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有趣,让人欲罢不能津津有味。
他发现仁宗皇帝是个很有意思的皇帝,性格温和、语言幽默,时常和大臣们开开玩笑,尤其是那种严谨冷肃的冷面大臣,几乎都被他开过玩笑。
对于这样一个皇帝,编纂成那样枯燥死板的实录是一种埋没,必须要让他生动起来。
所以他不遗余力地对这些材料进行美化编纂,要求图文并茂,善用各种缓解阅读疲劳调动阅读兴趣的小心机。
这些工作自然不需要他一个人独立完成,陆延、赵文藻以及庄继法等人都时不时地给他帮忙,还有冯顺的小组如今也成熟起来,有人专门负责画画、排版,所以进度还是很快的。
有他们帮忙,林重阳保证可以在太子大婚前将这些工作做好,甚至可以在京察之前完工,交给编纂官李固做最后审核,然后就可以上呈皇帝御览。
如果皇帝赏识,那就是李固和他们这些翰林官们的功劳!
尤其是陆延和赵文藻,他希望下一步升迁的时候他们能去好一些的部门,而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一个状元修撰,怎么也不会太差就是。
如此忙到腊月二十二,钦天监开始派发新年皇历,二十八日开始休沐。
本朝太祖立国之初,对臣工们的监管可以说严苛至极,不但俸禄低的发指,甚至全年无休过。后来实在受不了,就开始一年放三天假。
一年三天哪里够!
皇帝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慢慢地假期就多起来,一个月可以休一天。
而他的子孙皇帝们不似他那般独断专横,也颇能体谅一下臣工们的苦逼,加之时不时有大臣们会讨论一下大唐时候的假期,对比当下,连人家零头都没呢。
仁宗皇帝又是个体恤臣工的,所以假期就多起来,一个月可以休三天,初十、二十、三十,没有三十就是二十九,而初一十五一般不休假,因为这是法定朝会日。
除此之外,还会有其他的不定时假期,比如元宵、端午、中元、中秋、重阳、冬至之类的日子。
到现如今年假就从二十八放到正月二十。
这里面是包括元宵假的,初十放到二十,之所以还有额外的元宵假,是因为当初太宗皇帝觉得元宵节放假可以更好的体现普天同庆、盛世安康,是一个可以装潢门面的事儿,仁宗皇帝就将之发扬光大,直接把春节假和元宵假中间的几天也放了。
对于大部分官员基本如此,不过期间也需要安排人手去衙门轮值或者处理急务。
另外元旦朝贺全体官员都要参加,且十分隆重,丝毫马虎不得。
冬至、元旦、万寿是三大朝贺,又以元旦最重,皇亲国戚、外番使臣、藩王、文武百官这日都要身穿朝服列队进宫至奉天门上表朝贺,恭祝皇帝陛下新年安康。
这一年元旦大朝贺的事情格外多,外番使臣来朝者众,动辄上千人,浩浩荡荡涌入京城,会同馆住不下就要安排去别处。
礼部、鸿胪寺、会同馆人手不够,就要从别的衙署调用人员,而翰林院是闲人最多的,养着许多学习的庶吉士呢,自然要调动他们去帮忙。
林重阳被借到鸿胪寺当赞礼者,连日学规矩礼仪以及唱礼流程,他都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会借他去做这样隆重的场面功夫,明明可以去做一下幕后工作。
好在他也算身经百战并不犯怵,且被安排在远离奉天殿的位置,本着严谨的态度、调侃的心态,他也出色地完成了礼部交给他的任务。只是大朝贺结束以后浑身酸痛、嗓子沙哑感觉比殿试还累!
回来他少不得关门闭户得睡上一夜带着半个白天才休息过来。
之后给皇帝上贺表、接受赏赐、走亲访友、同学文会,正月里就是光明正大地轮流吃喝,对他来说比上衙还累。鉴于年前就有很多学生、老板结伴来访,年后只怕人更多,林重阳直接闭门谢客,表示家宅太小不适合招待贵客,所有来访心意到就好。至于他的座师、上司们,他也并没有如别人那般每日一家地上门拜访,而是针对各人身份和喜好临摹了古画写上应景的贺词或者诗,再请清华书斋装裱一下,让冯顺等人挨家送去。
他自己能写会画省了不少钱,字拿不出手的就要花钱请人或者去书斋买现成的,一个年过下来都是不小的开支呢。
且林重阳于篆书还有独特造诣,过年拿来装门面是最典雅大方古韵盎然的,送人双方都体面。所以座师、上官们都以收到林状元的篆书贺词为喜,甚至会互相拿出来品评,看看给你的写了什么给我的写了什么,到最后一对发现果然是用过心思的,并非单纯拿来应景。
于是皆大欢喜。
同学同年们就更好办,大家一起吃顿饭、办场文会、露脸做首诗就可以应付过去。现在讲学的机会都让给陆延和赵文藻等人,他一场都没讲过,因为他觉得四书五经不需要他,他要讲的是那些数理化天文地理的知识,目前只给亲近朋友讲,外人还没那个机会听。
初六林宅举行家宴,沈君澜陪着沈君瑶,沈之仪带着杨淡云,还有赵文藻、陆延这两位女婿也都陪着林家姊妹过来,加上林毓隽,也是济济一堂。
女人们由王柳芽陪着在跨院说话,还请了两个琴书女先儿给她们说乐子,而男人们则在正房堂屋吃酒作诗、天南海北地聊,说些热闹事儿。
林大秀和林毓隽兄弟一旁说些家事。
沈之仪因得林重阳指点编写了太子大婚典仪,得到了皇帝好评,对他自是感激万分的,又听说他编纂的仁宗实录基本完工,自然要拜读一下。
林重阳少不得要请他指教。
沈之仪看过之后,感慨道:“重阳真适合做学问,衙门那些琐碎政务都浪费了你的才华。”只可惜现在读书就是为了做官,没有人是专门做学问的,而要想做学问就意味着只有清名。
赵文藻笑道:“也不是没有路子,我给指一条,翰林院兼詹事府、国子监,最后礼部堂官、鸿胪寺卿,这些在重阳三十多岁就可以了,届时可以专心做帝师,包揽所有的经筵日讲。”
大家笑起来,陆延道:“还得给在京七品以上的官员们讲读,必须经过林大人考核通过才能就任,保管个个忠君爱国,发财有节有制。”林大人的洗脑动员能力可不是盖的。
林重阳举起双手,“求放过!”又对沈君澜道:“求世兄暂时失忆。”
沈君澜瞥了他一眼,“你们说什么蠢话了么?”
大家一阵欢笑,这个新年就在温馨的气氛里过去了。
第181章 京察、现
元宵节逛了灯市看过花灯; 转眼就到开衙的时间。
除非是坚持日日早起的; 上衙第一天基本都痛苦万分; 要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要顶风冒寒地去上衙点卯; 而第一天基本也没什么事; 聊聊天扯扯淡,打打酱油适应环境。这叫节后综合症; 起码得五六天以后才能适应过来; 甚至毫不客气地说; 很多部门刚开始的几天都是这个状态。
不过今年大家一改疲软态度; 一个个精神抖擞起来,就好像放假在家打鸡血一样; 连翰林院的几个老人家都紧张兮兮的。
林重阳自然知道为什么; 因为今年年初是京察时间。
京察是本朝考核京官的一种考察制度,原本是九年一察的,到绍庆八年时候; 正式规定为六年举行一次,一般逢巳亥年春节后二月到三月举行。堂审之前半年吏部和都察院就着手准备,等新年一过,正月二十一上衙之后; 吏部堂官就开始上书请旨请皇帝确定京察确切日期。
为了稳定人心,维持政府正常运作,一般来说内阁和吏部堂官们都会督促皇帝尽快定下京察日期。
皇帝一般都会定在二月底或者三月初。
今年三月十六,是皇太子大婚之日; 京察之日必不会拖延,果然杨琦等上书之后,皇帝批复京察堂审之日定于二月二十三日。
京察分为堂审和自陈,堂审主要是五品及以下官员的审核,四品及以上官员则是自陈。
堂审日定于二月二十三,所以正月二十二日吏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等主察官员便开始自陈乞休,即请求致仕告老还乡。
尤其是杨琦,少保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衔、文渊阁大学士,位高权重,年前十一月开始就有很多言官弹劾吏部尚书入内阁的杨琦不适合主持京察大计,容易徇私舞弊等等,所以杨琦在主持了准备工作以后,就主动自陈乞休。
“臣识鉴闇劣,性行疏陋,既不能明察乎庶物,安足以驳平乎人伦……伏望皇上重兹大政,察臣不职,将臣先行罢黜,别选名贤以司其事。庶考察得人,而群工去留亦各得其当矣。”
当然乞休只是一种形式,没人会真心想要致仕,皇帝也不会因此批准,只是官场上的一种形式游戏,看似无用功,不做却不行。
因为这样可以避免一些不称职的官员妄想用弹劾掌察官员而逃避自己被察。
不过这一次杨琦却似乎铁了心一样非要辞去吏部尚书之职,他以吏部尚书位高权重不便入阁为由,自请去职,否则惶恐不安,内阁政务都不能行事妥当。
后来皇帝批复杨琦依然领吏部尚书衔,但是吏部实务却由左侍郎袁向道负责,从此开启了礼部尚书不入阁的不成文规定。而这一次京察大计便也由袁向道与都察院左都御史共同主持,吏部右侍郎和都察院副都御史协助。
袁向道虽然只是吏部左侍郎,但他性情孤洁,向来不肯拉帮结派,本身为人耿直清廉,所以由他主持京察大计,兢兢业业者反而心安,浑水摸鱼者却怨声载道,只因求告无门,有礼都没处送。
林重阳几人觉得京察应该跟他们没多大关系,毕竟去年刚进翰林院,第二年就赶上六年一次的京察大计,基本也就是走个过场,结果还是维持原样,不会破格提升也不会打压的。
所以他们一切如常就好。
不过他看得出谭赟、张学士、李源等人非常着急,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一直忙于跑关系。虽然他们做得隐秘,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重阳自然也能知道。
京察前半年是跑关系、使绊子的时间,言官们会弹劾不称职的官员,弹劾奏章会作为京察依据,而弹劾最晚日期截止于十一月三十,过期不算,以免有人会临近京察烂告,同时也避免弹劾日期过长人数过多,导致最后科道官拾遗人数不足。
但是也有人会借机投递匿名揭帖诬告本衙门有竞争力的同僚,这样就可以将别人踩下去自己升上去。
这都是他从沈之仪那里听来的八卦消息。
除了弹劾的奏章,京察的另外一项依据就是吏部发下来的访单以及本部堂官对下属的考评。
去年冬天的时候,吏部给科道言官们下发访单,以其风闻奏事的权力来填写访单上人员的访评。不知道为什么林重阳也领到一张,填写的就是翰林院几位学士的。
翰林院除了李固因为有吏部右侍郎职务可以自陈,其他翰林官都需要经过京察,自然也在被填写之列。
哪怕他和谭赟有过节,访单他也没有说不好的话,全是很中肯地评价谭赟的能力。
实话说,谭赟工作有能力,亦博学有文,做提学的时候政绩突出,所以林重阳根本就没想过要背后使坏,他也不屑于如此。
不过显然有人误会了,否则也不会一个劲地给他白眼……从这点看谭学士心胸还是不够开阔,林重阳倒是不怕他的,反而尽量避免冲突。
所以二十一上衙以后他照旧领着原班子进行《仁宗实录》的收尾工作。其实假期的时候他已经领着冯顺等人基本编完,如今要完成装订,还有备份。
他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想在京察的时候给李固以及自己等人增加一些筹码,尤其是陆延和赵文藻等庶吉士,编纂先帝实录工作做的好,在皇帝那里也会挂上名号的,这也是一大政绩。
就他自己来说倒是宁愿外放或者去各部历练,也不想只在翰林院内部升迁,本是科举鼎甲出身,最高的学历,却要一直养在翰林院,哪怕以后从翰林学士晋升六部堂官,也没有太多实际经验,除了清贵,反而被六部有司官员们排挤轻慢。
高学历的被人诟病少经验,低出身把持政府基层实际工作,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实在是应该有所改善。只可惜他的前途却不由自己把握,哪怕升迁位置也是上司们定好的。
二月初五林重阳就去吏部求见李固。
李固正忙得有些焦头烂额,他也要忙着自陈,还得忙着做左侍郎的副手,见林重阳过来都恨不得要调他来帮忙。
人手实在不够。
听林重阳说请他定一日去翰林院坐馆,要上呈仁宗实录请他这个总编纂官审核,李固都愣住了。
“林修撰,你没有说笑?”按照原先预计,李固觉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