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家中平和,对许镜尘便好。
这是这家伙似是挂念孟云卿得很,听说她在给孟云卿写信,就嚷着要一道写了之后,送去一站一道寄来。眼下,就坐在她对面写字呢,孟云卿应当会一同收到。这家伙朋友不多,若是收到了,务必记得给他回信。她可是在他面前夸下海口,说孟云卿会回他们信的。
临末了,让孟云卿代为问候孟老侯爷,还有段旻轩。
……
孟云卿笑了笑,原来,这四封信里,有一封是许卿和写的。
她认不出字迹来的有两封。
其中一封的字迹她见过,但她确实没有见过许卿和的字,如此,那最后一封便是许卿和的了。
由得沈琳的缘故,她将许卿和的信先拆了。
这封信就不如沈琳那封一般,满满的,足足写了三两页。
只有一页不到,字迹倒是好看,不是糊弄来的。
孟云卿便也认真读了起来。
“孟云卿……”
叫得还是她全名。
应是少有给人写信,字里行间生疏得很,但说话写字的风格倒是都如出一辙。
说起他给父亲买的那盒白玉棋子,父亲很喜欢,回家就会把玩。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他却能看出来。于是又问问孟云卿,她买回去送人的那盒白玉棋子,对方喜不喜欢?
他欠她的银子攒得差不多了,等她回来就可以可以还给她了。
……
孟云卿摇头,还惦记着这件事的。
遂又继续。
他这回同父亲一道去西秦,觉得书中读到的终究是浅,燕韩国中之外的风土人情,比书中写得更加精彩。让孟云卿不要笑话,他日后也想子承父业,学好功课,去鸿胪寺,做和父亲一样的事情。他同父亲说了,父亲不置可否,但是答应日后出使,能带上他的就带上他,只是让他功课不能落下。
所以,他日后要忙起来了。
就更没有时间猜字谜了。
……
孟云卿笑了笑,有人的言外之意,是更猜不过她了。
这小家伙的信,确实天马行空了些。
但这些心情能同她分享,怕是拿她当成为数不多的朋友了,她心中还是高兴的。
索性继续读下去。
……
他很抱歉。
当日孟云卿离京的时候,他没有来得及去送,本来说好去送她的,其实也去了。只是当日学堂有事,他已经提前许多交功课给老夫子了,结果还是没有赶上来送孟云卿。
等他到城门口的时候,去送孟云卿的人都走了。
他只看见了卫同瑞。
一个人在城门口,不说话,也不应声,就骑马看着远处,整个人好像都凝在风雪中一般。
她走了,卫同瑞应当很难过。
他一直觉得她同卫同瑞般配,那时京中也传得沸沸扬扬,卫家和定安侯府在说亲,若是孟云卿没有离开燕韩,说不定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后来他也见过卫同瑞两次,一次是在兰轩阁饮酒,一次是同沈修颐一道,人比从前话少了许多。他都替她和卫同瑞惋惜。
最后,希望孟云卿在苍月一切顺利,早些回燕韩来。
……
孟云卿搁下手中信笺,脸上的笑意微敛。
她没想到,竟是从许卿和的信里听说到卫同瑞的消息。
心中不会没有波澜。
关于卫同瑞,许卿和其实说的不错,她兴许真的会同卫同瑞成亲——若是没有忽然冒出陈家遗孤的事情来。
只是世上的事情,没有那么多如若。
就像她并不讨厌卫同瑞,甚至也会因着他为她做得些许小事,心中微暖。那时舅母和将军夫人有意撮合他们,外祖母也中意这门婚事,若是没有陈家的事情,她兴许真会嫁给卫同瑞。
谈不上有多喜欢,就像许多京中的贵女一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后名正言顺留在燕韩京中。
再不时回门,见见外祖母和舅舅,舅母。
这便是外祖母,舅舅和舅母能给她寻得的好亲事。
然而卫将军关卫同瑞的禁闭,也让她看清更多现实。
卫同瑞会让韩翕给她送信,会同父亲默默抗争,却不会为了她去公然忤逆父亲,或拼尽全力一定要娶她。
她也不怨卫同瑞。
因为她同他一样,没有非同他在一起的理由。
在一处,兴许是一桩良缘。
不在一处,也不是坏事。
端午山洪暴发时,她发着高烧,同段旻轩一处困在山洞里,心中却莫名庆幸。庆幸从燕韩和他一路到苍月,庆幸和他经历的种种,庆幸想同他在一处的强烈意念并非迁就。而是山洞塌陷时,她哭得声嘶力竭,在雨中,他揽她在怀里,可以一言不发,却好似了说尽了千言万语。
她有一定要同他一处的理由。
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他们共经生死,一步一步相互搀扶从暴雨泥石流中捡回一条命。
他就早已不是旁人。
他是她的段旻轩。
……
收起思绪,手中便还余有一封书信,是沈修颐的。
孟云卿莞尔。
相对沈琳和许卿和的信,沈修颐的就简练得多。
说孟云卿离京不久,他就随同先生去了巴尔,也没有留在京中参加沈陶的婚事。
他想云卿是惦记沈陶和沈妍婚事的,就将听到的说与她听。譬如二婶办了很大排场,光是流水席就大摆了三日。听说齐王待沈陶也好,回门的时候办得风风光光,一时在燕韩传闻佳话,二叔和二婶对婚事也很是满意。沈妍出嫁排场虽然比不上沈陶,但二叔和二婶也没太偏颇,总归,比起旁的世家庶女婚事,也算圆满了。
家中一切都好,让孟云卿不要记挂。
祖母的身体也康健,春日里到了,还能由宝之,怀锦和婉婉陪着,在花苑里走走,就是很惦记她,不知她在苍月这边如何了。
若是有时间,记得给祖母多去几封书信,祖母看了也放心。
末了,笔迹重了些。
应当是思量了许久当不当写,笔锋搁在纸上晕染开了。
还是说到,如果在苍月待得不习惯,他去接她回来。
……
若是待得不习惯,接她回来。
孟云卿心中微暖。
沈修颐在她心中,同定安侯府旁的表兄不同。当初,就是沈修颐将她从珙县接回京中的。那时还有刘氏的儿子领了一群混混在孟府门口挑事,她其实有些招架不住。
沈修颐待她极好,也是由着沈修颐,她才会回定安侯府。
而这句话,定然不是舅舅和舅母授意过的,只是沈修颐担心她在苍月这里人生地不熟,会不习惯罢了。
一股暖意就徜徉在心中。
“小茶。”她轻唤了一声。
小茶上前,她才放下信来:“备些笔墨纸砚。”
她要一一回信。
第151章
翌日,孟云卿用过早饭不久; 谢宝然就来了侯府。
孟云卿记得她家住的远; 没想到来得这么早,当是晨间很早就出门了。
谢宝然就笑; 娘亲说; 同人约好了就要准时,可不能让别人等; 这是谢家的规矩。
孟云卿掩袖,对谢将军一家越发好奇起来。
昨日,她要留谢宝然用晚饭; 谢宝然就说答应娘亲要回家陪她吃饭的; 不能放娘亲鸽子。今日又早早到了侯府; 理由是同她约好的; 不能食言。
这样的家风当是穿自谢将军。
难怪爷爷喜欢同谢将军一处下棋; 其实就是脾气相投罢了。
她其实也收拾妥当了; 谢宝然来屋里坐了一会儿,两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就结伴出府。谢宝然本就是坐马车来的; 就不用着宣平侯府的马车,两人也正好一处。马车里说说笑笑,将好连街景都可一处看了。
孟云卿自然道好。
临出门,谢宝然又问:“你不带伞?”
孟云卿愣了愣:“你不也没带吗?”
谢宝然嘻嘻笑道:“我是女汉子呀,从来不带伞的,京中就我一个。”
孟云卿点头:“那便凑成一双了。”
她也没这么娇气; 况且一道出去游玩,哪有谢宝然不打伞,她自己在一旁打伞的道理。
她心中是拿捏过的,就也说得自然。
谢宝然便笑得更欢:“云卿,难怪旻轩哥哥喜欢你。”
言外之意,我也喜欢你。
孟云卿受宠若惊。
谢家的马车很大,坐上六七个人怕是都不打挤。谢宝然带了贴身的丫鬟一道,丫鬟名唤瓶子,个头有孟云卿那么高。孟云卿带了小茶一起,小茶从前是在前厅帮忙跑腿的,少有出来乘坐过这样的马车,一时有些拘谨。
入了六月,日头就有些热了。
马车里放了冰块,用作消暑。
谢宝然又让瓶子将马车窗的帘子撩起来,有风进来,马车里就不显得闷了。
马车里有消暑的冰块,就自然有消暑的冰饮。
孟云卿认出是酸梅汤,她初初尝到还是在定安侯府的时候,外祖母特意给她准备的,再有就是在这里了。
瓶子将盛好的酸梅汤递给她两人。
谢宝然生性豪爽,没那么多讲究,更不像定安侯府那样,喝一杯酸梅汤需要三个碗。
眼前就一个碗,喝完再盛。
孟云卿也入乡随俗。
谢宝然就道:“我这人就怕热得很,夏天到了何处都离不开冰,尤其喜欢喝酸梅汤,她们都喝不惯,说太酸了。”
孟云卿笑了笑:“酸可解暑。”顿了顿,又道:“这酸梅汤很好喝。”
“云卿喝得惯?”谢宝然倒是意外。
孟云卿点头:“从前在外祖母那里喝过,很好喝。”
至于喝完了还要用白水漱口这段就隐了去。
谢宝然又欢喜盛了一碗,朝瓶子道:“看看,我就说我同云卿对路的。”
瓶子和小茶也跟着笑起来。
喝完酸梅汤,谢宝然就似瞬间恢复了满满元气,起身挪了位置,坐到孟云卿一侧。马车很大,窗户也大,帘栊虽然撩起,却还隔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白纱。外面看不到里头,里头透过白纱看到外面却还是清楚的。
谢宝然就不时伸手,同她说起一路经过的地方来。
京中很大,逛完不知要多久,天气还热,有些地方索性坐在马车上走马观花,日后若是有闲情逸致再来。
整个上午,马车就经过了京中的几个大街市和巷子。
街市里的地标性建筑,有名酒楼和会常来的商铺,譬如昨日里才见过掌柜的意来坊和碧芙苑,都在此处。
有名的巷子,要数酿酒的巷子里,几处都隐得很深,若非谢宝然领着来,她怕是寻不到的。
自然,还有花街柳巷和南风馆,谢宝然说既是要看京中,就要看全些,这些都是京中的全貌。
孟云卿啼笑皆非。
都是在马车里慢悠悠看的,倒也没有下马车鬼混,应当无事。
倒是在花街柳巷见到了游玉迅身影,谢宝然就道,他终日混迹此处的,是常客,据说还有几间有名的是他开的,他素来喜欢搜罗美人,搜罗来了就放在四处,怪癖得很。
至于南风馆,谢宝然贴上耳朵,悄声得很:“他们都说,徐都统的长子徐添定是私下常来南风馆。”
要不,以徐家的家世,能到现在的年纪都没娶?
他身边连侍妾都没有一个?
说不定是好男色的!
她说得笃定,好似亲眼所见一般,其实都是些坊间传闻罢了,孟云卿笑了笑。
至于徐添,她还是有印象的。
那日在后花园,她被阿玉烫伤,还是徐添的烫伤膏给了小茶,她对他的印象不坏。
整整一上午,四处街市看过了,酒巷看过了,就连花街柳巷和南风馆都兼顾了,半刻功夫都没有闲下来就转眼到了晌午。
谢宝然昨日就定好了子都。
子都是苍月京中美食集大成的酒楼,经营了上百年历史,有名得很。所以无论是京城人士,还是外来京中的人,都会慕名前来,子都这里一位难求。
谢宝然能定好位置,也是将军府的缘故。
将军夫人好美食,是子都的铁杆,更是贵客中的贵客,谢宝然是用娘亲的名义定好的雅间。
“这里厨子,可是比御厨还抢手。”一路上,谢宝然都赞不绝口。等到了雅间落座,就她二人,却上了整整一桌子的酒菜,怕是吃到晚些时候都吃不完。
“不怕的,吃不完的可以打包回去吃呀。子都会定时施舍饭菜给乞丐,若是真吃不了,又不想打包,余下的就会送去那里。”谢宝然拿了公筷,给她夹了一些肉丝:“云卿,你尝尝。”
都是她自己爱吃的口味,只是不知道云卿从燕韩来,是不是吃得惯?
她听段旻轩说,云卿是珙县人爱吃辣味,所以她今日点的大都是辣味的菜,应当合她口味的。
孟云卿果然点头,眉间都露出几许笑意。
来了苍月京中许久,这一顿倒是吃的最有滋味,辣辣的,比燕韩京中做得还好吃些。
谢宝然也高兴,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