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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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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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清冷的风中奔驰。非衣没再说什么,急着向世子府赶去,两匹马跑过城头防风树林,将要冲进街坊门楼时,从白石匾后突然蹿出六名黑衣人,手持钩镰锁链,恶狠狠向他们招呼过来。
  非衣心底一惊,下暗手的果然来了。他扬声对闵安说道:“你躲在马后,不要出来!”一声令下,他起手在马鞍上一拍,身子已借力向半空掠去,右手也没闲着,在腰间一抚,亮出了寒光凛冽的软剑。
  非衣持剑与黑衣人缠斗,走了几招后,突然察觉到他们所使用的不是中原门派的招式。他掠出战圈喝问:“你们是谁?与温知返可有关联?”
  闵安躲在马后伸头出来观看动静,怕非衣有闪失,连忙说道:“非衣不用讲君子礼节,先扣住他们再说!他们怎能知道我们走哪条路,肯定是小侯爷事先通风报信的!”说到最后,他突然醒悟到,是他的亲哥哥派人来对付他啊,一颗眷顾亲情的心立刻凉透了。
  非衣受了闵安点拨,不再迟疑,扬剑再战,手底果然没有半分怜悯。黑衣人确是接到了温知返的传信,受他点拨,打算抓住这个机会掳住闵安,用闵安来要挟李培南,要世子府放出朱沐嗣。若不成事,他们至少也要提出朱沐嗣去大理寺受审,不让他白白死在李培南手上,否则,他的死对随后的计划无任何好处。
  黑衣人的来历与温知返有些渊源。他们出自西疆苗蜡族,本是舵把子的徒弟,听说师父暴死在妓馆绣楼中,觉得事有蹊跷,纷纷从西疆赶至昌平府。平时与他们联络的朱沐嗣已经下狱,无消息传回,致使他们寻不到报仇的门路。正在他们胡乱打听师父案情时,温知返拿着朱沐嗣的信物召见了他们,许之便利,嘱托他们另行成事。
  成事的关键之处,就是提出朱沐嗣,让他平息近月来所引发的朝野两方的动荡,保留住朱家寨、温家、西疆苗蜡三派势力。
  黑衣人权衡利弊之后,与温知返定下江湖契约,依计行事。他们出动六人,抓一个闵安本是绰绰有余,无奈传信上并未指明,闵安身边还有个高手在护路。他们不想错失良机,看见闵安跑出温家的地界,不会给温知返造成任何嫌疑时,立刻发动了攻击。
  非衣武力强于黑衣人,黑衣人眼看事不济,分出两人偷袭闵安,不顾后背暴露在非衣剑下,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他们抛出钩镰锁住白马身骨,将它拉走,使得闵安没了遮挡。随后另有第三人不要命地赶过来,抛出锁链梭镖,缠住了闵安的手臂,使劲一拉,带动闵安跄踉扑出,倒在了坊门柱前。
  情急之下,闵安发力拖住锁链,伤了手臂,给非衣的救援争取到了时间。非衣持剑赶到,刮伤数人,将闵安抢了下来。黑衣人一看失了势,用苗蜡语招呼一声,带伤逃遁进夜色。
  非衣挂念闵安的伤势,也未赶着去追,他回头替闵安草草包扎一下,说道:“来的人是苗蜡族,舵把子的手下。我们要跑快些,回去将消息交给世子。”
  世子府书房,李培南处理公事仍未歇息。秋凉夜里有些寒露,闵安顶着一头水珠带伤走进门,衣袖濡出血,有两三滴已跌落在地面上。他低着头讷讷的想认个错,李培南脱下身上穿的貂绒夹袄,扬手丢了过去,砸断了他的话。“穿上,洗干净了再说话。”
  莲叶送来温水手巾伤药等物,闵安嗫嚅道:“这儿有些不方便,姐姐将东西送我屋里去成么?”
  “你怕什么丢人现眼,就在这里洗。”李培南的话像是一记闷棍,打得闵安抬不起头。
  莲叶抿嘴笑了笑,招呼着婢女退下,并带上了门。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冷凝,非衣想起身帮助闵安,李培南就发话了:“你坐下。”
  非衣想了想,觉得不能与兄长在小事上争执,就顺意坐下。
  李培南并没有训责闵安,闵安也知道不顾府里的规矩,私自去见温知返确是做错了事,极为温驯地擦去血渍,替自己上好了药。他抬头看见李培南站在灯下在读羊皮纸,走过去讪讪说道:“世子,我——”
  李培南丢下记载了苗蜡族古老传闻的皮纸,抬手点上闵安的额头,将闵安推到了一边去,向非衣说道:“苗蜡异族兴鬼神巫觋之说,手段颇为诡奇,不得不防。”
  非衣应道:“世子认为他们会行异举?”
  “极有可能。”李培南沉吟道,“抓去闵安也只是为了对付我,实则闵安的去留并无多大用处,他们敢兵行险招,显然是为了更深一层的目的。”
  “什么目的?”
  “只怕与朱家寨犯下的案子有关。”
  “世子也是猜测,没有确凿证据吧?”
  李培南点头,非衣说道:“不如静观其变。”
  非衣的提议正中李培南下怀,李培南点头应允,从头到尾不看闵安灰败的眼神。闵安坐在围椅中,左右都觉得不自在,不断扭着身体。他听到李培南说自己无多大用处,心里实在是不认同,可又说不出辩驳的话。今晚的局势变化多端,他与哥哥彻底决裂,还生受了奚落与追杀,说是不难受那自然是假话。本来他只揪心一件事,要求面见玄序,却迟迟未得到李培南的准许。现在哥哥的冷酷无情也让他寒了心,他为了不让自己显露出伤痛,只好强装无异,举止里免不了随性了起来。
  闵安的左右扭动倒是引起了非衣的注意,他起身向李培南告辞,催着闵安回屋休息。闵安不想引得李培南生气,待请示过他之后,才随着非衣走出书房,怏怏地回到唯吾院中。非衣等得闵安熄灭了烛火,在窗外多站了一会儿,才举步离开。
  闵安翻来覆去睡不着,快到天亮才合上眼。可当他清醒过来睁开眼一看,却发现自己被包在被褥中,又搁置在了书房的斜榻上。
  李培南一宿未合眼,穿着一件单袍坐在案前,大概是怕吵着闵安了,将桌案移到了门边,顺手接过门外哨兵传回的消息,再批示出去。闵安在被褥里揉了揉眼,问道:“我怎会又回到了这里?”
  “打包运过来的。”
  闵安微微有些羞愧,竟然是睡得这样沉么?
  李培南随之下令:“这些天寸步不离跟着我,否则稍有不慎,你又会跑出去生事。”
  “我哪儿都不去,就留在院子里也不成么?”
  “苗蜡族防不胜防,待我将他们清除干净,你才能外出走动。”
  闵安心想,自己不仅仅是住在李培南的府里,还躲在他的檐头下避风躲雨,顺着他的意思总归有好处。
  李培南提笔写了一则密令,回头一看,闵安捂着被褥已经蹲在了案边,还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又怎么了?”
  “不是寸步不离么?”
  李培南推闵安的额头:“去那边的椅子里坐着。”
  闵安拖着被褥走了几步,回头又捱到了案边,蹲下了身子。“还是寸步不离好。”
  李培南处置公事时,坐姿一向沉稳,他将房门打开,正对着白玉石筑基,两边还有侍从来往。现在闵安蹲在他身边,捂住被褥披着头发,被人掠去一眼,恐怕在府里又会兴起一桩笑谈。
  李培南正考虑着将闵安撵得远一些,闵安自顾自地说话了:“我这样听话,世子让我见玄序吧。”
  李培南提笔在闵安脸上写下不准两个大字,撇下他扬长而去。

  ☆、第107章 贴身保护

  莲叶带着婢女走进来;一行人手上捧着托盘,上面放置了钗环首饰、香粉发梳等物,最显眼的是一套罗纱绣花衣裙,料子轻薄,铺撒开;如烟雾飘渺。
  闵安正不解地看着婢女们忙碌;莲叶就笑着说:“公子怕你冷,特地叮嘱了,外面还要给你穿上貂绒袄。”
  闵安醒悟过来,连忙躲到屏风后:“我不穿女装,姐姐们出去吧;我洗洗就成。”
  莲叶倒是预想到了会遇到闵安的抵触,好在李培南已交代过对付的法子,她一声令下,将孔武有力的婢女调派过来,齐齐堵住了书房,逼得闵安逃窜不了。
  闵安拒不恢复女装,又走不出门,最后听得莲叶说,不要惹得公子生气办坏了事,他才稍微后退一步。一刻后,闵安整装完毕,领着李培南“寸步不离”的成令,特地走出门去报到。
  闵安这一走出门,使得世子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看明白了,原来小相公是位姑娘,对他的称呼自然也要改了。闵安觉得自己并无多大变化,如同往常一样绾发缠辫,穿着绢衣一般的衣裙,在外面裹住李培南留下的夹袄,暖融融的,走去哪里都落得轻便。
  她与擅长女红的花翠不同,没有花翠的利眼,看不出身上衣裙造价不菲,是李培南特意送过来的。她满心都在想着玄序的事,一直在猜测,李培南迟迟不放玄序去大理寺提审的原因是什么,借着能近他身的便利,她很想套套口风。
  李培南将书房留给闵安梳洗,去了前院客厅。外出查探福兴坊毒饼食材源头的心腹属从纷纷回转,向李培南报告说,他们将白木郡里里外外搜查过数遍,也没找到曾隶属于朱沐嗣手下、倒卖食材的那几名农户。
  这个结果原本也是李培南预料到的,他唤属从跑一趟,总归是想不落一处细节,被朱沐嗣钻到空子。眼见摸查食材源头这条线索确是断了,他下了铁心一定要在朱沐嗣身上套出供状来,不再顾及闵安为朱沐嗣说的那些讨饶的请求。
  只因近两天,朱八自焚、五梅自尽的两例,先一步断绝了李培南想胁迫他们举证朱佑成的后路,昌平府连桩命案血案犯下来,只给李培南留下了一个疑犯朱沐嗣。
  如今的朱沐嗣就成了关键人物。
  可他宁死也不开口,遑论写下能证明自己父亲参与了数案的供词。
  为着大局考虑,李培南忍住杀心,没有立时手刃了朱沐嗣。他唤侍卫动用新的刑囚手段,将朱沐嗣折磨得奄奄一息。朱沐嗣瞧着一副文秀书生的模样,骨子里却是经打的,连番拷问下来,竟然还是闭嘴不说一字。最后,李培南亲自走到囚室里,伸手一拉绞索,将两肩扣穿在钩刺里的朱沐嗣提起来,对着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说道:“你熬着最后一口气不死,大概想见到闵安。她就在我府里,天天跟在我身边,再过一时,我就会娶她做妃子。你若不死,还能见到她穿着喜服嫁给我的样子,多留口气,好好等着。”
  朱沐嗣双肩被挂,双脚已断,没有多余的力气抬起头来。他了解李培南的为人,不是绝然把握,不会说这样的话。如此看来,令他苦苦支撑的最后一个理由,也将要瞬间倒塌了。
  李培南看到朱沐嗣垂落的发丝在微微颤抖,知道假话已经起到了作用,折磨朱沐嗣的肉身未必是最好的法子,但攻击他的心防确是最有效的结果。
  李培南走出囚室,对闵安自然也瞒住了朱沐嗣的情况。他有足够强盛的心力来面对闵安,神色如常,举止有度,无形给了闵安一种假象,以为他背后并未多用刑法惩治朱沐嗣。闵安在昨天听得非衣说,落在世子手里,玄序必然少不了折磨,她揪心哭了一刻,向李培南请求不用私刑对付玄序,李培南当时也是应允了的。两厢原因凑在一起,两人各自盘算着想从对方手里讨到便利,倒也没出多大的纰漏。
  今早,闵安听从莲叶的劝告,不想忤逆李培南的意思,穿好了秀丽衣裙找到了客厅里。她一进门,带着一阵清雅香气,白净的脸容攒在貂绒衣领上,映得眉目如墨玉,生出与平常不一致的温婉气质来。侍卫张放站在李培南的座旁,惊呆看了一下,才醒悟道:“果然是个姑娘家,我就说小相公生得白,不该是个文弱样子。”
  李培南看着闵安慢慢走过来,说道:“还是这样顺眼些。”第一次瞧见她着女装,风姿秀美,他的心底还是带着赞许之情,只不便在言语上显露出来。
  “把我的意思传给父王。”李培南吩咐张放带着口信去王府,向父王知会一声他要娶闵安的主张,将张放撵走。
  闵安走到李培南座椅前,依照往日规矩站在他膝边,直到塞不进一个茶盅的距离,使他满意地笑了,才低声说着:“世子,我要见一见玄序……”
  “不急。”
  相比较不准的答复,这样的回答多少还能让闵安安下一份心。
  “那什么时候,才能急……”她吞吞吐吐地问道。
  “再过两天。”
  “为什么?”
  李培南抬头看了闵安一眼,闵安迎到一个有所意味的眼神,立刻咬住嘴不说话了。
  李培南对于闵安的乖顺很满意,他牵着她的手坐下,说道:“还要准备一些事,待事成,你就可以见到他。”
  闵安不明白所备琐事是哪些,不过较为明智地不催了,管家递茶进来,李培南随手拾起茶盖,溢出一阵清香气,状似无意而问道:“府里还有人会做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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