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知道命中注定的感觉吗?
当唯一能够点缀你的人生的话语始终回荡在你心间,你渴望着有人将其诉说,深情低喃在你耳畔,你心心念念的只是那一句能够转动命运齿轮的暗语,期盼着那个命定的人前来说出你等候已久的答案。
直到他真的出现,你还尚未发觉。你还在茫然的期盼与等待的疲倦之中挣扎失措,然而却在一个转头的瞬间,听到耳边想起那句午夜梦回中时时敲响的话语,近在咫尺的与你深情相拥。
那一瞬间的感受,比漫山遍野的花朵同时绽放,还要美。
花瓣齐齐舒展的刹那,是造物主创造美的巅峰。
而这份不期而遇,比巅峰还要巍峨。
他张口无声,在一瞬间仿若失了听力。他再分不清朴兴秀在说些什么。他只是透过他的目光,看到了六年前的自己。那个还愿意为了爱,奋不顾身的自己。
他变了太多。
此时此刻才发现,最悲哀的,是率先选择放手而去的自己。
因为在松开手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他连自己都一并放弃掉了,那个被遗弃的可怜而孤单的自己,不知道死在哪个无人关怀的街角,随着风一起流逝。
高南舜垂着眸,盯着不知名的角落沉默许久,久到朴兴秀以为自己的膝盖就会这样与地板相接,生长在一起再也无法站起,可是他也并未有丝毫放松挪动的打算,他在用全身心去争取,再次赢回那个人温热跳动的心。
“你走吧。”
“……”
“站起来,别这个样子,不好看。”高南舜抬起眼望向他,那双眸子转眼间已经不剩一丝一毫的温度,就像他刚刚回味着他的告白,却渐渐寒冷了心肺。
这根本无理可循。朴兴秀觉得一切都可笑至极,他竟然不由自主轻笑了一声,难以理解的回望着他:“你说什么?”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那说完了的话,就回去吧。”高南舜挪动着身体,错开他蹲立的位置站起身,冷言冷语就好似刚刚被人狠毒的诅咒而不是深情的告白。
“……”
他僵硬了全部的动作,保持着一个已然干枯的姿态,钉在原地望着那个空荡的位置,灯光径直刺进他的眸中,几乎激出他的血泪。好像空气流动的速度都迅疾缩减,到最后风干在房间内将他逼迫。
他开始出现幻觉。那些光影斑驳是好久好久以前支离破碎的记忆。他第一次亲吻他时的心跳声,他和他在黑暗中的烛光前相对而坐垂眸许愿,他小心翼翼凑到睡着的他面前企图偷吻他,他因为那人冰冷的气话而泪流不止,他靠坐在那人的床前紧握着伤病中他高温的手掌,他和他双双奔跑在淋漓暴雨之中,他流着泪重重击向他的脸颊,他望着那人发来的“对不起”三个字痛哭流涕……
所有记忆混杂在一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太阳穴仿若被坚硬的钝物重重锤击,他被心底疯狂上涌喧嚣爆裂的狂躁压制住四肢,那份几近毁灭性的破坏欲望支配着他,他红了眼眶,恨不得把眼前所有的物体撕裂成片。
全部都去死。
我恨你们。
按倒高南舜的瞬间,那人连惊讶的表情都来不及摆出,就被狠狠扼住了喉咙。一瞬间窒息的感受传至大脑,喉间被紧扼到发痛,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人所用的力道,几乎可以掐破他颈间的皮肤。
“呜……”
那声哀鸣还未成形就被掐断在喉间,高南舜的脸颊开始因为缺氧而染上通红,他在朦胧中望向压制着他的那人无情的双眼,却只看到一双疯狂至极却血染眼眶的哀眸。
他把朴兴秀逼到了极点。
所以他打算掐死他吗?
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手间抵抗的力道松了劲,再用不出一丝力气去反对这份暴戾。他觉得悲哀,过分的悲哀。一切都好像成了悲剧。那个人前一刻还在对自己说着“爱”,这一刻却狠狠掐住自己的喉咙像要置于死地。
这一切都是被他自己逼的。
是他做错了吗?
可他只是累了而已,想要休息而已。
没有人能原谅他吗?
你,不能温柔的爱着我吗?
闭上眼的那一刻,心跳冲上顶峰,缺氧的感觉让大脑混沌不堪,头痛的感觉逼得双耳嗡鸣。他感觉到有湿润的触感从眼角缓缓滑落,掩藏进发丝间潮湿进心底。
好累。
这样的人生,根本没有绝处逢生。
恍恍惚惚中,在即将晕厥的前一秒,他又重获了氧气。像是濒临干涸而死的鱼,他剧烈的咳嗽,眼泪滚滚而下,源源不断的顺着鬓角流淌进发丝间,落地灯的昏黄光晕斜映着天花板,那里光影明暗渐次过渡,他茫然的望着,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下一秒有人挡住他的视线,那人的脸庞背光而对,望着他的眼睛隐藏着亮光,像流星滑过天际,缓缓降落到他鼻尖前咫尺的距离。然后他感觉到,唇角被温柔地触碰。
唉。
有谁在心底轻轻喟叹,他慢慢舒了一口气。
终于——温柔而动人。
好像回到了久违的家乡。
滚烫湿润的液体滴落到他的面颊上,融合在他的泪水中一并滑落,他渐渐听清耳边断断续续的声音,是那个人在哭。
伏在他耳边,连绵不绝的哭泣声,像在悲鸣。
他突然就开始怀念,那轻触在唇间的温暖。
别哭了好吗?
眼泪太苦涩。
Chapter。30
【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和事阻挡在前面。即使这样,即使这样,我都不会放开你。】
梦境与现实切割相粘,色块相融。像是将大幅的油彩甩泼到破旧的墙体之上,然后开始用手指一点一点涂抹。底色运用大量的暖红,晕染开偏向于温黄。渐渐刺透出一抹灼然的光。
那光点照映在视网膜上,让他的视线有一瞬间的白茫。等到光束会聚再渐次淡化,连绵的暗黑便铺展开来,参差不齐地镶嵌在一起。那背景莫名的熟悉,透出浓得化不开的伤感,既美妙又决绝。
然后他看见一双泪水四溢的眼睛,感到自己被一双手温柔的环绕。
睁开眼的瞬间,鬓角是湿润的,那黏潮的感觉从眼角一路蔓延而下,深入发丝间不见末端。泪痕是清晰而新鲜的,就连心底涟波荡漾的酸楚也是余韵未却。高南舜微躬着背,低头望着自己隔着薄被轻搭在腿上的双手,于不知不觉中陷入丝丝入扣的思绪无法自拔。
新的一天从窗外模糊不清地渗透而来,朦胧的光秩序井然地贴服在地板上,像是一场来自于晨曦与暗夜交替起伏的媾【晋江】和。他伸出手,沿着那晨光倾斜的角度轻柔一滑,手指蜷缩成一个无意义的姿态,却好似悄然抚过谁棱角分明的脸庞。
他愣怔地望着前方,许久才默然垂下眼眸。
一瞬间仿佛被寂寥扼了腕。
四月的温度像是披荆斩棘跨越绵延的雪山,寻得春暖花开的依偎,却还遗忘不了清冽迷蒙的冬的温柔。地板的凉意是层层蔓延开的,高南舜赤脚踏过走廊,一路走向房屋内最为明亮的位置。玻璃杯中的水不满地轻荡,他用力将喉中的凉意咽下,不经意间侧头望向摆放在木柜上的相框。
憔悴却掩不住暗藏的生机,那个男人不算慈祥却也有着为人父的沧桑,一瞬间定格的表情有些木讷,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要拼尽全力地活着,活下去,对峙不择手段的生活。
这样寂寥而苍白的清晨,让他觉得乏味。何况它勾起了他的回忆,那便成了令人再厌烦不过的不期而遇。有铃声从客厅的角落响起的时候,他刚刚盘腿在地板上坐下。
偌大的房间,只有持续震动鸣响的清脆铃声与他相伴。
一个人的生活,怎么样?
“哥,你不接我电话的话我不好交差啊……”
从车上下来之后,高南舜站直身,右手中指轻推架在鼻梁上略微下滑的墨镜,侧头望了一眼旁边絮絮叨叨忙着取东西的助理,没有任何回应就迈步向公司大门走去。
自早晨就一直纠缠不休的胃痛隐隐灼烧在体内,此时此刻竟有了几分欲呕的恶心感,高南舜紧皱的眉头遮挡在刘海下分辨不清,阴晦难耐的双眸也隐藏在墨镜下不愿示人。他快步穿过走廊,转进电梯所在的尽头。揣在口袋中的双手不禁握拳。
是因为最近饮食不规律而且咖啡用量加大的缘故吗?
他垂着头望着电梯门与地板的接缝处,听到旁边助理风风火火追赶上来的动静,也并未去理睬。直到电梯到达的声音响起,他才恹恹地抬起头,却不偏不倚正对上门内那人清冷的双眼。
“……”
有些人不用言语,仅靠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以令你感到如坐针毡。
高南舜隐在刘海间的眉头紧蹙愈发加重力道,不知觉间染上的焦躁与厌烦连本人也未知。他只是将目光定格在那人的脸上,视线交错中是无声的争执与揪扯,状似平静的外表下是浑身紧绷的防御。
崔英敏的神态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原本温凉无意的眼神不知冷凝到零下几度,刀锋一样切割而过,从他身上堪堪略去。迈出电梯转身离开时倒是潇洒得连一声招呼都吝啬。
不明就里的助理侧头望了望走远的那人冷漠隔绝的背影,再回头就见高南舜已经站进空无一人的电梯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或根本没在看什么。
空气中令人尴尬窒息的紧张感始终不曾淡化,就这样随着电梯径直升入高空。
临近午后,气温连升几度,日光明耀得好似助力清扫他心情上的阴霾。高南舜靠在落地窗前端着咖啡杯细细地品,楼下的车水马龙都像隔绝在另一个世界,触摸不到,无法融汇。
那天晚上的情境总是自作主张地倒带。他闭上眼任由脑海中的光景撕扯着神经,朴兴秀的表情穿透多年的岁月,震慑他的心。恍惚中他忆起六年前那人伏在身上泪流满面望着他的模样,比悲伤更悲伤。
重叠到如今的面容之上,他看到那人眼底不变的痴缠。
让他既欣慰又心酸。
这份爱意执着至此,他几乎要手足无措。
要怎么面对,该怎么面对。
处处都是难题。
一声嗡鸣打断遐想,高南舜回过神,转身走到桌边拾起已然停止震动的手机。陌生号码传来的短信,他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打开,好像自从那人传来短信之后,他不看陌生讯息的习惯就在不知不觉中遭到摒弃。
'谈谈吧,我在对面咖啡厅等你。崔英敏。'
视线定格在手机屏幕上,连带动作也就此凝固。他望着那人不容置喙的话语,食指贴合在机身的边缘缓慢滑下,考虑许久,拇指动作凌厉地划动着选择了删除。
片刻后,关门声清脆地响起,只余咖啡半杯冷却在桌边。
两两相顾,沉默不语。
距离高南舜落座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他走到咖啡厅门前不远处,就注意到坐在窗边的崔英敏,张扬无畏地占着最显眼的位置,仿佛生怕他人发现不了。他盯着那人斜倚在座位上慵懒悠闲的身影看了半晌,才再次迈步走进咖啡厅。
对方不知何处来的闲情逸致,直到他坐下并点了咖啡之后良久,也不吱一声。明明他们并不是什么共喝下午茶谈心的关系。
看他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高南舜便也放宽心,准备以不变应万变,径直忽略对方眺望着窗外的景象突自游神。
最终还是崔英敏开口打破了死寂的沉默。
“别再去招惹兴秀。”
“……”
那人再抬眼看过来的眼神一扫之前的悠闲随意,面容间的神态也拿捏地恰到好处,不显狠戾却也有着不容辩驳的严肃。好像要将他穿透,朝底线摸个一清二楚。
高南舜握住咖啡杯把手的手指轻轻一顿,心底的烦躁感夹杂着微怒四处翻腾,搅拌着胃里也恶心不已。克制了许久,他才平稳地端起杯子递到嘴边,轻抿一口又迅速放下。随着杯落的细微声响,口中的话也随即脱出。
“和你没关系吧。”
“……呵,”崔英敏轻笑出声,那丝笑绝非意味着友好,过多的嘲讽夹枪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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