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柱之所以犹豫了好几天才说,就是知道此事十有**办不成。再加上斜刺里冒出的赵思源说出了那番话来,希望就更加渺茫了。可即使是心里有所准备,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赵四娘见状,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叹了口气,沉吟了半晌,说道:“我不常来百味堂,都不知道有些乡亲的日子难成了这样,竟到了无米下锅的境地。这样吧,不管你说的这事儿能不能成。咱都得把眼前的年关给过了不是?咱家城外作坊里的粉条应该还有一千斤左右的存货,一会儿我就让人送过来,还劳烦刘大叔你分发给家里有难处的乡亲们。东西是不值什么,好歹也算是咱家的一份儿心意吧!”
刘柱闻言,喜笑盈腮,搓着手道:“这、这该说啥好呢!三小姐,你仁义啊!”
“邻家邻舍的,总该相互扶持,刘大叔不必客气。”赵四娘想了想,又道:“再麻烦刘叔转告乡亲们。开年之后咱家在城外会有好几个大工程,到时候肯定会请乡亲们来帮忙,至于工钱自然不会少。”
刘柱一听,眼睛都亮了几分。忙像小鸡啄米一般点起头来。
刘柱是满意了,可赵思源却撅起了嘴,看向赵四娘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忿。
赵四娘看了他那小样儿不禁一怔,心下稍一琢磨,他这是在……怒其不争?
这小子!还真是人小鬼大,不该他操心的尽瞎操心。
赵四娘心里嘀咕着。甚是不以为然,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翘了起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刘柱和赵思源,赵四娘就赶紧安排伙计去城外运粉条过来。想了想,又让伙计捎个信儿给姜荷莲子,让她派人送十九床棉被过来。
不管那刘柱是不是在为亲戚谋福利,那十九户人家遭受了灭顶之灾却是肯定的。如今这些物资于她家和姜家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就拿过去帮他们一把吧!
“让一让,让一让!咦?我说你别挡道啊!快,先给我来上一碗啊!”
安排好这些,赵四娘刚想喝口茶歇歇,就听见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嗓门之大连坐在百味堂里的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有人排队就总有人会插队,百味堂外自然也不例外,这几天就没少见一些厚脸皮的跑来加塞儿。不过插队能插得这么理直气壮的,赵四娘还真是闻所未闻,赶紧出来围观。
一看之下,赵四娘忍不住扶额。
站在百味堂门前那口锅旁给大伙儿打汤的是个瘦骨伶仃的小姑娘,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时不时往灶台里添柴加火的也是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
原来由于送汤是赵四娘临时起意,故而事先没有准备人手,她就从棚户区找来了四个“临时工”,这两个小姑娘正是其中两个。
人家小姑娘人小没见过多大世面,看到衣着如此光鲜的体面人挤过人群,将一只脸盘大的海碗伸到她们面前牛气冲天地讨要汤水时,登时有些惊慌失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咦?不是说‘见者有份’吗?凭什么就不给我打汤?百味堂不厚道!”插队的某人撇嘴不满道。
此话一出,众人都投去鄙视的眼神——不厚道的是你!
只是这个家伙一看就非富即贵,大多数是棚民的众人都敢怒不敢言,只能由着他继续无耻下去。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你故意的
“明明前面那人是端着满满一碗走的,怎么到了我就连半碗都没打到?你这是看人下菜碟呀!小丫头,做人可不能这样!”某人领到汤还不消停,依旧不依不饶。
“没、没少给,一人一勺,都一样的。”小姑娘怯怯地解释道。
“哪有少给了,我看还多给你舀了呢!”
“你那哪里是碗啊?分明是个盆!真要给你打满了,后面少说得有三四个人没得吃。”
虽然极为畏惧权势,但还是有人看不下去,忍不住躲在人群中吐槽。
某人拿眼睛狠狠扫了一扫人群,众人立时噤声。
似乎是对自己的威慑效果极为满意,某人得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从怀里摸出一双筷子翻了翻碗里的汤料,挑眉道:“不光少给,还尽给我打土豆粉条,连个肉渣都没见。哼,小丫头,你什么意思啊?这是打定主意要和我杠上了,是吧?”
要说赵四娘家的这两锅汤最初是全猪汤没错,可耐不住来领的人实在太多。
第一天下晌的时候锅里就只剩汤不见汤料,而且汤也所剩无几,可还有很多人端着个碗巴巴的等着,不管怎么劝他们都不肯走。无奈之下,赵四娘只得就地取材,把百味堂厨房里搜出的猪油、土豆、白菜、酸菜和粉条,和着原汤又炖了两大锅汤,还往汤里撕了好些现制的葱花三和面饼,方才勉强应付过去,只是这样的汤就没有多少肉味了。
第二天有所准备的赵四娘在全猪汤炖熟之后就盛出一半汤料来,除了加土豆、白菜和粉条外,又往里面加了好些带来的豆芽、豆腐、腐皮、油豆腐、素丸子、肉丸、鱼丸和鱼腐等。好好的全猪汤瞬间变成一锅乱炖。不过虽然乱了点,但有个好处那就是随炖随加汤料,基本保证每个人都能尝到肉味。
到了第三天,五头猪里就只剩下了一头,也就是说今天的材料就只够炖一锅全猪汤的量,要是炖两锅汤的话,汤里的肉味就会淡上不少。不过前两天年货已经发得差不多。今天无论是猪肉还是猪骨都绰绰有余。赵四娘也不小气。就直接扣掉年货要用的分量,把剩下的都下了锅reads;火焰王子。这样一来,今天的猪虽然少了。可汤里的油水远比前两天要足,幸运些的能在一碗汤里吃到三四片肉,一般的能分到一两块骨头,再不济也能吃到肉丸或是鱼丸。
不过油水再多这也是大锅饭不是。谁也不能保证每个人的碗里都有肉。某人可能是人品不好,丸子倒是捞了不少。可惜全是素的。
看到某人还在那儿喋喋不休,一副没完没了的架势,赵四娘赶紧找了个伙计上前把他好言好语地劝了过来——其实她有想过自己上场拉人,可某人实在是不要脸了。她都不好意思让人家知道自己认识他,还很熟。
赵四娘深深觉得,这个叫王容的家伙是和自己杠上了。不管她走到哪儿。都能“偶遇”到他,遇到砸她家场子的他。
她在赵家铺里调制火锅底料。他就来大快朵颐,吃完嘴一擦,就喊火锅伤胃;她在甜品坊和赵三娘改进甜点,他就来当着点了甜点的男客人说,吃甜点太娘气,不够爷们儿,说完自个儿买了个蛋糕走了;她在新开的茶楼里查看干果炒货的销售情况,他就跑来一边狂嗑瓜子,一边嚷嚷说她家炒货吃了上火,嗑得他牙疼……
反正赵四娘家那么多家铺子,就没有不被他吐槽过的。这回可好,吐槽完城东的铺子还不过瘾,还追到城北来找这个不盈利的食堂的碴儿。
真的是够了!
“王公子,您腿脚可真麻利,整个幽州府,哪哪儿都有您的踪迹!”赵四娘皮笑肉不笑道。
“哪里哪里!远比不上红袖你的小短腿利索。”王容看到赵四娘额角青筋直跳,心里一乐,又逗她道:“红袖啊,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家晦了大气了!”
王容那张狗嘴里向来吐不出象牙,赵四娘从来就没有把他的话太当回事儿。可听了这话,她心里却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继而敏锐地察觉到,王容的语气里除去七分调笑外,竟还带着三分认真。预感不妙的她当即收起笑脸,神色凝重地思索起来。
别看王容经常玩些变装游戏,一会儿穿得像个贵公子,一会儿又穿得跟个乞丐似的,还有事儿没事儿就爱找她不自在,终日没个正行。可赵四娘知道这家伙绝对不简单,就连江泠在提起他时那张木头脸上也是一副便秘的样子,再三告诫千万不要得罪了他。既然连在府衙里当差的江泠都对王容讳莫如深,说明他还真有可能通过某些特殊渠道提前得知一些有关自家的消息。
思及至此,赵四娘忙跟他打听起来,问道:“这话怎么说?”
“先说好,我告诉你那么重要的消息,你该怎么谢我?”王容也不嫌碗里没肉了,狠狠扒了一口土豆加粉条后,扬起头来问道。
有没有搞错,都没告诉我是什么消息,就想要报酬了!
尽管赵四娘很想喷人,但如今她有求于人,便好声好气道:“王公子不是喜欢嗑咱家的瓜子吗?以后您再来咱家茶楼,就不收瓜子钱了好不?”
“谁爱吃你家瓜子了?”王容下意识反驳道。
说罢,他可能觉得这个主意其实还不错,又道:“还有啊,你家瓜子火气那么大,不配点儿茶怎么下口?这样吧,以后去你家茶楼,你就别收我的茶水瓜子钱了呗!”
赵四娘很爽快地点头答应,示意他赶紧说。
只见王容又低头吸了一口汤汁,方才悠悠道:“赵奕宏是你的堂兄吧?他摊上大事儿了,如今在静海县衙的牢房里关着呢!”
赵奕宏?
有时记性不太好的赵四娘勉强能记得自家大哥大名赵奕宁,二哥大名赵奕宸,可这个赵奕宏……谁能告诉她这人到底是赵家的几郎啊?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不如不辩
王容特地跑来曝出这么大的料,原本是想要欣赏一下赵四娘捉急的小样儿,却失望地发现人家丝毫不为所动(其实人家是在犯迷糊好吧),登时觉得怪没意思的。于是他也懒得拐弯抹角了,直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本月十五晚上长乐镇上的赵家老铺忽然着起了大火,尽管更夫及时发现后敲锣示警,使得北街大半条街上的人都闻讯前来救火,无奈火势太大,不仅赵家老铺被全部烧光,就连和它相邻的两间铺子也被殃及,给烧毁了一大半。
这么多房子一下子全被烧掉,就已经够让赵家人欲哭无泪的了,谁想赵奕宏忽然发现逃出来的人当中并没有他爹赵永年,就立刻冲进废墟里救人。虽说那时火已经灭了,可废墟里面一片狼藉,还有几根房梁要倒不倒,贸然冲进去极有可能受伤,再加上都烧成那样了,就算赵永年真在里面也不可能活着救出来了,于是大伙儿忙把赵奕宏从废墟里拉了出来。直到第二天天亮后,众人才在废墟里找到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赵永年。
一夜之间,赵家二房不但房子被烧成白地,还出了人命,真可谓是祸不单行。就在大伙儿还在叹息他家流年不利时,赵永年头七那天,一队官差忽然杀到了老赵家,将赵永年的棺材连同灵堂上的赵奕宏一起拉去了县衙。不久后官府就宣布赵家老铺的大火乃是人为纵火,目的是掩盖赵永年的真正死因,而谋杀赵永年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儿子赵奕宏。
“赵二郎杀了赵永年?这不能够吧。”赵四娘喃喃自语道。
迷糊的她终于想起来“赵奕宏”是赵二郎的大名,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老赵家那个贼窝里唯一心善的孩子会谋杀亲父。
赵四娘连珠炮似的发问道:“凭什么这么说?人证物证都齐全吗?还有赵奕宏他认罪了吗?”
王容见赵四娘如此关注自己所说的内容,不由得嘚瑟了起来,卖弄道:“案子里的详情一般人是不可能了解得很清楚的,最多也只能听说个梗概。可我是谁呀?我能是一般人吗?别人知道的我都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赵四娘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却在脸上扯出一丝微笑。恭维道:“是是是,王公子可不是一般人。那么厉害的您现在就给无知的我讲讲这件案子的详情呗!”
王容微微扬起头,傲娇地哼了一声,方才讲述起来:“如今的静海县令皮茂声最是昏聩。他办案子不讲真凭实据,从来就只认银子,手上冤假错案无数。不过这回他倒不是乱判一气,这办案还算有理有据。
“县衙的仵作仔细检查过赵永年的尸身,他身上共有两道深浅不一的刀伤。右侧肩胛骨一刀,心口一刀。右侧肩胛骨那一刀较浅,无关紧要,而心口那一刀极深,中刀后绝无生理,应当就是致命伤。由此可以推断,赵永年在火灾发生之前就应该已经气绝身亡。
“至于官府为何会认为赵奕宏具有重大作案嫌疑?其一,最初起火时家住赵家老铺的他没有随众人一起逃离火场,甚至当时没有人在火场附近见过他的踪影,直到火势差不多控制住了才看到姗姗来迟的他。这点就很让人怀疑。其二,赵奕宏在冲进废墟里徒手翻找赵永年时,双手受了严重的烫伤,把他送去济生堂就医时,申大夫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其他伤口,却在他的衣摆上发现少量干涸的血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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