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又怎会一连多日都无法寻访到她的踪影,仿佛就此消失了一番,这简直不可思议。
清冷的月光下,姜荷莲子挽起袖子,轻轻拨弄了几下手腕上的金莲子,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过了两天,姜荷莲子一行所坐的船即将抵达幽都西城外的码头。
姜荷莲子自然是下了码头直接回家,而梁研家在静海,还需要接着坐船。换句话说,姜荷莲子和梁研一路同行多日,至此就将要分手了。
姜荷莲子感念梁研一路护送,临行前再三道谢。
“姜姑娘,不如我再送你一程吧。”梁研很想亲自将姜荷莲子送回家,顺便拜访一下宋氏。
不过梁研话刚出口,心里就有些后悔了,暗中埋怨自己太急躁了,方才那话说得太过直白。
于是他补救道:“也不是要特意送你。你看这会儿船才到西城外,我回静海得走莲花滩那条水路,那么这船肯定会路过南城外的码头。那儿离你家更近,你在那儿下船,于你更方便,于我也不费事儿。两全其美,多好!”就算不能送她到家,能多和她在船上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走莲花滩确实能够回到静海,但那得绕好大一个圈子,正常人都不会那么走。
素来精明的梁研居然说出这么漏洞百出的话来,不会是脑子里哪根线搭错了吧?
其实,姜荷莲子并不意外梁研会这么说。如果说以前她还不明白梁研的心思,经过这一路同行,她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梁公子,谢谢你的好意。”姜荷莲子一口拒绝道:“但,真的不必了。”
姜荷莲子忽然心生愧疚,有一种将人家用完就扔的感觉。但她再未开口说话,朝梁研微微颔首,转身便下了船。
尽管姜荷莲子再没有回头,但她知道梁研定然是一脸落寞,不禁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
下得船来,姜荷莲子转了一圈都没能雇到车。心事重重的她实在不想久留于此,便带着万俟弦一路步行回去。
自禁海令颁布之后,海运中断,很多原先使用海运的货物不得不改用河运或陆运。一般来说,河运码头都变得倍加忙碌,不过也有例外,姜荷莲子她们所在的码头就是。
这个码头直通幽都府西门,是幽州第一大河运码头,按理来说,生意应该很不错。可偏偏幽都府环江靠海,四座城门外建有三个码头。除了东城外的海港码头完全丧失了竞争力外,西城外的码头和南城外的河运码头竞争相当激烈。
原先这两个码头的实力旗鼓相当,生意都差不多,谁也不比谁强。可自打不久前苏记商行不知出于何种考量,将他家原先设在别处的多家货栈搬去了南城外后,其他各大商行也有样学样,纷纷将货栈搬到了南城外。最夸张的是,不少商行居然把原本在西城外经营得好好的货栈也一股脑儿地搬了过去,搞得如今西城外除了几个不起眼的小货栈外什么都不剩。这生意,甚至连禁海前还不如。
这会儿是辰时,别的码头上早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可这里却没什么动静,只有为数不多的几艘小货船在上货卸货。
姜荷莲子缓步离开稍显寂静的码头,正沿着官道走着。
还没走出多远,忽然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万俟弦就眼疾手快地将她拉到了一旁。
姜荷莲子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那一匹朝着码头疾驰的快马,但那马去得太快,她只捕捉到了骑马之人的一个背影。
只这一瞥,就让姜荷莲子的心猛地一揪。
那背影好生熟悉,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吗?姜荷莲子忍不住皱眉思索起来。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炮灰逆袭
万俟弦见姜荷莲子面色凝重,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开口问道:“姜姑娘,这个王敏之有什么不妥吗?”
姜荷莲子微一愣怔,顺口重复道:“王敏之?”
蓦地,她睁大眼睛,急急问道:“你是说刚刚过去的那个人是王敏之?是陈国公世子王敏之?”
万俟弦微微诧异,是因为刚刚那匹马过去的太快了,所以姜荷莲子没看清马上坐着谁?可她要真是没看清,刚才又为什么用一脸“这家伙大有问题”的表情死盯着马上的人看呢?
万俟弦心中嘀咕,可她还答道:“正是。不过王敏之并非陈国公世子,他的父亲才是。”
姜荷莲子点了点头。
前世她听说王敏之的大名时,已经是多年之后。那时老陈国公已逝,他的世子父亲承爵,他则被册封为了新任世子。故而,她记忆中的那个王敏之现在还不是世子。
“他怎么会来幽州?”更让姜荷莲子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在那个梦里我应该没有见过他,可我怎么觉得他似曾相识?”
不知为何,姜荷莲子在重生之后,总是能够遇上一些让她觉得似曾相识的人,就比如说江泠。
不过,同样是似曾相识,江泠不会让姜荷莲子心生畏惧。可方才那个人则不同,虽没看清他的面目,可光看马上的背影,她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不详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王敏之先前任静海知县,现任幽州知府,已经在幽州好几年了。”万俟弦说到这儿,顿了一下,道:“姜姑娘,你在梦里可能没见过他,可在这里你已经见过他好多回了。方才你可能没看清,这个王敏之就是经常来咱家铺子里挑刺儿的王容。”
陈国公府是名门世家,王敏之更是燕京的热门话题人物。万俟弦知道姜荷莲子曾做过一个预知未来的梦,料想在梦里姜荷莲子可能没见过王敏之本人,但有可能听说过他的奇葩事迹,故而才会在听说马上那人是王敏之时反应那么大。
姜荷莲子大吃一惊,道:“王容?王容就是王敏之?”
“正是。王敏之这个名字是后改的,他原名王容。”万俟弦奇怪于姜荷莲子不同寻常的态度,忍不住道:“在你的梦里,王敏之肯定做了很多荒唐事吧?”所以你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如雷贯耳。只是那些荒唐事得有多荒唐,才能让你光是闻名就惊吓至此。
姜荷莲子微感诧异,道:“荒唐事?的确,我也听说过,王敏之少年时名声不佳。不过我会记住他,可不是因为他曾经的纨绔之名,而是因为我梦醒之前听说他已经官至吏部左侍郎。”
万俟弦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什么?吏部左侍郎?就他,王敏之?”
姜荷莲子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在姜荷莲子的记忆中,王敏之出身世家,且是嫡出长子,幼时便有敏慧之名。据说“敏之”这个名字,就是孝章太子亲自考过他之后,特意给他起的。不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生母早逝后疏于管教的他长大之后摇身一变,成了燕京首屈一指的纨绔。因为恶名太盛,他被陈国公府放弃,给驱逐去了外家。
几年之后,他先是考中探花,之后进入翰林院。后来他的座师因故被贬,连带着他的仕途也一度受阻。不过很快,他就走外家的路子获得了外放的机会。从此往后,他的仕途便如龙入大海虎啸深山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多年之后,他重回京城之时,直接升任吏部左侍郎。按照燕国的官位设置,吏部左侍郎为从二品,乃是手握实权的高官。
王敏之升任吏部左侍郎之后,不知是迫于他的权势,还是终于良心发现,一些陈国公府的老仆纷纷开始揭露当年他的继母是如何栽赃陷害他,又是如何四处败坏他的名声。后来甚至爆出他生母之死的隐情,原来那里面竟有他继母的手笔。
消息一经传出,不等王敏之发作,陈国公府就自动自觉地行动起来了。他们先是送他继母去死,然后将他继母生的几个儿女逐出家门,甚至王敏之的父亲也跟着吃了挂落。
简单点说,名字臭大街的昔日纨绔一朝成为帝国的高官,惩治后娘,报仇雪恨——这就是一个从炮灰配角逆袭成人生赢家的精彩大戏。
这出大戏让一众吃瓜群众看得不亦乐乎,不仅在街头巷尾广为流传,甚至传入了深闺,就连一直待在祁王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姜荷莲子也有所耳闻,还和她的侍女议论了一番。
不过当时姜荷莲子听过也就算了,顶多是记住了“王敏之”这个名字,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在前世,她和他应当没有任何交集,可为什么她在看到那个背影后会心生不安呢?
姜荷莲子道:“这个王敏之……”
可姜荷莲子话到嘴边,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殿下即将正式重返幽州,为了不让殿下的回归不出任何漏子,殿下麾下之人都在忙碌着。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她无凭无据地就说“这个王敏之不简单,最好派人详查一番”,毫无疑问必会耽误殿下的人做事。
其实,耽误事还是其次,怕就怕查了半天结果什么都没查到,白费了好一番功夫。这种可能性还很大,毕竟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察觉出王敏之有什么问题,顶多就是人家升官快了些,可升官快又算什么不妥呢?实在要说王敏之有什么地方让她介怀,也就是刚刚他那背影让她深觉不安,可这个缘故也太荒唐了些,她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了。
姜荷莲子理智上告诉自己不要再在王敏之身上纠结了,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方才你说王敏之是静海的上一任知县,后来成了幽都府的知府。可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静海的上一任知县是公认的不管事儿,在任上表现平平,而且任期未满就被调走了。既然如此,现在这个王敏之年纪轻轻,又没什么出众的能为,怎么就能升任知府了呢?”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可回来了
万俟弦道:“王敏之虽是探花出身,可他做事吧,说得好听些是循规蹈矩,说白了就是怕担上事儿,从来都是畏首畏尾的。其实,他的座师也是我们阵营的人,当初我们也生过拉拢他的念头,可看他那办事儿的样儿,也就歇了这个念头。
“说实话,你刚刚和我说王敏之将来能坐上吏部左侍郎的位置,要不是我知道你的为人,还以为你在胡说八道。要知道,单凭他自己的才干,吏部左侍郎?呵呵,怕是倾其一生调回京城都难,哪有可能成为那样的大官?
“不过话说回来,我虽然无法想象他以后做了些什么,能够一跃成为从二品的实权京官,却知道他这次为何能够升任知府。”
据万俟弦介绍,王敏之虽然不为陈国公府所喜,可幸运的是,他有一个好外家。他的外祖父徐令则官至左都御史,乃是两朝元老,不但深受先帝喜爱,也为新帝所信重。前不久,徐令则意外死在了任上,新帝大为痛惜,便想要加恩于徐家。只是徐令则虽有一个儿子,他的儿子却没有走仕途,徐家就只有徐令则独女的儿子也就是王敏之在任上。于是新帝便把恩典给了王敏之,破格升他为幽都府知府。
万俟弦道:“听你说这番话之前,我还以为王敏之这一辈子也就止步于知府了呢!毕竟这种恩典对于爹不爱娘不疼的王敏之是极为难得的,恐怕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了吧。”
姜荷莲子随口敷衍道:“是啊。”
万俟弦看出姜荷莲子还在凝眉苦思,便又道:“早在王敏之三番五次接近小姐的时候,咱们就对他起了疑心,彻底调查了他一遍。陈国公的次子曾是新帝的长史,有所谓的从龙之功。因而,新帝登基后,陈国公府确实倒向了新帝那一侧。不过陈国公府怎么样,和王敏之并不相干。王敏之的仕途全是靠了他的外家,他的外祖父徐令则是人所共知的纯臣,只忠于皇帝。我们查过,徐令则表里如一,确实如此。
“深受外家影响的王敏之亦是如此,哪一边都不靠。鉴于他日后能够升任吏部左侍郎,那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是在故意藏拙。不过他之所以会藏拙,多半也是为了避免被任何一个阵营拉拢。如此表现,也算是纯臣了。
“至于他作为纯臣,特别是受了新帝的恩典才得以升任知府,会不会是受了新帝的指使前来接近小姐,我们得说这不可能,至今为止,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和燕京那边有私下的联系。而且小姐的身份绝密,就凭新帝和他手底下的那班酒囊饭袋,决计不可能查出来。”
至此,姜荷莲子算是暂时消除了她对王敏之的怀疑。
恰在此时,路上来了一辆骡车。万俟弦拦下一问,得知这辆车是去城南拉货的,便给了车夫十个铜板,让他顺道载她们一程。
“阿荷,你可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姜荷莲子刚从骡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跨进自家大门,就被一脸焦急的赵三娘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