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他会备一份嫁妆,让我另择良人;另一个是准我留下; 但这辈子也不过是个丫头; 再没别的。是我心存奢望; 以为自己终有一日会打动他; 所以选了留下。”
“当年便已做出了选择,我、我又怎敢求国公爷。”
沈昕颜被她气笑了:“你没胆子求国公爷放你离开,却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
“你又不是国公爷,如何知道他便不会再次让你选择。”
“当年国公爷说过了,只有这么一次机会,选了便不要后悔。”莲香小声地解释道。
沈昕颜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此时此刻,她忽地就明白了两辈子魏隽航身边无缘无故便消失的通房去了何处,想来大多是初时因心中不甘选择了留下,没过多久便后悔了,遂求到了魏隽航处,得到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毕竟女子青春有限,总不能无望地守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白白耗费了大好时光。
而这莲香大概是最蠢最自以为是的一个,不走寻常路,偏兜了这么一个大弯子。
“你在国公爷身边这么多年,竟一点儿也不了解他的性子。你若有心要走,难不成他还会为了当年随口一句话不放人么?”
莲香瞪大了眼睛。
“如今你自作聪明,将本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件事弄得这般复杂,让人便是有心想成全你怕也难了。”
莲香白着脸瘫坐在地上。
下一刻,她哭着跪爬到沈昕颜跟前,抓着她的裙裾道:“求夫人救救我,求夫人救救我……”
沈昕颜被她这般哭着求得头都大了,揉揉额角,又是无奈又是恼怒:“你起来再说。”
“好好好,我、我起来,起来……”莲香哭声顿止,连忙擦去眼泪,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你要知道,你这是淫乱后宅,身为主母,是绝对不容许有这样之事发生,更不必说你名义上还是国公爷的通房丫头,你这样做,让他脸上蒙羞,我岂能当作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今日若开了你的先例,日后再有人这般学着来,国公府岂不是成了笑话?”沈昕板着脸,严肃地道。
“夫人我……”莲香想要解释些什么,沈昕颜打断她,继续道,“你且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何人的?他可知道你怀了他的骨肉?”
莲香略有些迟疑,抓不定主意是否应该实言相告。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要袒护他?敢作便要敢当,身为男子,若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要他何用!”
莲香轻咬着唇瓣,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道:“是老庄头的儿子大牛。”
沈昕颜皱眉:“他在庄子里当差,你在府里,又是如何搅和在一起的?”
“我与他多年前便已相识,去年开始,他便负责将庄上的收成送到府里,所以、所以……”
“所以便方便了你们在内院行那等事?”沈昕颜的脸色相当难看。
内院是她管着,居然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细究下来,她难辞失责之错。
“不不不,我、我们没有、没有在府里……我们是、是在外、外头。”莲香结结巴巴地解释。
府里到处是人,夫人治家又严谨,她便是有天大的胆子,怕也不敢啊!
“此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今后没有我的话,不准你离开屋子半步,你可知道了?”沈昕颜严肃地道。
“夫人……”莲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的冷脸给吓了回去,神不守舍地离开了。
沈昕颜头疼地抚额,靠着椅背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莲香若是清清白白地走倒容易,可她与外男私通失了贞,更因此怀上了对方骨肉,此事的性质便已经变了。
这不就是给魏隽航戴绿帽子么?魏隽航便是再好性子,只怕也会受不住,毕竟世间男子均视此为最大的耻辱。
抓不准魏隽航的态度,她一时之间也不好做什么决定。
只是,此事总也不能瞒着他。
她叹了口气,再一次被莲香的猪脑子气到了。
本是最简单不过之事,偏要弄得这般复杂。说她胆大吧,她连到魏隽航跟前求个恩典也不敢;说她胆小吧,她竟敢瞒天过海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事来。
尽管很是头疼,只当晚魏隽航回来时,她还是如实地将莲香之事告诉了他。
魏隽航听罢脸都变了,两道浓眉紧紧地拧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颜猜不透他的想法,斟酌着道:“国公爷是个什么意思?此事应该如何处置才是?”
“此事你便不用管了,我来处理便是。”魏隽航回答。
“这……虽然她犯下大错,只是……到底是人命,你……”沈昕颜迟疑着开口。
魏隽航无奈道:“你以为我想要做什么?她虽犯了大错,但也不至于到了性命不保的程度。你放心吧,我自有主意。”
听他这般说,沈昕颜便也放心了,颔首道:“既如此,那便听你的。”
隔得半月,莲香无声无息地在府里消失了。
莲香之母张婆子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哭闹着到了大长公主跟前,求大长公主替她苦命的女儿作主,一言一行中并没有提及沈昕颜半句,可字里行间都在暗示着是国公夫人不饶人,她苦命的女儿才会没了的。
大长公主又岂是她一个婆子能牵着走的,闻言只是皱了皱眉,淡淡地吩咐着身边的人将她带下去了。
沈昕颜得知此事时只是冷笑一声。
那张婆子再怎么无利不起早,可她一个下人也绝对不敢招惹到自己头上来,若是说背后无人怂恿,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人还是不死心,总不肯认清现状,如今的英国公府早就已经不是她的天下了。
“那婆子真真可恶至极,谁不知道她是怎么对她女儿,莲香还是一个小丫头时,对她不是打就是骂。待莲香稍有了些出息,便化成吸血的水蛭。如今哭什么苦命的女儿,她女儿苦命,是因为摊上她这么个娘!”春柳气不过。
待大长公主那边使人来请时,沈昕颜更是毫不意外。
她也知道,大长公主便是不会听信那张婆子之言,心里想必对自己也有了不满。
这么多年来,魏隽航只得魏承霖一个儿子,身边除了她这个正室夫人外再无其他,早前还有一个“颜姨娘”,可颜氏却一病死了。
莲香不管怎样也是她给魏隽航的,虽然只是一个通房丫头,可到底也不至于会委屈了他的儿子,不定将来肚子争气生下一男半女,好歹也能给二房添添丁。
可如今,连莲香这个通房都没有了,而她这个正室夫人这么多年来再无所出,大长公主便是再通情达理,只怕心里也不会有多高兴。
所以,当大长公主脸色不豫地问她关于莲香之事时,沈昕颜毫不犹豫地实言相告。
她可不会为了别人的错而搭上自己,这样的“大度”与“善良”她做不来。
大长公主也没有料到内情竟是这般不堪,脸色微微变了变,只一听此事是魏隽航处置的,双眉便又皱了起来,不悦地道:“你身为主母,这内宅之事本是你的职责,如何让隽航处置这样的事。”
“是儿媳失责,请母亲责罚。”沈昕颜低眉垂眼,很是干脆地认起了错。
她认错认得这般干脆,倒是将大长公主满腹教训之语全都给堵了回去,只是心里到底不痛快,沉着脸又道:“你确实没有尽到为人妻子之责,隽航身边没了人侍候,你这个做妻子的,难不成还不会挑些伶俐的放在他身边?霖哥儿将来连个亲兄弟帮衬都没有,这岂不是你之过?”
沈昕颜除了老老实实地听着之外,再说不出其他什么反驳之话。
世道便是如此,男子无所出,怪的只会是妇人无子,而无子,则是要绝夫家香火,乃七出之条。还有一条妒,妇人善妒则乱家,同样可以休弃。
她膝下有儿有女,自然称不上无子,可魏隽航身边只有她一人,说她善妒必然说得过去。
大长公主虽然不曾明言,可未必没有这样的意思。
许是因莲香之事,触及了她心里对自己的那点不满,只怕接下来有好一段时间,她的日子不会太过于轻松了。
她无奈地暗暗叹息。
就是不知这一回又要给几个通房。严重点,或是抬个妾进门?
只不过是哪一样,都没有她可以置喙之处。
第106章
“母亲教训的是; 是儿媳之过错。”沈昕颜无奈; 唯有继续老老实实认错。
她将姿态摆得这般低,大长公主倒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几年; 除了再无所出,以及没有主动替夫君纳妾抬通房外; 这个儿媳妇再没有什么能让她不满的。
尤其是因为蕴福一事; 使得英国公府与瑞贵妃之间的关系更加牢固; 便是陛下也多有赞赏,凭着这么一层关系; 将来便是她百年归老; 也不用担心国公府失了皇家的眷顾了。
“那莲香之事; 既然隽航已经处置了,此事便算是揭了过去。只如今隽航身边没了人,你身为妻子的应该懂得要怎么做; 改日挑个模样品性好的开了脸,若能生个一男半女,也不至于霖哥儿将来没有亲兄弟扶持。”大长公主语气放缓了不少。
“是,母亲说得对。”沈昕颜应喏。
大长公主一直紧紧地盯着她; 见她脸上并不见半点勉强; 更没有敷衍自己; 这才略微满意了。
“既如此,你便回去吧!”
“是; 儿媳告退。”曲膝行礼走出屋外; 沈昕颜才揉揉额角。
回福宁院的路上; 迎面便遇到杨氏,杨氏笑盈盈地走过来,明知故问:“二嫂这是打哪来啊?”
“三弟妹候了这般久,难不成还不知我打哪来?”她同样笑盈盈地回答。
杨氏被她噎了噎,略有几分不自在,干脆道:“我说母亲也真是的,那些个狐媚子打发了了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二嫂你说是吧?”
“三弟妹言之有理,既如此,不如先把你们院里那些个‘狐媚子’一并打发了,也省得日日在那戳心窝。”
杨氏干巴巴地笑了笑。
沈昕颜没有再理她,微微笑着从她身边走过。
杨氏忙跟上去,随口又问:“长宁郡主病得怎样了?这年纪轻轻的,忽里扒喇病得这般严重,会不会与咱们霖哥儿八字不合啊?”
“什么八字合不合,这亲事订下来之前可是请高僧合过八字的。”沈昕颜皱眉。
“吓,便是神仙也有打盹的时候,这高僧也是人,说不定还真的算错了呢!”杨氏不以为然。
“这婚姻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若真的是八字不合……”
“三弟妹慎言!”沈昕颜的脸一下子便沉了下来。
见她明显相当不悦,杨氏不敢再说。
虽然隔三差五总想着看看沈昕颜的笑话,可若是要真的将对方得罪狠了,她也是断断不敢的。
“夫人,你真的要打算给国公爷挑人啊?”回到屋里,春柳没忍住问。
“自然是真的,难不成我还敢欺骗母亲?”沈昕颜诧异地反问。
“可是、可是好不容易才走了一个莲香,又要再添几个,岂不是给自己添堵么?”春柳嘀咕。
沈昕颜笑笑。
人,她是一定要挑的,至于挑了魏隽航接不接受便不关她的事了。若是夫君不同意,做妻子的难道还能将人强往他身边塞?那可不是一个贤妻所为。
况且,在这一点上,她对魏隽航还是相当信任的。毕竟当初他们夫妻关系尔尔之时,他都没有要那些女子,这几年他们夫妻关系好转,他便再没有这个理由了。
春柳不明白她的想法,但见她并不当一回事,也就放心了。
反正听夫人的总没有错。
见她什么也不再问,沈昕颜哑然失笑,忽的想起上辈子死后灵魂飘荡时曾听到那些奇怪的话,想到曾有人评价春柳是她的狗腿子,毫无是非观念。
如今细一想,好像确是如此没错。
在这个丫头眼里,夫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夫人吩咐什么她便去做什么,至于理由之类的,夫人愿说她便听着,夫人不愿说她也不勉强。
这样的丫头对主子来说是好还是不好,沈昕颜也分不大清楚,只是知道在她众叛亲离的时候,身边只有这个人对自己不离不弃。
这世间上她可以怀疑任何人,但独独对她,她是完全信任的。
魏隽航回来后,沈昕颜本想问问他将莲香送到哪里了,可转念一想又作罢。
倒是魏隽航主动告诉她,只道成全了莲香与她肚子里孩子的爹,如今两人已经被发配到了最偏远的一个庄子里,这辈子都不允许他们再回到京城。
沈昕颜有些诧异,脸色古怪地盯着他,好一会才缓缓地道:“国公爷之宽宏大量,着实令我惊讶。”
都绿云罩顶了,居然还会这般轻轻地放过那两人。
魏隽航笑了笑,亲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