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柳氏口不择言,孙兆兴慌忙捂着她的嘴,忌惮的往饭厅里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时暗使眼色并低声恼斥:“你就少说两句吧!”
柳氏大约也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不该说那些话,便仰脸儿对天瞪了一眼,选择闭上嘴巴。
一身狼狈的孙菲菲紧绷着双唇,似乎在压抑着咬人的冲动,屈辱的泪水再次从肿痛的脸庞滚落而下,当脑海里浮现出洪诚和香芹在一起时的画面,她内心充斥着不甘与不服……
******
利用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香芹将从菜市场买来的红椒收拾了出来。
原本看上去糜烂的东西,却在她一双巧手下被化腐朽为神奇,半盆红艳艳的碎椒没有丝毫不和谐之处,一眼看过去,好似破碎就是它们原本的形态。
将红椒洗出来晾了一晚上,就是要让它们沥干水。
第二天一早,香芹就去菜市场选了几颗蒜头。
别看是大清早。菜市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生意好的不得了。正所谓“无利不起早”。
以菜市场为中心,方圆千米内,有不少大大小小的饭馆,零零总总大约有二十家。小吃店居多。这些饭馆日常的食材。基本上都是打这菜市场里面来的。
每天早上,远远近近的每家饭馆基本上都会派人到这儿来买菜,购进一天所需。
日子一长。香芹在这地方也与好些人混熟了。她在这地方也算是个风云人物——
香源饭馆的老板之一,还是洪家酒店少东家过门儿的小媳妇儿,搁这地方提起香芹来,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香芹。来啦!”
跟香芹打招呼的是买菜的老大姐,做这门营生十多年。起早贪黑风雨无阻,她一个人愣是把自己的儿子供到大学,让所有人佩服。
香芹是她这儿的老顾客之一,随旁人喊她“周大姐”。
“周大姐。我称几骨蒜。”
“诶,那你先选——”
周大姐这边摊子上生意顶好,除了香芹。还有好几个人来买菜。
见周大姐好半天没工夫理会她,香芹也没有不耐烦。在一堆小山一样的蒜头中选了几颗出来,装在白色透明的塑料袋里,拎在手上并默默的走到人群后头去排队称菜。
刚站到队伍的尾巴上,她整个人被拽着胳膊甩来出去,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险些撞到别人身上。
谁拽她?
香芹稳住脚后,一抬眼就看到一个胸脯剧烈起伏的红衣女子站在她跟前,气势汹汹的要吃人一样。
香芹定睛一看,认出了那一身红衣裳,如果她没记错,昨天孙菲菲穿的就是这身衣裳,那此人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孙菲菲的头发过肩长,平时都是有一根花色皮筋扎成马尾辫,看上去跟小兽的尾巴一样,毛茸茸的挠人心痒。
然而此时此刻,香芹看到的孙菲菲却是披头散发,好似女鬼一样。
孙菲菲必须把头发放下来,不然遮不住脸上的红肿。她正想去洪家酒店找香芹理论,结果老天真是开眼,让她买菜的时候在菜市场碰到了这个女人!
孙菲菲上前一步,吃了炮仗一样,继续对香芹发难,“你昨天在我嫂子跟前说的啥!?”
尖锐的质问声响彻菜市场,连漫天的讨价还价声都淹没不了,就像从天空中投下的一颗炸/弹,惊动了周围三三两两的人群。
刹那间,香芹和孙菲菲两个大闺女,成了菜市场中的焦点,几句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比那菜摊上的果肉鲜蔬还要惹人注目。
香芹不明觉厉,老天爷都可以作证,昨天柳氏去洪家酒店找丫丫的时候,她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香芹,咋回事儿?”有认识香芹的人上前来搭话。
香芹此时此刻的茫然不亚于他,“我也想知道咋回事儿。”
孙菲菲又上前一步,撩起头发,露出青肿的脸蛋,却不止给香芹一个人看,好似献宝一样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恨不得所有人都看个清楚。
在一阵抽气声过后,紧接着听到哗然一片的纷纷议论声,孙菲菲才满意得放下头发。
香芹只听说过“看热闹的不怕事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肇事的不怕把事情闹大。
孙菲菲为了让香芹在众人面前出洋相,竟不惜自己丢丑,这等勇气也算是可以嘉奖了。
香芹冷眼看着她一个人对大伙儿自说自话——
“都看看,就是因为昨天这个女的不知道在我嫂子跟前说的啥,我嫂子回去之后就把我打成这样嘞!”
众人投向香芹的目光,几乎都多了些异样,但是还有几个人对孙菲菲的指控抱持了不相信的态度,周大姐就是其中之一。
周大姐对孙菲菲说:“大闺女,你可不能冤枉人啊。”
“这位大姐,我有没有冤枉她,你咋知道呢?”孙菲菲仰着脸反驳周大姐,那口气真是不可一世。
周大姐跟人讨价还价还可以,却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人。她犹豫了一下,后道:“我啥时候也没听见香芹搁人背后说人的坏话啊!”
孙菲菲冷笑一声,“那是她没在你跟前说吧,你敢保证她没在其他人跟前说过谁的坏话吗?”
周大姐哑口无言了,没能帮上忙,略有些惭愧的看了香芹一眼。
香芹发觉,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小看了孙菲菲颠倒是非的本领。
她呵呵了一声。“我想问,我都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嫂子。我能在她跟前说你啥坏话?你做了啥事儿值得我去说你的坏话?”
说完,香芹无辜的眨着眼睛望着她,似乎在等她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我——你——”像是有啥东西堵在了嗓子眼,孙菲菲变结巴。
她好意思把昨天的事儿说出来么?
香芹谅她不敢!
因为孙菲菲还要维持她受害人的形象。
香芹偏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欺负到她头上。还觊觎她的男人,香芹咋也说服不了自己去隐忍这些事情。
“那我就在你跟前说说你的坏话——”香芹嗤之以鼻。似笑非笑,冷眼瞥着脸色僵硬的孙菲菲,放开了声音,“这个女的是西头那条街上川菜馆里的。我跟我家男人听说那边开了个川菜馆,味道还不错,就去吃了几次饭。我就不知道这个女的咋就把我家男人给惦记上嘞,昨天捧了一碗麻辣烫找到我们家门上。我在我男人跟前,她理都不带理我,直接就把麻辣烫碰到我们家洪诚跟前,说是让他尝尝味道。”
香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观望了一干人异常的脸色,又继续说下去,“过年的时候,我们家洪诚得了痔疮,不能经常吃辣,有几个朋友都知道——”
香芹话一落,就有几个人附和,说是过年的时候在医院碰到过,证明香芹说的不假。
“洪诚说不吃她端来的那碗麻辣烫,她居然扬言说洪诚要是不吃她就泼掉,还差点儿就泼到我头上,洪诚对她发了一通脾气,就没理她。谁知道她走了以后,到了下午又带着她侄女跑到我们家去,当着我的面跟洪诚说了几句不正经的话,我恼了她几句,她一生气,一巴掌呼到她侄女脸上,一个人跑走,把小丫头丢到我们那儿。她嫂子来寻小丫头,我干活儿,压根儿就没跟小丫头的妈妈说过一句话,我能搁她跟前说谁的坏话?”
香芹一番话,落实了孙菲菲是个“不正经”的女人。
孙菲菲气的要发狂,指着香芹的鼻子,歇斯底里的尖叫,“你闭嘴吧!”
香芹又轻笑一声,没有半点儿得意和愉悦,反而像是在挑衅,“就不能我开口说你冤枉我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孙菲菲对香芹的了解也太少了,她要是安安分分的,也不至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谁高声说了一句,“我记得她,那边川菜馆老板家的闺女,前几天我去吃饭的时候,她还跟我打听洪诚的事儿咧!”
此话一出,人群立马沸腾起来,不少人交头接耳,对孙菲菲指指点点,看她的目光中也充满了嫌恶与鄙夷。
这些都不及香芹的一句话给孙菲菲的打击大——
“我家洪诚要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勾走的,我也不至于跟他搁一块儿过日子,不信你就来试试!”
孙菲菲还想来?那她就是自取其辱!
此刻的孙菲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又羞又恼,气不过却又没能力为自己出气,想让香芹丢人现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粉拳捏紧,勾着头,散开的头发重新覆盖住脸庞,不仅遮住了她脸上受伤的痕迹,还有她不堪的神情。
孙菲菲排开众人,落荒而逃。
对着她的背影,香芹蹙眉摇头,心上悬的一颗石头悄悄落地,天知道昨天孙菲菲出现在洪家酒店的时候,她感到了多么大的危机。
重生以前的记忆汹涌而来,让香芹无所适从。在她的记忆中,洪诚经常和孙菲菲开着荤素不忌的玩笑……
不过经过了这一次,孙菲菲要是能学到教训,就该知道不能来招惹香芹,但愿她能安安分分。L
☆、第297章 散会
做生意总不会是一帆风顺,不可能一直红火下去,像那种百年老店也只是在风吹雨打中磨出了好名声,不能与时俱进的话,最后的结果只会是被后来者埋超过。
洪家酒店和香源饭馆都遇到了瓶颈,现如今不比当初,当初的生活条件不好,手里钱多的人很少,现如今为了让家里的生活条件好起来,大多人各出奇招,卖粮卖菜攒钱做生意办厂子,兼顾农商,两头不误。
这年头有生意头脑的人不多,毕竟大都是农户出身,文化水平普遍不高,但是跟风现象特别严重。就好比有人看人家开饭馆挣钱,他们也想用这种手段谋生,相仿类似的经营多了,都力争上游,渐渐的同行业中肯定会有谁家的生意变得不景气,甚至会淘汰出去。
自打香源饭馆搁洪家酒店对面建成后,酒店的生意就逐步凋零。洪家酒店的外观和内部装潢显得很高大上,让人有一种望而却步的心理,心想着这么好的店子里头卖的东西肯定奇贵无比,豁出命也吃不起啊!
不过还是有一部分人吃饭讲排场,就带一大帮子朋友来,动辄花费成千上百,不过这样大方的人在这年头毕竟是少数派。
像香源饭馆这样的家常菜馆比比皆是,想脱颖而出,没有一点儿正当的竞争手段是不行的。
香芹听了刘玲的话,觉得降低菜品的价格,也不是行不通,真要实施的话,还是得商榷一番。
香源饭馆内,香烟的味道渐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段文坐那儿一个人吧嗒吧嗒得抽了三四根,就他手夹的这一根,眼看也要抽到头了。
段祥和段勇源都是不抽烟的,洪诚却是有烟瘾的,不过他知道香芹讨厌烟味儿,就早早戒了。当下看到段文一根接一根。顿时就心痒了,犯起瘾来。
每当这时候有香芹在身旁,他就会凑近了她。深嗅她身上类似绿茶和小麦混合的芬芳,就好像立身离离草原,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中一样。当初也是为了能够更加清晰的闻到香芹身上的味道,他才有了戒烟的欲|望。
香芹习惯了他这一举动。继续走神儿想事情,直到耳边传来洪诚的声音——
“香芹?”
“嗯?”应了一声。香芹下意识的一扭脸儿,明眸中映着洪诚轮廓深刻的特写,彼此的鼻息都那么清晰,哪怕一根细弯的睫毛都变成了极具强烈感的存在。她才意识到两人距离如此之近。
蓦地脸上充了血似的鲜艳,并且滚烫起来,香芹真要这饭堂里昏黄暗沉的光线。不至于让她的异样暴露的如此明显。
只有洪诚将她的窘态尽收眼底,不由得意得轻笑起来。
香芹眼中嗔态毕露。暗地里拧了一下洪诚的大腿,示意他不正经要看清场合。这时候段家的人,还有情窦初开的刘玲可都在跟前呢。
好在那些人都对他们眼神传情、暗送秋波的小动作视若无睹,都知道非礼勿视,一个比一个很自觉。
段文咳嗽了一声,言归正传,“要不咱们就试试刘玲她弟弟说的这个特价活动。”
段祥眼里一亮,好似就等着一槌定音的这一刻,“要是这样,那是不是就不用请周师傅过来嘞?”
听了他这话,段勇源丝毫不掩饰脸上的不自在,当即就冷嘲热讽了一句,“到底还是舍不得大厨的那一份工资啊!”
段祥心里不是滋味儿,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上来,拍案而起,对段勇源吹胡子瞪眼喝了一句,“你到底想弄啥嘞!?”
段勇源不惧他,站起来面斥他,“我想弄啥?我还想问问你想弄啥嘞!”他抬起手臂,扫指一屋子人,“一大家子人坐这儿都是为了馆子做考虑的,你倒好,光想着咋把钱弄到自己腰包里!”
段文抬手制止段勇源,“行嘞,少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