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加了怎么办?不管了,往这碗还没加葱花的汤里再加些油豆腐吧!
赵四郎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暗道:打下手也不简单呀!唉,活着就没有容易的事儿。
这厢赵三娘端起托盘,刚一转身看了一眼人头攒动的大堂,便又回过身去,问道:“娘,这会儿四郎空不空?空的话让他出来帮忙跑堂!”
“呃,好嘞!我这就让他出来!”姜氏忙应道。其实后厨里的活儿还有很多,有赵四郎帮她打下手,她都觉得有些忙不过来,这要真把赵四郎调走了,她肯定会忙得脚不着地。只是她知道赵三娘是个好强的,这会儿肯定是大堂里客人太多,赵三娘实在是扛不住了,才会开口让赵四郎出去帮忙。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你让四郎直接把那两碗豆腐脑送去七号桌!”说罢,赵三娘就端着托盘匆匆走了。
几天前,赵四娘嘲笑赵四郎太笨时,赵三娘也很不厚道地腹诽赵四郎居然连跑堂这么简单的活儿都干不好,实在是太不顶用了。可真正体验过后,赵三娘才知道跑堂这活儿一点都不简单。
自家老铺子里的桌子坐八个少年都很勉强,而新铺子里的桌子挤一挤可以坐下十二个壮汉。因为桌子够大,经常会有三批甚至四批客人拼一张桌子。尽管跑堂的只需要负责送汤、送面,可人一多难免会混淆起来。虽说每张桌子上都标了桌号,可以不记人脸就记桌号,到时直接把菜品端过去,几批人自然会取走自己所点的餐。可理论上是这样,操作起来却有相当大的难度。因为经常有客人点好餐后,就跑去自助餐台买一些小菜。买完之后,或者是发现原来的餐位已经被别人占了,或者是发现餐台的附近另有空位,就会选择换桌子坐。这样一来,经常会出现找不到客人的情形。心里一急,头脑一热,还真会如赵四郎所说,觉得“一眼都看不到尽头”。
头痛不已的赵三娘送完餐后,一面忙着收拾临窗的几张桌子,一面开始思索解决之策。
就在这时,远远听得马蹄声响,有一行人马自铺子前面疾驰而过。每日路过门前的车马不知凡几,赵三娘丝毫不以为意,忙碌的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很快这一行人马竟然又折了回来,径自驶向自家铺子,使得自家门前的青砖地面上响起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于是赵三娘好奇地透过窗子向外张望了一下,这一看就有些移不开眼睛。
只见门外立着八匹棕色骏马,马上的青年都穿着整齐划一的黑色劲装。八匹骏马簇拥着一辆极为华丽的马车,用宝蓝底金花缎面制成的车帷被风微微吹起,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点点金光。
自家铺子之前也接待过好些个商队,一批三四十名的客人并不稀奇。可眼前的这批客人虽然人数不多,打扮也很低调,可就是让赵三娘觉得甚是不凡。
铺子里的姜老爷子听到声响后忙迎出门,可那隐含不发的气势,竟然让有五十载阅历的姜老爷子踟蹰不敢上前。
不过还好,虽然那八名青年坐在马上纹丝不动,面无表情令人望而生畏,驾车的那个小厮却利索地跳下了马车,面带笑容主动朝姜老爷子走了过来。
赵三娘急于想要知道那小厮会和她外公说些什么,就三下两下收拾完桌子,端着满是脏碗的托盘,朝铺子的大门方向快步移了过去。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自助餐台那儿传来一阵吵嚷声,转头看去,原来是最靠近餐台的七号桌那儿有一个客人正捂着喉咙,倒在地上打滚。
赵三娘一惊,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身向餐台那儿奔了过去。
只见赵永忠正要蹲下身去查看客人的情形,却被与那客人同来的青年死死拦住了。
那青年约莫二十岁出头,白净面皮,长相颇为斯文。可一双眼睛却滴溜溜直转,一看就不像是个安分的主儿。果然见陆陆续续有几个客人围了过来,他立马扯开嗓子,高声嚷道:“天啊!这家黑店谋财害命呐!我兄弟只吃了一口豆腐脑就倒地不起啦!”
铺子里的其他客人听说后,不管是不是点了豆腐脑,都放下了手中的吃食,心里惴惴不安,起身过来围观。
赵三郎也从铺子的另一头赶过来,不过几步路的工夫,只见刚刚还在地上扭动着的客人这会儿已经面孔朝下一动不动了,登时吓了一大跳。
“这位大哥,这位客官忽然就在咱家铺子里倒下了,咱们都很担心他。且不管是不是咱家吃食的缘故,你得让咱们看看他到底咋样了,该施救就得立刻施救,不能拦着不让咱们救人呀!”赵三郎忙劝说道。
“怎么?你以为咱们是来没事儿找茬儿的?要看,行啊!就给大家看看你们这家黑店的豆腐是怎么吃死人的!”那青年大声叫着,就把他的同伴给翻了过来。
只见那客人双目紧闭,口吐白沫。围观的众位客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那青年见了,登时兴奋了起来,抬手就想掀翻离他最近的自助餐台。rs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重出江湖
却说铺子里面正闹得不可开交,大伙儿如临大敌,而后院小屋里的赵四娘却闲适得很。这会儿她有气无力地趴在炕上,左手支颐,从裹得像只蚕茧般的被窝里伸出右手的食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散落在被单上的那堆金叶子,心中正浮想联翩。
早在遇到那少年时,她就隐约猜到会有分别的那一天。那个他无论是容貌,还是谈吐,抑或是衣着,样样皆属不凡,绝非是会在这穷乡僻壤久留之人。可让她难以接受的是,那个他居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不把这些金子留下还好,说明那少年或者愿意接受她这一份笨拙的心意,可他留下了这些,是想要表达恩怨两清的意思吗?
被人拒绝是一件很难堪的事,即使是婉拒,被最在意的人所拒绝,也会使人难以承受。
是因为前世拒绝了太多对她心怀善意的人,在有意无意间伤害了太多关怀着她的人,所以大公无私的老天看不下去了,先是让她莫名穿越,然后再派这么一个人来收拾她吗?
果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饶了这么大一个弯儿,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忽地赵四娘一把掀开被子,不服气地指天骂地道:“这也太不公平了!远的不说,就说老赵家那帮人,他们干的那些事儿可比我恶劣太多了,这会儿还在好吃好喝、四处乱蹦,凭什么让良善的我遭这样的罪?说到底,我这不过是想找个中意的人,这算哪门子大罪了?每个人都会对美好的事物心向往之,我不过是遵循常理而已。退一万步讲,即使我曾经有过那也只是小过,贼老天你也不能这么耍我呀!每次都弄个卖相那么好的人来撩拨我,却次次让我看得到吃不着,这是想要气死我的节奏吗?”
“妹妹,不好了……”冒冒失失的赵四郎猛地将房门推开,大声嚷嚷道。不过话还没有喊完,就被妹妹现在的熊样给吓得倒退了两步。
只见一向注重形象的赵四娘此刻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最可怖的是听到他进来了,她将指着天的爪子收了起来,回过身来,转而将凶恶的目光瞄向赵四郎。
“啥事儿?说!”心情不佳的赵四娘语气极其恶劣地问道。
原本赵四郎还在担心,就算是请全家最牛叉的小妹出马,也不一定能摆平外面的恶客。可这会儿看到小妹这副骇人的模样,他觉得就算来的是恶鬼,见了小妹恐怕都要绕着走。于是他定了定心,将外面发生的事儿细细地说了一遍。
不等赵四郎说完,赵四娘就果断地跳下了炕,简单地拾掇了一番。待得赵四郎说完,她当即拉开门就要出发。
“妹妹,那些是……”赵四郎也知道这会儿不是寻问炕上那些金子来历的时候,可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金子的他被亮瞎了眼,还是忍不住问道。
赵四娘一把扯过棉被,将金灿灿的叶子尽数掩盖。她懒得开口和赵四郎解释,一言不发直往外走。心中发狠道,待会儿就把这些碍眼的玩意儿全都换成银子,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出得门来,只见后院里这会儿空无一人,静悄悄的。惟有后厨门边的走廊上传来“咕噜咕噜”的细微声响,赵四娘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条还没养熟的小奶狗正没心没肺地闷头大嚼着客人吃剩下来的肉食。
仿佛是感受到了赵四娘并不友好的目光,那小奶狗警惕地转头望向赵四娘,得到了一记“养你何用?”的白眼,登时委屈地叫了一声“嗷呜”。
赵四娘才不管它委不委屈,径自走进了后厨里。这会儿后厨里也空无一人,就连年幼的姜小虎不在,想来是都去了前面助阵。当赵四娘站在这儿清楚地听到了那青年不依不饶地叫骂声后,她原本就紧绷的小脸上更是不耐地皱了皱眉。
赵四娘疾步走进大堂,一面吃力地分开围观的众人,一面听那青年继续叫嚷道:“你们拦着我做啥?这家黑店做出来的豆腐吃死了人,还不让人讲理了?”
原来刚才那青年趁赵永忠他们不备,想要一把将自助餐台掀翻,却不想被几个眼疾手快的客人给制止住了。他心中大骂那几个客人多事,可见人家个个身强力壮,他不敢直接对上,无奈之下只得再一次痛诉赵家铺的“恶行”,打算“以理服人”。谁知他自以为占住了理,打算借机推搡一把好言好语前来劝解的姜老爷子时,竟然又一次被围观的客人给拦住了,恼羞成怒的他终于忍不住朝那些客人大声质问起来。
“讲理?就你还敢在这儿大言不惭地说要‘讲理’?好!我就先和你讲讲理!”
大堂里虽然甚是嘈杂,可赵四娘清亮的嗓音还是清楚地传到了众人的耳边。听到这样镇定自若的声音,不仅是赵四娘一家人,就连被扰得人心惶惶的大部分客人也迅速镇静了下来,一时间铺子里的众人都齐刷刷地望向出声的赵四娘。
一家人见躺了整整两天的赵四娘终于好起来了,心里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继而是升起了一股希望——有四娘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于是一家人忙请众人给赵四娘让出一条道儿来,让她站到前面来。
“小丫头片子,你是什么东西,就凭你也配跟我掰扯道理?”那青年斜睨着稚气未脱的赵四娘道。
赵四娘听了,丝毫没有生气,也没有即刻答话,而是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那青年一番。
如果说在看清这客人的嘴脸之前,自信自家吃食没有问题的赵四娘只是想要斥退恶客,那么现在,认出那青年并且知道他主子是谁的赵四娘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赵四娘一面紧盯住他,一面招手唤来赵三郎,在他耳边耳语几句。赵三郎听后点点头,表示立刻去办,接着就快步出了铺子。
而在赵四娘闪着寒光的眼神之下,那青年觉得甚是不自在,忽然一怔,生出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得让他抓不住。rs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聚众闹事
“这位客官,听说你的兄弟只是吃了一口咱家的甜豆腐脑后就倒地不起,是也不是?”赵四娘问道。
“是呀,就是你家做的豆腐吃死了人!”那青年大声说道。
“你们吃的可是这两碗?”赵四娘指了指七号桌上放着的两只小碗问道。
那青年今儿就是来闹事的,虽然口口声声说要讲理,但他哪会真在这儿细细同铺子里的人掰扯?当下他一点儿都不想好好答话,只想无理取闹。可不知道这铺子里的好些客人是怎么回事儿,都虎视眈眈地瞪视着他,盯得他头皮发麻。于是有些胆怯的他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是。”
“这就奇了!咱家豆腐脑分咸甜两种口味,咸的倒还罢了,甜的里面加的可是白糖水。大伙儿也知道,白糖甚是金贵,要卖一百文钱一斤,咱家一小碗甜豆腐脑只卖一文钱,里面除了半斤豆腐脑外,还要放上一汤勺白糖水,完全是在亏本赚吆喝。好些会过日子的客人经常会来咱家喝上一碗,甚至有些住在附近的乡亲们也会特地跑来咱家打上一碗拿回家给孩子们解馋。毫不夸张地说,咱家每天都要卖出上百碗的甜豆腐脑,从来都没有出过事。怎么你们俩一来就出事儿了呢?”
那青年想要狡辩,赵四娘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问道:“远的不说,刚刚叫甜豆腐脑的客人就有不少,相信在场的诸位客人中就有才吃过不久的。听说你的兄弟是一吃就倒,若真是咱家豆腐脑有问题,其他客人怎么到这会儿了都还安然无恙呢?”
赵四娘一面说着,一面随手点了几张放着豆腐脑的桌子。
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