越矩,举止实在是轻浮,令皇帝老子很失龙颜。
皇帝老子的龙颜以及公主的体面,还有皇家威望都是重中之重,丝毫不能丧失,绝不容冒犯。
可是,皇帝老子不去瞪他的女儿,却是令人揣测不透的盯在歌细黛身上,摆明了是想将宝贝女儿的荒唐举动,归罪于她。她一不留神就会成为引诱公主的祸害,皇帝老子一声令下乱棍打死也不无可能。
哦,不一定是乱棍打死,也可能是活剥了皮。
就在四皇子谋反案期间,大公主宝琳公主与她的小叔子传出了绯闻,什么被驸马当场捉奸在床,什么不止一次的暗通幽渠,坊间传得绘声绘色。宝琳公主的名节严重受损,皇帝老子知道此事后,派人调查,御史在得到皇帝的授意下,将公主的小叔子活剥了皮,严罚是他勾引公主,道是树尚且要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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