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是陪着,其实他又往往入神到皇后连连在殿里唤他他也听不见。
那样勤勉的皇帝,不知道为何终是没能将三族矛盾给快刀斩乱麻地解决。
以至于大秦守了近四百年的皇宫,突然就易了主。
今日城内几条主要大街全部设了禁,路上车水马龙,别提多热闹。
宫门下更是车马如梭,端门内换了轿,直入宫廷内。
到了百级玉阶之下,下轿步行。
今日女眷主宴场在慈宁宫,但是不拘行走,只要没有羽林军把守的地方,皆可通行。
其实能走的地方也不外乎乾清宫、慈宁宫以及御花园,正殿与后宫寻常人自然是不能去的。
沈羲引着沈嫣到了乾清宫与沈若浦碰头。
沈若浦道:“你若拘得慌,宫宴过后便可出宫回府。等到夜里再来,也可寻寻熟悉的女眷走走逛逛。”
沈羲不置可否。
倘若没有沈嫣说的这件事,那么她兴许真会应个卯就走。
可是既然知道有人要涉险,她总归得想办法守住这一刻到来才是。
诚然她没有办法进到乾清宫抢在韩顿之前防备对方行动,也没有办法帮助刺客逃脱,可是,谁又肯定她没有办法阻止韩顿贪得这个功绩呢?
这几桩里但凡做到了一样,她也算是没白来这趟!
这里回应了两句,便就问沈若浦道:“今儿随侍在皇上身边的人都有谁呢?”
沈若浦道:“自然是燕王世子与韩阁老等人,旁人也没几个有这体面。”
萧淮也随在皇帝身边?那这就不应该了。
以他的本事,不可能会让刺客得手的。
再抬看看四周围,除去随处可见的侍卫,还有亲军十二卫的将士,方才进宫时也还看到有中军衙门的将士层层把守。
这么密不透风的,真会有人吃饱了撑的来送死?
她这里疑惑着,沈若浦回头看了眼殿内,已摆手挥了挥他们,进了殿去。
“我们现在去哪儿?”沈嫣问。
沈羲想了想,说道:“元贝去打听韩家女眷在哪儿,珍珠去打听燕王世子何在。”又道:“可记得事出在具体什么时刻?”
沈嫣略想,说道:“应是在宫宴后半段。女眷们不吃酒,席散得早,那会儿文武校场也快开始了的。”
沈羲看看天色,还不到午时,那显然还早。便说道:“我们先去西路走走。”
宫里如今人不多,西路应是空着的,沈羲记得那里有处小花园,倒是还精致僻静。
今日宫廷禁卫她看在眼里,确是岗哨密布。
思来想去,她倒是宁愿沈嫣这世的轨迹在这里也发生了变化。
因为只要平安无事,那么韩顿再往上爬的机会便少之又少,而赫连人也不必多一个出来送掉性命关键是,她极担心这个人会是戚九!
戚九这些年一直呆在京师,而且她还是大秦皇宫的侍卫,万一她真愚忠到为了一个早就死去了的旧主豁出性命的地步呢?
但是一路过来,却与她前世所见毫无二致,只除了陪她来的由纪氏换成了她。
所以如今她最为期待的,便是这个人不要是戚九。
其次便是萧淮一直呆在乾清宫不要动。
她们刚踏入西路甬道,珍珠就回来了:“燕王世子如今在东路紫曜殿,今日中军衙门调来了两千人马加援,紫曜殿便是萧世子的临时理政处。
“但最多半个时辰他就要回乾清宫了,因为燕王出京去了各军营巡视,世子今日有护驾之责。”
半个时辰后约摸也就是宫宴开席的时候,他只要在开席之前回去,便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也不知道前世里他究竟是为何原因中途离席的?
她原地停步想了想:“还是先去坤宁宫转转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就这半个时候里刺客出现了呢?
乾清宫她进不去,但坤宁宫离乾清宫近,也是今日女眷们可活动的,离乾清宫最近的去处。
倘若戚九来了,那她便有机会在事出之前截住她。
倘若不是戚九这宫里她熟,一旦事出,她说不定也可以视情况设法营救营救
于是一行人便就径直往坤宁宫来。
沈嫣见她目不斜视一路向前,不带半点犹豫,仿若行走在自家庭院一般轻车熟路地,按理说她应该是没曾来过,倒比她这来过一次的还要熟悉,心下便不免暗暗称奇。
却也不敢多言,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十分乖觉。
不过片刻便到了坤宁宫门外,沈羲停步看了看门楣上的匾额,心头微叹,而后扫视着四处。
宫外游廊下甬道上,四面都是珠光宝气的官眷,这盛世与昔日大秦一样,只不过这皇宫已然易主。
肖皇后晚于永定皇帝三年而薨,谥号文康,死了也有二十四年了。
在她之后又有大秦末代皇后曾经进驻,之后又是李锭的皇后,属于肖皇后的痕迹再也难以找到了。
“二姐姐,你这么关注乾清宫做什么?”
即便是知道有些事她再不该问,沈嫣也还是把话
第155章 撞见鬼了
沈羲没打算全瞒着她,但也没想好眼下就透露给她。
听到这里,便说道:“要不你们先去方才我说的那小花园等我,我在这里站站,回头再来寻你们。”
沈嫣看了她两眼,点点头。
等到目送她们没入了人群,她这里略为沉吟了一会儿,转过身来打算四处走走,但忽然就走不动了!
她面前不知几时竟然多了堵人墙
“肖姑娘别来无恙?”
贺兰谆负手立在她身前,颀长身躯如苍松翠竹,一张脸放在少年将军身上便英气勃勃,放在儒士身躯上则顾盼之间万千风流,但此刻,这双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清凉。
沈羲此番倒是真忘了有可能会遇见他
这可真是撞了鬼了!
是装不认识还是立刻掉头走人?
贺兰谆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催促,一双眼倒是紧紧将她盯住,倒看她又要耍出什么花样来。
沈羲屏息半晌,末了先乖顺地施了个礼:“贺兰大人。”
如果想日后被他盯着不放的话,那走人确是个好主意,他堂堂王府掌宫大人也不可能拽着她不放。
可关键是这次走了,下次再见面怎么办?她还想挖掘他身上秘密,总不能把关系再搞僵。
再者,她跟他玩手段,到头来不还是她吃亏?碰到燕王府这些人,她最好识相些。
贺兰谆脸上看不出半点素日的温润谦和:“我如果没有认错,刚才那位小姐应该是刑部侍郎沈若浦排行第三的小姐。
“而我要是没听错,沈三小姐刚才称呼肖姑娘为二姐姐,对此,姑娘不想解释几句么?”
他若不是刚刚好巧遇到,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被眼皮底下的朝臣家女眷给骗了!
而她既是官宦女眷,就应该知道他不好骗,想想当初她假冒名姓填表时的泰然自若,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这份勇气?
沈羲也知道,贺兰谆身为承运殿掌宫,有生杀之权,他对外的权力比起萧淮来恐怕也差不了太多。
这里沉吟了会儿,便就沉着说道:“贺兰大人没有听错,我便是沈府的二小姐沈羲。”
贺兰谆扬首眯眼。
沈羲看了眼他,接着又道:“当日我贪玩,去了刑场看热闹,不想遇到那样的事。
“后来在中军衙门,我又因为不想牵连到府里,引起家祖斥责,所以才斗胆欺瞒了大人。这是我的罪过,还请大人恕我无知莽撞。”
贺兰谆目色沉黯,看不出来是喜是怒。
本来这件事过去了几个月,他已经淡忘了,但眼下她堂而皇之站在面前,倒是又将当日落在他脑海里的印象也给勾了出来。
沈若浦的孙女还真是让人意外!
“这么说,你是沈崇信的女儿。”他环了胸,想起沈若浦三年前被赐死的次子来。
沈羲颌首道:“是。”
贺兰谆眉头皱得更紧了。
倘若是沈崇信的女儿那还情有可原。
但即便是沈崇信再优秀,他们家底蕴也摆在那里,怎么会教出来这么个落落大方的小姐?
他看她半晌,说道:“看来我得去寻令祖说说这件事。”
说完他转过身,往阶下走了。
沈羲顿住,连忙追上:“大人救命!”
告诉沈若浦还了得?那她跟萧淮也认识的事儿八成也要被他挖出来了!
就算是沈若浦挖不出她血统的事来,可到底萧淮身份摆在那里,她可不想因为萧淮而节外生枝,进而成为众矢之的!
她快步绕到他前面,紧抿双唇片刻,说道:“家祖严厉得很,若知道我淘气,定然会把我关佛堂,上回我跪了几个时辰回来,差点连命都丢了,我才十五岁呢,还不想死。
“大人饶命,我下次可再也不敢了。”
说完她深施了个礼,低眉顺眼望着脚下。
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装可怜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贺兰谆冷眼扫过她。
他虽不吝拿这身份压人,但到底他平日还得驭下。
倘若让人知道连个小姑娘家都能随随便便地骗他,他又如何服众?
他若无法服众,直接影响的就是燕王能否上令下行。
瞥了她两眼,他便就道:“胆儿这么肥,瞧着可不像是个听话孩子。”
沈羲望着脚尖,反正只要他不纠缠了,便随他怎么说。
贺兰谆沉一沉气,便打算罢休。
但抬脚时他鼻翼微动,忽而又望着她手腕道:“你身上带的,是百合香?”
沈羲对薰香喜好极为宽容,只要是品质好的,喜欢的花香,她不拘用哪种。
今日用的正是百合香。但她却不知道贺兰谆为什么会对他的香料感兴趣?
贺兰谆见她不说话,眉头却复又凝了起来。
沈若浦因为陈修的案子,屡受萧淮关照,而他的孙女恰恰好又出现在斩杀陈修的刑场上。
陈修藏在嘴里的暗器应该是准备使向萧淮的,但看到她的时候却毫不犹豫地使向了她。
而后来在中军衙门,萧淮又及时赶到带她走了,难道说,沈羲在这案子里也起到过什么作用?
事情过去这么久,他实在不想再提。
但是那日在萧淮小阁楼上,他闻到的余香就是她身上这种香!
他这里暗忖半晌,再看向沈羲,目光里就带着几分探究了。
“沈小姐与我们世子,看来交情不错。”
沈羲微顿,说道:“贺兰大人或许还不知道,我被琼花台的刘掌柜聘作了鉴玉师,因此与世子偶有接触。”
贺兰谆听到这里就顿住了:“琼花台的鉴玉师?”
“正是。”沈羲颌首。
他在刺探什么她岂会有不清楚?
毕竟当初在中军衙门被萧淮带走,跟他世子爷的关系,她也还得有个解释。
给萧淮做苦力的事她不想公布于众,但是在贺兰谆面前,没有什么好瞒的。
从满大街没有丝毫关于王府内部的消息来看,王府内部关系不管紧张成什么样,都是不可能将破绽对外的。
所以,贺兰谆就是知道了,至少也不可能会
第156章 非奸即盗
很显然这个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他猜想过许多种可能,比如萧淮授意沈若浦,让她在陈修的案子上动过什么手脚,她去琼花台便是为了复命。
又比如沈若浦为了前途,拿了她与萧淮作什么交易。
虽然后一种可能他在她身上看不出半点端倪,却不能否认,在朝上私下里,也还是常有这样的龌龊事发生。
而她竟然只是在琼花台鉴玉
他心里莫名就松了松。这种事她不会撒谎的。对她没好处。
她既然能写出笔那么好的字,而且还能有那般处变不惊的冷静,就是会些别的本事,也并不奇怪。
他睨着她,扬唇道:“今儿在宫里,可不能再淘气。”
“知道了。”沈羲冲他笑了笑,施礼道:“多谢贺兰大人。”
天光下她明眸皓齿,光芒耀眼。
贺兰谆也笑了下,便就走了。
沈羲等他走远,这才暗吐了口气。
看他模样,应该是不会再记得中军衙门那事了。
只是可惜,竟然没有机会套个近乎,顺便帮他鉴个玉什么的,也好想办法为以后打听他身世做个铺垫。
不过他顶着这张脸在大周走来走去,但不管老少见到他都不曾有半丝关乎于他长相肖似谁的议论,也是奇怪。
难道当年见过徐靖的人,现在一个都不在了吗?还是他们全都忘记他了?
他那长相,就是人到中年也不可能会变化到哪里去,怎么会不记得了?
“好看吗?”
正对着他离去方向出着神,耳畔就传来道凉嗖嗖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她一颗心猛地提起,然后迅速转过身来!
今天这些人似乎都很喜欢在她面前神出鬼没,面前萧淮金冠蟒服,做着整齐的藩王世子装扮,挎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