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没关系吧。”
“……呵,”崔英敏轻笑出声,那丝笑绝非意味着友好,过多的嘲讽夹枪带棒地袭来:“我知道混这个圈的同志不算少见,倒是没想到像你肖恩这样清冷自好的人也……”
剩余的话不用多说,像是这般的冷嘲热讽他见得多了,既然无人窥视过他的内心,他便也乐得清静,独自守着自己的主观世界,不去多加争执,也不去自我解释。
好整以暇地望着对方,高南舜倒想看看这个人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吓唬他。
“你想玩这些,兴秀未必想玩。你也别太高估自己了,就算他碍于过往不能对你视而不见,你也不可能成为他的未来。”崔英敏垂下眼睑,望着咖啡杯里倒映出的自己,微微晃动。那些记忆走马观花地一一闪过,他怎能忘记那个人这些年的苦楚与自缚,就像一个净心修行的人,尝遍清苦的自虐。即使他不曾得知他们的过去,他也不能放任走上平坦阳光路的挚友,重新奔入无边黑暗。
“这些年,是我看着他走过来的。其中所有的难处,你想象不到,更没有权利轻易抹杀。他坚持刻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成绩,有了得以望见成功的未来,怎么能因为你一个人功亏一篑?别搞笑了……”
“陈年旧事的纠葛,那些都是废话,没意义再提。你也别拿这些当资本,不仅无耻也很无用。你不是自认清高吗,那放过一个人,应该能做得潇洒吧?”
“频频回头的人,自然走不远。”身姿一动,他调整着动作,坐直身体望过来,满眼都是大义凛然般的说教色彩,却无一不彰显着对话语中那人的关切,崔英敏盯住高南舜的双眼,不容他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与躲闪,深深深深望进他的眼底。“你别再拖兴秀的后腿,我也不会容许你这样做。”
“说完了吗?”
“……”
“说完了换我说。”高南舜也挺直了腰身,一派郑重地望着对方,可是眼中时时刻刻彰显着无处不在的冷漠与反击:“第一,我没有纠缠他。第二,我们两个人的事不容第三个人插手。第三,人生是他自己选择的,与我无关,也与你无关。第四,你这样找我来说教,你不觉得你很好笑吗?第五……”
他站起身,理了理大衣的衣领,放下手后最后望向对方:“以后这样无聊的事,不要找我出来。再见。”
转身前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那人崩坏的表情,阴沉而僵硬,衬得原本俊秀的容貌也显得失色。不知为何,心下的快感不知收敛地欢呼雀跃,就好像一战即胜,对方成了不折不扣的手下败将。
再次踏出咖啡厅的大门后,高南舜抬头望了望悬挂于上空依旧明耀的日光,莫名觉得沉闷许久的情绪得到了片刻的缓解。戴上鼻梁的墨镜,也遮挡不住神色中隐晦不明的笑意。
第9次摔开手中的文件,朴兴秀颓然地靠向座椅,仰头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制其上,旋转了180度抵靠在办公桌前,他闭上眼,重重叹出一口气,却无法将胸腔内持续膨胀的苦闷舒缓。
怎么办,想那个人想到心尖发烫发疼。
他现在对这样没出息的自己,连恨都恨不起来了。怎么就能对一个人抱有执念到如此的地步,连他自己都惊讶不已。可是没有办法,任何方法也无法治愈,只有那个人将他拥抱,承接他所有的爱慕与心意,他才能得到救赎。
只有这一条路。
再次睁开眼,天花板和墙壁呈现一个奇怪的角度映入他的眼帘,他盯着那雪白一片中的线条望了许久,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目光顺着手腕一路攀爬到指尖,他反复观察着自己手掌间的纹路,回想着那天晚上扼住那人脖颈的力道。
那是事后令他也连连后怕的狠劲。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发了狂,带着近乎毁灭的冲动去对抗让他痛苦的存在。如果这是狂躁症的前身,他开始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伤了他。
那个人,让他尝尽痛苦,又掐不断对甜蜜的期盼。
手臂垂下的瞬间,心间有意念独自生根发芽,那只有一个指示,等待着他去做。
想他,想见他。此时此刻,刻不容缓。
他赶到那人的公司楼下时,已然到了傍晚时分,夕阳无精打采地滑过天边,无声无息无欲无求地等待降沉,暖意无限的光芒却张扬开来,肆无忌惮地一路倾洒而过,映得所有角落都像一幅幅旧时代的画报,韵味悠长。
他脚步一刻未停,匆匆忙忙像是赶赴人生的重大关头。等待电梯的时候心间也是火烧火燎的难耐,不知为何,一但思念升起,便如火燎原,再难止息。他被这份相思之情折磨不放,腐心蚀骨就差窒息。
抵达九层之后,他迈步进入走廊,反倒有了突如其来的踌躇。时隔几日,他们未曾涉足对方的生活分毫,上一次不算愉快的会面无疾而终,他不知这一次该以怎样的姿态去见对方才算自然。即便有思念作祟,也容不得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躁动难安。
南舜,南舜。
在心底反复低咛着那人的名字,就像暗自输入静脉的镇定剂,将他的心跳轻柔安抚,却重又点燃他的期盼。朴兴秀略微整理了下因为疾步而稍显凌乱的外衣,才放缓脚步逐一走过走廊两侧的门,顾盼着寻找高南舜可能在的房间。
一侧走廊的尽头有门从里侧打开,朴兴秀在寻找中无意间抬头望去,就见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门内走出,还在相互交谈着什么。他看向正值中年的男人,觉得好似在何处见过,再望向一边尚且年轻的男子,熟悉的感觉更胜一筹,回想了许久,他才记起,那是与高南舜重逢时,赶来将他带走的人。
大概是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吧。
思考的同时他向前走去想要开口询问,却因不经意间钻入耳中的话语而定在原地。
震惊和痛楚一瞬间齐头并进,难以置信地摆出一个残酷的现实,戳中他的心脏让他难耐地心疼。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果然夜幕降临之后,该寒冷的依旧寒冷得不动声色。这样的温差许是抵抗力差的人便承担不了的,渗透在空气中的凉意随风流动扩散,钻入袖口中衣领内就是令人颤栗地冰冷。若再加上胃部旺火焚烧的痛楚,任谁也不会轻描淡写地应对而过。
高南舜回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偏偏正逢胃痛的极端,让他恨不得蜷缩在原地再不动弹。攀扶着墙壁蹒跚前进,摸到电梯前按下按钮就好似用光了所有的力气。高南舜倾靠在电梯旁,冷汗沿着太阳穴缓慢地下滑,他很久没有承担过如此程度的胃痛了,这几年下来被他折腾得千疮百孔的胃,不定期就会折磨他忍耐疼痛的神经。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最近的生活规律实在不佳,这一次的疼痛来得排山倒海。连带他的意识都有些微的模糊不清。
等到他出了电梯,在这样薄凉的夜晚,却被生生逼出了一身冷汗。扶着墙壁向前挪动着步伐,他咬着牙强忍痛楚,在发觉四周并无他人的时候,才允许自己稍稍泄露一丝呻吟声。
手指不经意间略过走廊墙壁上的感应灯座,头顶的灯光刹那间绽放开来。让他原本就迷蒙的双眼更加难辨方向。
“呜……”痛呼出声的下一刻,他再也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极端的痛楚快要捣碎他的胃,剧烈的喘息却好似呼不进一丝一毫的空气。他疼得几近晕厥。
下一秒有双手伸来穿过他的腋下将他用力提起,他只觉得跌进一个略显冰凉的怀抱被人紧紧环绕。熟悉的味道盈满四周,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可以感知到眼前的这个人。
在虚弱中抬头去望,泪水却不经意间陡然滚落,径直滴到两人紧密相贴的胸膛间。模糊的视线内,光亮依旧饱满地充斥,一片暖意的清澈明意中,他看到那人望着他的双眼,温柔地像一池破碎的月光。
“疼……”
他捂在胃部的手缓缓放松,猛然攀上那人的肩背,死死抓住他背部的衣料用力攥紧。出口的话语气游若丝,委屈心酸地道出自己的难过。
高南舜垂下头,抵在那人颈间任由泪水四处流窜,再无法顾及任何颜面,被紧咬的下唇衬着煞白的脸色滴血般红烈。他的意识像是被利爪抓挠,挑战着神经的极限不肯放松。
“没事了,我在呢。我带你回家。”
今天是疼痛这种感触的生日吧,朴兴秀想。
这个人因为身体之苦疼得死去活来,他因为他的痛而心疼得撕心裂肺。
看到那人胡乱摇晃着头露出的惨白脸色以及被几近咬破的下唇,他恨自己无法替代,只能徒然地抱着他,准备找药安慰他的难受却仍要看他熬过那痛楚的时刻。
一手捏住他的下颌断开他紧咬下唇的自虐行径,朴兴秀垂首吻上他的双唇。像是企图将疼痛缝合,又或传递给自身,舌尖细致舔【晋江】舐,反反复复研磨着被咬破的下唇,他的呼吸却不经意地加重,应和着那人痛极的喘【晋江】息,窸窸窣窣回响在走廊内也有着暧昧不清的旖【晋江】旎感。
被高南舜的牙齿咬住下唇时,他竟然在心底轻舒口气。像是尘埃落定,终于分担了那人的一丝痛楚。他任由血腥味在相融的唇齿间肆意蔓延,揽着对方腰身的手臂加重力道,指引着他向家的方向小心移动。
再分开时,高南舜已经从一轮崩溃般的疼痛中虚脱,倚靠在他怀中无力挪动分毫,朴兴秀问出他家的门锁密码便利落地开了门,进门的前一秒,有细微的光芒从走廊的尽头一闪而过,他双手环住高南舜的腰身,侧头望向闪光所处的位置,下一秒走廊的灯光却恰巧暗灭,他便不再耽误任何,揽着怀中的人迈进门内就反手迅速地关了门。
高南舜再次醒来的时候,睁眼便望见房间内熟悉的天花板。那盏吊灯是装修前自己特意挑选的,就是希望每次清晨醒来都能看到欣赏的佳色。
身体仍旧残留着疲乏脱力的劳累感,加上胃部灼烧后未散的余韵,他瞬间便回想起之前的一切。撑着床面费力地坐起身,他环顾了房间一周也不见熟悉的身影,掀开被子打算下床才发现早已置换的睡衣,一瞬间动作便凝固在原地。
他想起那个人吻了他,而他竟然在疼痛中回咬了过去。
这样的事实让他有些气恼,又不禁惊慌。
事情好像在朝着他难以预料无法把握的方向滑行。
“你醒了。”
随着门开的声音,低沉如昔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肯定的语气带着一目了然的温柔。高南舜抬头便看到那人端着水杯和米粥走了过来,微甜暖人的粥香霎时间弥漫开来。
“你……”
“我在你家门口等你,正巧看到你胃痛发作,就带你回来吃了药,你疼得太厉害,就昏睡了过去。”像是察觉到他神色中尴尬难言的困窘,朴兴秀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边,在床沿坐下,开口便接了他的话解释起来。
“……嗯,谢谢。”高南舜垂眸望着自己的双手,停顿片刻又加了一句:“麻烦你了。”
“……不用道谢。”朴兴秀没有再理会他远距离的客套,转手拿过粥碗就想要喂他,却被高南舜迅速地躲过,向后挪动了三分,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两个人僵持不下,对视许久。直到高南舜率先躲开他的视线,开口却是扭曲般推阻的语气:“我已经没事了,我自己来就好。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
房间内的空气顷刻间被冷冻,朴兴秀的动作没有任何变化,像是这样的逐客令对他而言毫无作用。他只是望着那个偏着头不愿看他的人,视线丝毫不曾晃动,仿佛穿过他的皮肤骨骼观摩他的心。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固执下去呢?
“唉——”有叹息纠葛在一起弥漫开来,拉长时间的影子辗转惆怅。仅仅是如此单调地一声轻叹,就让高南舜咀嚼出其中晦涩难言无边喧嚣的悲问。他觉得鼻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为什么呢……这份爱情,你就是不愿正眼瞧它一次……”朴兴秀垂眸望着手中的碗,右手捏着汤匙在米粥内轻轻搅拌,有蒸腾的水汽徐徐上升,夭折在半空中悄然汽化。
“……因为,”第一次,高南舜肯如此迅速地开口给予他回应,却是令他心底的悲凉与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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