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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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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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开始,有人想占这孤儿寡母的便宜,谁知这张氏凶悍无比,胆光天化日敢动手动脚的,一定被骂的狗血淋头;若是上门生事的,那张氏就唤齐了仆妇伙计,一边派人报官,一边抄了家伙拼命;有人夜里想去偷鸡摸狗的,才爬上院墙,就大叫一声,一头栽下来,半死不活了。醒来说见张氏手攥着洗衣的棒槌,坐在后屋前的榆树下冲他怪笑。众人听到这鬼话,无不当笑话来讲,真是悍妇如鬼啊。如此一来,再也没有人敢打这张家的主意。

这张氏,对外十分凶悍,对公婆却是百般孝敬。那张氏的公婆在世的时候,可怜她花样年华守了活寡,心下不安,要给张氏一纸休书,谁知那张氏如铁了心肠,跪在二老面前,泪如雨下道“生死不离张家。”二老动容,从此不再提休书之事。后来二老思念儿子,不久下世,里外丧事全是张氏操办,做的十分周全。

每每黄昏,有了闲暇的时候,那张氏就带了米酒,独自靠在院里的榆树下,喃喃自语,仿佛和那榆树说话一般。家人道她心里孤苦,也不以为怪。

如今,张家公子发达了,不但榜上有名,而且还娶了名门的小姐,张氏可算熬出了头,那些在背后叫张氏母大虫的,如今也要恭恭敬敬叫声张老夫人。

张公子成亲这天,张家院内,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宾客满堂时候,一对披红挂绿的新人正准备对着老夫人行礼,却是横竖找不到人。仆妇亲戚忙了一阵儿,终于在后院的大榆树下找到了她。张氏晃着酒壶道“让佳儿佳妇来拜一拜这榆树”,明显已经醉了。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想试着哄着老夫人回到大堂,却是拖拽不动。

消息传到前厅,张公子无奈,只得对新娘子低低道“母亲吩咐,拜拜无妨。”喜婆丫头搀着新人到后边拜了张氏老夫人和榆树,一场尴尬方才化解。一时间议论纷纷,有人说这张氏是高兴糊涂了,还有人说张氏刁钻,这新媳妇,怕是日子难过。

忙忙乱乱的一夜过去,天才蒙蒙亮,新媳妇就起了床。张公子心疼娇妻,一边帮她理顺如丝长发,一边替她宽心。

那新妇轻轻说“起晚了,怕不止是婆母会笑话。对了,我昨天悄悄问过丫头小寿,说是婆母最爱城外莫言阁的榆叶饼。”

张公子心头生暖“娘子心细,一会儿就让人去安排。”

于是;等娇妻悉心一梳洗完毕,张公子就唤来家仆,吩咐一番,方才挽了夫人,亲亲热热的往母亲寝居走去

张氏居处,房门闭着,。门外那大榆树下,还丢着酒具,想是昨天酒喝的不少。张公子不由多看了两眼榆树,总觉得这树有点和往常不一样;可一时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有不同。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二人身上,有别样温馨的感觉。张公子不由靠着榆树,开始给自家夫人讲起童年趣事儿来。一次春天嘴馋,爬树摘榆钱儿,踩断了碗口粗一段树枝,摔了下来,幸运的是,被榆树的枝子给挂在了树上,人没落地,母亲见了大怒……逗的夫人咯咯直乐。故事讲了一个有一个,看看天色不早,母亲还未起身,看来真醉的不轻呢。张公子带了夫人正准备离开,忽然见早上派去定榆叶饼的家人带着一个穿浅绿衫子的姑娘往这边来了。张公子认得,那是莫言阁的阿蛮

阿蛮看到榆树下的夫妇二人,便笑嘻嘻过来,给二人行了礼:“主人让我来送百子糕,福字饼当贺礼。顺便问候张老夫人。当然,榆叶饼也备着了,正巧碰到公子的家人要出要去我们那里。榆叶饼还热着,公子和夫人也尝尝吧。”

张公子感谢了一番,看看已到早餐的时候,便请阿蛮一同到前厅用饭。那阿蛮也不推辞。

稍时,前厅已备好粥饭糕点,因为那榆叶饼要趁新鲜时候吃,下人便装了一盘放在桌上。

张少夫人好奇,先取了一块榆叶饼,看这饼只有手掌大小,颜色微微发绿,小小的咬一口,酥酥的,甜甜的,还真是好吃。原以为榆叶的味道不会好。

“这榆叶饼是莫言阁特制的,选了嫩榆叶和了白糖揉碎取汁,加酥油,面粉烤制的。只是这份儿和老夫人平日里吃的有点不同,不是用张公子家的榆叶做原料。”阿蛮一直笑眯眯的。

“老夫人的榆叶饼特殊,过两天才能送来。今日阿蛮要取些榆树叶子。”

“母亲常定莫言阁的榆叶饼,一定要用家里后院榆树叶做的她才吃。每次饼的数目都是九块,而且绝对不准别人碰。我偷梁换柱,得了一块,才咬了一口,就被母亲揪住,老人家大怒呢。说实话,其实和这个没有区别。”张公子悄悄地对新媳妇说。

新妇一一点头记下,一边好笑自己夫君小时顽皮,一边不由想起昨夜拜堂时的尴尬,心里暗暗奇怪,为何婆婆如此钟情这后院的榆树。

吃过早饭,还不见张氏身影,丫头说老夫人昨晚上在院里喝了一宿酒,怕是还没睡醒。一时等不到老夫人,阿蛮就取了树叶先回去了

阿蛮一走,张公子就回房去睡下了,也许是这两天真的累着了,头一挨枕头就着。少夫人为他盖好锦被,就轻轻地从房里退了出来。

张少夫人心里有点不安,婆婆昨夜不会是喝坏了身子?想着就安排家人去卖几两葛花,准备亲手泡些醒酒茶备着。

却说这房中的张公子,睡梦里仿佛看到有人轻轻走进自己,看那人容貌,分明是年轻了二十几岁的母亲,而且腹部高高隆起,看样子离临盆不远。那女子面带泪痕,坐在床边,拉着自己的手,悲悲切切的叫自己“夫君”。张公子大惊,莫不是见鬼了?想要喊却喊不出来,昏昏沉沉又觉得自己不在床上,因为他可以看到床榻只上那人清瘦的面容,不是自己,又有八九分相似。看那男子有气无力,说话艰难,怕是时日不多了。

张公子心下正疑惑,忽然四周墙壁塌陷,床下竟然开始长起萋萋碧草,那草越长越长,竟然慢慢包住了整张雕花木床,和床上的两人。张公子觉得自己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周围碧绿一片,隐隐的有孩童的笑声和歌声。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歌声里,绿色渐渐淡去,一个垂髫小儿淘气的从张公子面前跑了过去,后面一个怒气冲冲的小丫头紧追不舍,手里还攥着一枝已经结了小小青梅的树枝。张公子定睛细看,那小女孩面目眉眼竟然是母亲的样子。女孩跑着跑着,突然停下,回头看了张公子一眼,就见那双眸子深黑,像是两个深潭。黑色扩张开来,如冰冷的潭水,缓缓淹没了一切。周围很快暗了下来,张公子只觉得自己在那黑暗里漂浮,挣扎,没有光线,没有声音,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到。

远远的,一点两点,明灭不定,绿幽幽的光点飞来,自己的双脚也似乎踏到了地面。踩了踩,是土地,张公子不由松了口气。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近,而且飘移不定。张公子看清了,那飘来的都是点点灵火,吓的他拼命挥舞双臂,正举足无措,突然看到前边不远有一只灯笼。张公子也顾不得许多,急急忙忙奔了过去。还未到跟前,张公子就吓的大叫一声,却没有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来。

那灯笼是叼在一个男人的嘴里,而那男人四肢着地,身躯竟然是一段木头。更可怖的是,那男人的脸正是张公子自己的脸,脸上两只空洞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张公子两腿发软,眼睁睁看那男人一步步爬来,到了自己跟前,伸出尖尖指甲,往自己头顶扎了下来。剧痛,鲜血流过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那人把嘴凑到自己头顶的伤口处,开始吮吸。

眼看小命休矣!张公子彻底绝望了。正在这时,突然周围一亮,黑暗如冰雪融化般消融;一个青衣男子将他重重一推,张公子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咦?这地上软绵绵的?张公子猛的睁开了眼,见自己趴在床上,罗帐半垂,阳光透过窗格投在地上,斑斑驳驳。啊,却原来是南柯一梦。张公子摸了摸头顶,还好,没有洞。擦把冷汗,披上外袍,踱出屋外。

还没好好喘口大气儿,就见一个丫头慌慌张张的跑来“公子,不好了,老夫人,她……她……不见了!”

这真是一个噩梦才醒,又来一个,张公子连滚带爬往后院奔去,满脑子却都是方才发的怪梦。母亲的房门大开,新妇不知所错的站在门口,看到张公子来了,忙跑了过来。

“夫君,婆母在桌上留了封信,要夫君亲启……”

张公子一把抓过信来,信封上的的确确是母亲的笔迹。

“妾身怕婆婆宿醉,醒来难受,泡了醒酒茶送来,到了门前,才发现门是掩着的,叫了几声没人答应。丫鬟进去看,就发现婆婆不见了,床铺整齐……”张少夫人像是也吓的不轻,虽然话语还算流利,只是掩不住的声音发颤,面颊通红。

张少夫人说什么,张公子是一句没听进去,他反反复复读着母亲的信,这可能吗?

按母亲信上所言,张公子的父母本是青梅竹马,一十五岁那年,母亲嫁给了父亲,夫妻恩爱无比。十九岁上有了身孕,夫妻二人兴奋不已,早早就给孩子起好名字。

怀孕五月有余,母亲突然有了疾病,眼看母子都将不保。父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无计可施之时,忽然城里来了个老道,据说可起死回生。父亲抱了最后一丝希望,去求那老道救命。老道告诉父亲除非以命换命,又算了算说救了母亲,儿子也许可以存活,如福德深厚,这孩子还有可能健康长寿。父亲非常欣喜,一条命,如能换回两条,就赚了。老道施法将父母的寿命换了。母亲日渐康复,可父亲消瘦干枯,慢慢没了生气。

母亲不知从哪里得知父亲换命延寿一事,终日以泪洗面。正巧父亲的好友从西南经商回来,探望父母,见二人可怜,便将一小段千年榆木送给母亲,说是听西南蛮人说,烧成灰服下可以延寿。看看父亲气息将尽,母亲横了一条心,给父亲服了这千年榆树灰。谁知父亲服下后,寿命倒是延长了,只是每七天就要吸食一个活人的脑浆;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夫妻虽然高兴全家得以存活,可是毕竟良心不安,终日里求神拜佛,希望终有一天能有个解脱。

一日路过城外酒家,碰到一莫姓男子,一眼看穿夫妻的秘密。那莫姓男子可怜他二人,又顾及腹中小儿很快就要出生,便给那父亲一月期限,每七日送榆叶饼九枚,压住父亲体内妖性。等到张氏小儿落地,那父亲就化成一棵榆树,立在母亲的寝居前。那莫生又挨不住母亲苦苦哀求,答应二十二年后,有让他夫妻有团聚的时候。从此后,每五日,母亲就在夜里采了屋前树上的榆叶,天亮派人送到那与莫生相见的酒家,做成榆叶饼,依旧七日九枚。二十二年后,儿子成家立业,母亲来到院里的榆树下,手扶大树,仿佛又回到当年出嫁时,鼓乐喧天,红烛高照,一对儿如璧佳人,恍惚间,那少年郎君正伸出双手,深情轻唤:娘子……

张公子终于收起了娘亲的信,抬头望望后院那参天榆树,才发现为何晨间,自己觉得这树不同于平常——那本是一棵的榆树,一夜之间已经化作了两棵,相缠相绕,不分你我。如果不仔细看,还根本看不出来。

隐约的张公子听到密密枝叶间,仿佛有袅袅歌声传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疑猜。十四为君妇,羞颜半尝开……

榆叶饼完

英雄泪

如血残阳,透过门窗,投在几前,映的他手中的宝剑闪着妖异的光。

晚儿默默地点了最后一点胭脂在唇上,艳红颜色,鲜艳欲滴;回了头,轻轻问:“郎君,晚儿今日妆面如何?”他无语。

“战袍已补好,在前厅横几上”。

他点点头。

晚儿整整衣衫,留恋的看了一眼夕阳里的世界,还有他,安静的闭上双眼。

剑落,血如泉涌,最后的一点生命也慢慢消失的时候,晚儿仿佛又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和父亲兄长把酒言欢,无忧无虑。

那年,晚儿还是待字闺中的方家小姐。姿容天然,知书达理。及笄之年,求亲的人几乎踏平了方家门槛。

这个方家虽不是皇亲国戚,却也是方圆百里有名的人家。方家老爷,除了好两口小酒,也就没有其他的毛病了,总之,为人也称的上豁达正直。

方老爷中年丧妻,留下一儿一女,都生的神仙般人物。长子早早入了仕途,正春风得意,方老爷不用操他的心,只是这宝贝女儿方晚儿的终身大事,眼下真是让方老爷寝食难安。

方老爷中年丧妻,留下一儿一女,都生的神仙般人物。长子早早入了仕途,正春风得意,方老爷不用操他的心,只是这宝贝女儿方晚儿的终身大事,眼下真是让方老爷寝食难安。

这宝贝女儿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对那来提亲的人家,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统统用一个不字打发。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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