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府的去向。
落了进二门的青布小轿,也真是巧了,刚好平良侯夫人亦是这个时候下轿,几人自又有一番客气。片刻之后,沈昕颜和杨氏由周府的侍女引着到了厅里,而方氏与平良侯夫人则由方碧蓉的侍女香儿领着离开。
更巧的是,侍女刚引着沈昕颜进了厅,迎面而来的便是周府的大夫人温氏。
温氏见是她,上前见了礼:“世子夫人!”
沈昕颜客气地回了礼,一会儿便有丫头来回温氏,说是东厅那边缺了茶盏,二夫人让人来回大夫人。
温氏道了声‘失陪’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沈昕颜了然地望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
看来这周府的内宅争斗已经开始白热化了,连带着此等重要的场合,居然还弄出这种不应该出现的差错。
也不知过世了的周老夫人看到这一幕会不会气活过来。
“如此场合,竟连个茶盏都得找上主子出面,这周府内宅到底乱成什么样了?”杨氏咂舌。
那首辅夫人呢?竟然也不管管?这让宾客们瞧见,得多丢脸啊!
“你没瞧着这诺大的厅里,坐陪的主人家还是未出嫁的府中姑娘么?这是怎么了?老夫人这才刚过世,这府里内宅就乱成这般模样了?”有妇人的议论声传到耳边。
“如今老夫人过世,阖府男子都要守制,陛下也没有夺情旨意,这周家人哪,心里着急,这一急,也就乱了呗!”
“听你这般一说,也有几分道理。”
“方才那位是首辅夫人的大儿媳吧?听说是庶女出身?真真好模样,瞧她那身段,还真看不出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庶女若没个好颜色,能嫁得进首辅府么?”
“人家如今也是正儿八经的知府夫人了,随夫在外,又没有上头婆婆盯着,左右妯娌又不能给她添堵,这日子过得舒适着呢!”
“可如今这一回府,真真是两眼一黑,像个瞎子一般,一不小心便会踩坑,难怪这内宅会乱成这般模样!”
……
周围的窃窃私语不停地响着,沈昕颜低头啜着茶水,心里也是一阵叹息。
外头差事没了,自然在内里争起来。这温氏虽是庶媳,可到底占了个“长”字,而周老大的官职也不算低,若是想争上一争,也未必争不过来。
至于周府嫡系,最大的两个靠山,一个是周首辅,一个是周皇后,如今两个都是泥菩萨过江,哪还顾得上府里这婆媳间、妯娌间的争斗。
沈昕颜与杨氏坐了半晌,又与在座的数名夫人闲聊了几句,便见方碧蓉带着侍女走了进来,而平良侯夫人及方氏母女俩隔得片刻才进门。
看来是由方五夫人方碧蓉作陪了。
沈昕颜了悟,就是不知这是方碧蓉自动请缨,还是周府内宅争斗后的妥协之举。
“好些日子不见,世子夫人一向可好?”方碧蓉行到她的跟前,含笑问候。
“托五夫人的福。”
沈昕颜见她气色颇好,周府的下人待她的态度也算是恭敬,瞧来在府里的日子并不似杨氏曾经以为的那样难过,让一直等着看她笑话的杨氏颇为失望。
再看着她应对得体,举止大方有礼,对着满堂比她年长、比她有品级的诰命夫人也丝毫不显怯,不过片刻的功夫,倒是得到了不少夸赞。
准备离开的时候,因方氏临时想起还有事要交待妹妹,满脸歉意地拜托她与杨氏稍等片刻,这才急急去寻方碧蓉。
引路的周府侍女见状,便引着她们到不远处的凉亭处稍作等候。
反正又没有别的什么事,沈昕颜并没无不可,杨氏亦然。
片刻,小姑娘特有的清脆软糯声音在不远处传了过来,沈昕颜望过去,便见数名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从花树下转了出来,看着几人的打扮,猜测着或许是府上的姑娘,直到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她便肯定了这个猜测。
因在丧期之故,那几名小姑娘的穿着打扮都比较素净,尽管如此,沈昕颜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当中的周莞宁。
皆因在这些孩子里头,周莞宁的容貌着实太扎眼,就仿佛是一颗散发着莹润之光的明珠,轻易便将周围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尤其是她身上那股柔美的气质,天生便适合作此素雅简单的打扮,如今虽然年纪尚小,可也渐渐显出几分长大之后的姿容来。
“那小姑娘长得这模样,啧啧,再过些年,满京城的姑娘都要被她给比下去了!”便是一向有几分刻薄的杨氏,也发出一阵惊叹。
沈昕颜笑笑,又再度望过去,便发觉周莞宁孤单单地走在另一边,其余几名小姑娘或是手拉手,或是紧挨在一起咬耳朵,明显便将她排挤出去。
对此,她也并不意外。
她这个“儿媳妇”一向便没有什么朋友,便是初时勉强称得上是“朋友”的,到后来也总会因为这样那样之事而渐行渐远。
她收回视线,低着头去拂了拂不知何时飘落在裙面上的树叶,突然听到身边的杨氏‘呀’的惊叫出声。
她陡然抬头,沿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竟然见周莞宁跌落一边的池子里的。
那池子不算大,可对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来说也不是轻易能爬得上来的。
她‘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却又见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个男孩子,‘扑通’一声跳落池中,硬是将在池里挣扎扑腾的周莞宁给拉了上来。
而早前与周莞宁一起的那几个小姑娘,早在看到她落水时便尖叫着跑开了。
自有听到异响的周府下人赶过来,将浑身湿透了的周莞宁抱了下去。
沈昕颜紧紧地盯着那名救了周莞宁的男孩子,见他不以为然地冲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摆摆手,片刻,又像是嘀咕了一句什么话,然后飞也似的跑掉了。
“啧啧,这周府的家教着实太差了,小小年纪便能对自家姐妹下手,若是长大了还了得?”从头到尾目睹全过程的杨氏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二姐你说是吧?”说完,她又碰碰沈昕颜的胳膊。
“什么对自家姐妹下手?”沈昕颜已经回神,不解地问。
“原来你没瞧见啊?那位长得最出众的小姑娘,是被最高的那一位给推下去的。”杨氏解释道。
沈昕颜有些意外,但好像又不是很意外。
“我看啊,八成是嫉妒人家小姑娘长得比她好看!”杨氏直接下了结论。
沈昕颜觉得,她这个理由真的太有说服力!
“让两位弟妹久等了,抱歉,咱们这便回府吧!”方氏寻了过来,一脸歉意地道。
“无妨无妨,你们姐妹好些日子没见,自然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反正我与二嫂也没有什么要紧事,略等片刻也没什么。”杨氏意有所指。
方氏只当没有听到,歉意地笑了笑,妯娌三人便启程回府。
马车才驶出一段距离,忽听车外传来了一阵阵喧哗之声,隐隐听到好像有人在说有圣旨到。
“有圣旨?难不成陛下下旨夺情起复?”杨氏下意识便道。
若是如此,那长房和那方碧蓉也太好运气了吧!
方氏心思一动,同样想到了这个可能。
沈昕颜并没有在意这两人的话,脑子里一直想着方才救起周莞宁的男孩。
因距离比较远,她并不是看得太清那孩子的容貌,只知道是一个年纪与她的儿子差不多的孩子,瞧着那身打扮,看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居然不是对首辅大人夺情,而是对他那位庶长子,这样一来,这周府阖府不就是只有这位庶长子一人仍在朝堂上了么?”
“这首辅府的天要变咯!”
……
许是车马行人太多,马车驶得有些慢,以致车外行人的议论声也透过窗帘传了进来。
方氏的脸在听到这些话时顿时就变了,而杨氏的脸色则有些古怪,像是想笑,但又很努力地憋住。
沈昕颜自然也听到了,略微有些诧异,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便平静了下来。
上辈子的周懋也是官运亨通,诺大的一个周府,以周首辅丁忧为转折点,自此便是庶出的长房逐渐压下嫡系,成为周府最大的赢家。
而今日那些还刻意针对周莞宁的周家其他姑娘,将来残酷的现实会教会她们做人。曾经她们最瞧不起的周莞宁,将会是她们日后努力想要巴结的对象。
官至三品却宠女如命的父亲,前程光明犹如护妹狂魔的兄长,身为天子近臣却爱妻无限度的夫君,象征祥瑞的龙凤双生儿女,以及超一品的国公夫人诰命。
周莞宁,未来将会成为全京城夫人小姐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纵是对她仍旧喜欢不来,沈昕颜也不得不承认,此女确乃天道宠儿,福气满满。
***
“太夫人,夫人,快走,逆贼朝这边来了!”
“滚,你给我滚下去!”
“不,母亲……不要……”
策马而来的戎装男子紧紧地抱着怀中哭叫着挣扎的年轻女子,浓浓的白雾袭来又散去,男子的容貌越来越清晰……
沈昕颜骤然惊醒。
她终于想起来今日救了周莞宁的是何人了,便是日后她的爱慕者,她的儿子最大的情敌——镇国将军长子慕容滔。
第84章
自来绝色佳人总会有不少的爱慕者,周莞宁自然也不例外。
上一辈子她的儿子可是历尽千辛万苦才最终抱得美人归,自此爱若珍宝,眼里心里再容不下其他人。
她揉揉太阳穴,缓解突如其来的头疼。
同样身为女子,她并不认同那等‘红颜祸水’的说法,可身为一个母亲,看着儿子几乎快要折损了所有的骄傲,只为了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迎娶他心悦的那名女子。凭心而论,她的心里是相当不舒服的。
更让她不悦的是,周莞宁的桃花运,便是在她成婚后仍然斩不断。不过,纵使因此相当不喜她,可她也无法违心地将‘不守妇道’、‘招蜂引蝶’这样的词安在她的身上。
因为,有些女子便是什么也不做,仅仅是露了个脸,也能引得男儿为她折腰。
她突然觉得头更疼了。
“怎么了?是不是头疼?”被她惊醒的魏隽航一见她这模样便急了,正要起身唤人请大夫,沈昕颜连忙阻止他,拉着他的大掌按在太阳穴处,软软地道,“不必劳师动众,你帮我按捏片刻便好了。”
“头疼之事可大可小,不能这般轻视。”魏隽航不赞同,可双手却已经自动自觉地取代了她的动作,掌握着力度帮她按捏着。
“若是惊动了她们,这大半夜的谁也别想睡了,你帮我按按便好。”沈昕颜靠在他胸膛上,喃喃地道。
魏隽航便有再多的不满,在看到她这副带着依赖的柔顺模样时也说不出了。
“世子。”
“嗯?”
“当年你要娶我,母亲初时应该并不同意吧?”也许是身边这人太令她安心,也许是被梦到的前世事所触动,她阖着眼眸低低地问。
“怎么会!母亲听闻我要娶你,不知有多高兴。”
“骗人,母亲的性子我还不了解么?况且,以那时我们伯府里的情况,母亲又怎能瞧得上靖安伯府的姑娘。”沈昕颜轻声反驳。
魏隽航哑然失笑:“你便这般小瞧自己?”
“不是小瞧自己,只是知道高门大户择媳,除了品行,门当户对也是少不了。我虽出身伯府,只父亲早逝,府里境况大不如前,兄长又不是个多出息的,如何能入得了大长公主的眼。”沈昕颜拉下他替自己按捏太阳穴的手,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脸蛋蹭蹭他的胸膛,打了个呵欠,缓缓地道。
“可是,你也要知道,我虽乃母亲亲子,却非承袭爵位的长子,况且又素有顽劣的名声,母亲只求我能早早娶妻,以便能有个人管束于我,又哪会看重女方家境门第如何。”魏隽航被她蹭得身子都快发麻了,亲亲她的发顶,轻笑着道。
沈昕颜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的,也不禁低低地笑了起来,戏谑道:“是啊,你可是有名的纨绔子呢!”
半晌,她又问:“若是将来霖哥儿想娶的姑娘,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那可怎么办?”
这个问题,上辈子她没有机会问他,这一辈子,她却想听听他的答案。
“那就说服他不娶呗!”魏隽航不以为然,顺手拉高锦被盖在她的身上,免得她着凉。
“若是他坚持呢?”沈昕颜追问。
“那就再瞧瞧看。”
“怎么瞧瞧看?”沈昕颜不死心地再问。
魏隽航打了个哈哈,装聋作哑地在她唇上飞快亲了一记,然后趁她还未反应过来,一把搂住她,‘呼啦’一声扯上被子,将两人从头到脚盖了起来。
“夜深了,该睡了该睡了,明日还要早起呢!”
沈昕颜如何不知他不过是逃避自己的问题,有些气结地轻捶他一记,不依地嘟囔:“就会糊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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