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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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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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说,那他还不赶紧蒙混过去,当成没有这回事啊。再说了,太皇太后是笑谈,据闻爷爷当时也没应承下来,怎样算得真呢?
  闵安想着想着,心下安定了不少。他自然不知道李培南为了换来这块玉,向蒙在鼓里的非衣许下便利,听从他的主张去做两件事。李培南多留个心眼,为防意外,又向非衣约束完成两件事时限不超过一月。非衣一听能大大方方地驱使世子爷为他做事,且不计奴役之嫌,带着一些好奇心,问了问李培南为什么会青睐起一块玉来,李培南就回答说可以解百毒,送给闵安防身。非衣想了想,果然交出了玉佩,被李培南以他的名义转交出去。
  李培南向非衣要来君子承诺,此后不得以玉佩主人自居,非衣秉持君子之风,也答应了这条附约。李培南将自己寝居搜检一番,拿出许多珍宝送给了非衣,珊瑚树、孤本字画、避水衣不在话下,从未这样和颜悦色过。
  鸟舍这边,赌局正式开始。
  玉米一见将军,大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气势,捏着竹矛就戳了过去。它与利嘴坚爪的将军游斗一刻,又要败下阵来,回身朝闵安吱吱叫。闵安站在李培南身旁,后面还拥簇着诸多的侍卫大哥,哪敢露出一点出千的意思,正掀开嘴唇用猴子话告诉玉米“抓链子”“掐住将军死位”时,李培南抿嘴呼哨一下,将军听到声令,立刻收住翅膀不动了,玉米跳出来举矛就刺,终于戳到了将军的身子,伤得它哀鸣不已,从而在众人面前取得了第一次大胜利。
  侍卫们拖长声音唉地叹气,不知为什么,闵安听了之后很高兴。他抗拒不收赢取的银子,李培南将玉佩拎起来,递在他手里时,说得极为清楚:“你不收他们的银子,是为看不起;再不收这块玉,是为忤逆主家,劝你要想得清楚些。”
  闵安不敢在众多侍卫面前既看不起又忤逆李培南,收了寒蝉玉,听从他的吩咐,将玉佩贴身戴在了脖子上。
  走回竹屋后,闵安看看一旁乐不可支的玉米,又想到家宠代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阴郁心情就一扫而光,禁不住笑了起来。李培南就是料定他会高兴,所以紧跟着要求给他换药,趁机再不动声色地说些小话,罔顾他的颜面是否招架得住。
  闵安渐渐回过神来,突然意会到,世子爷这是在实践言诺,就像上午说的“为了讨得你的欢心,我愿意做任何事”。他猛然想到这句话,心底又警醒起来,拒绝了李培南的换药要求,直到李培南板起脸命令他坐下,他才不情不愿伸出了手臂。
  

  ☆、第65章 波折

  李培南托着闵安的手臂;还没动作,闵安就咝地一声吐气,待李培南要卷起他的袖子时;他竟然开始轻抖着身子,仿似被牵发了伤口一般。
  李培南看着闵安:“我知你伤痛在左肩上;手臂伸直些;让我上好药。”
  闵安纳闷;他是怎么看出肩伤的?就扭过身子去;将衣袖小心卷起;像往常一样用布带系紧了,确保不露出多余的一寸肌肤后,才伸出小臂给李培南看。
  李培南的目光落在闵安紧实的扎口处,顿了顿;他才抬头说道:“防得这样严实做什么,难道还怕我亵渎了你的清白男儿身?”
  闵安欠欠身答道:“多有不便,请公子谅解。”
  李培南明白闵安的不便,未再坚持,将夹板取下给他敷上了焐热的药膏。闵安始终别着脸不说话,若是李培南的气息稍微拂近了些,他还必定要退后一点身子,与李培南拉开距离。
  李培南奇道:“我又不能吃了你,何必这样生分。”
  闵安还是不答话,抿紧嘴淡淡皱着眉,只把负伤的小臂伸着,那模样极为抗拒。李培南看着他的表情,越发明白是自己迫得急了,让他适应不了,还陡然生出了排外之心,那么后面的接近需要缓和一些。
  闵安捱过了整个上药过程,整理好衣袖,退到一旁站着,听李培南问:“肩头的伤呢?”他就摇手,坚决不让李培南看他的肩伤了。
  李培南又想,他一直穿着男衫,认为自己是儿郎,这也是迫切需要医治的毛病。闵安没听到随后的吩咐,安静站在窗前,打量竹篱外的动静。玉米穿着盔甲跑过去,又拖着竹矛昂首阔步走过,样子神气十足。
  李培南看见地上散落的竹片,拿过小斧整饬起来。闵安手笨,给玉米做的围椅只搭了个框架,底下还缺椅片和滑轮。李培南细细修缮余下的部分,还用砂纸将竹片边缘磨得光滑,剥去倒生的毛刺。闵安回头看见堂堂世子爷竟然能整治这些手工活儿,还是很吃惊的。他走过来蹲在竹椅前,由衷说道:“谢谢公子。”
  李培南坐在椅上不慌不忙地削竹片,手指稳定,袍底堪堪拂到地板,依然不染纤尘。他的身姿闲适,模样也与平时的冷峻大不相同,闵安看进眼里,才敢蹲在一旁与他寒暄几句。
  闵安说:“公子不必亲手做这些事,白白耗费了工夫。”
  李培南转头看他:“心里感激么?”
  闵安点点头。李培南又说:“以身相许就好了。”
  闵安默默地挪开一步,离得椅子远了些,抬袖擦去了额上的汗。李培南还是在看着他,问道:“肩伤痛得出汗?”
  闵安的左肩的确有些隐隐作痛,今天的药膏还没敷上,外面的天似乎就变得闷热了些,引得他整只手臂酸麻不已。他怕李培南还要提亲手上药的事情,避重就轻说了说:“晚上好像要下雨。”
  李培南立刻想起闵安的第三个毛病:雷雨天犯糊涂,一旦发作就不认任何人。看见闵安低头蹲在两三尺开外,他拈起一根竹片敲了敲闵安的帽顶,说道:“担心下雨天要犯病么?”
  “是的。”
  “来我房里,我可看住你。”
  闵安忧愁抬起脸:“那可不行,你是主家公子,我怕做出大不敬的事。”
  李培南恬淡一笑:“我看极好,平时你也不敢反抗,趁此机会可玩弄我于股掌之中,出一口恶气。”
  闵安越退越远:“公子又在说笑了。”低下头忧郁地想,以前怎么从未发现世子爷的脸皮竟是这样厚,三番两次提一些无稽之言。
  李培南多少猜得到闵安低头盘算的小九九,敛容说:“好心帮你,真的不领情么?”
  闵安又抬起一张忧愁的脸:“公子的‘好心’时常出人意料,我怕真的进屋了,天亮就没个正形儿出来。”
  “那换我没正形出来,这总成。”李培南极清淡地说道,“你都要热糊涂了脑子,我索性大方些,不跟你计较。只要你扑过来,我不会反抗的。”
  “公子!”闵安怒得叫了一声,随后又蹲下身捂住了耳朵,羞得脸色通红。李培南看了看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止住了玩笑的心思。他拿着一根新剖出的细竹条,在闵安羞恼着不说话时,拨动床头悬挂的九瓣莲花小铜炉香球,震得丝绦下的铃铛叮当一响。
  闵安抬头去看,是玄序所赠的香炉球,青梅香气随风渗落了下来。李培南说道:“这莲花小铜炉是丁缓所制,常用来添置软香,放在女子的闺房中,你既是男儿,要小巧玩物做什么?”
  闵安忙回答:“有时烦闷睡不着,就点上一枚香球淀神。”
  李培南抬袖扇了一记风,闻了闻落下来的香气,瞥了闵安一眼:“青梅加特制依兰香,有催情功效,你是怎样淀下神睡着的?”
  闵安惊呆当地:“我从未感受到意乱神迷……我是说,公子不会骗我吧?”
  李培南冷下脸:“如此伤风败俗之物,怎能留在行馆里,由我收了,你去反省。”
  他将做好磨光滑的围椅拎到闵安跟前,伸手取过小香炉球放进袖中,再背着手大大方方地走了。
  闵安盯着半截空荡荡的系绳看了许久,忍不住抓了抓头:“难道是真的?调香我也不懂,只不过看着小香球就会想起玄序……”他走出门找玉米,逮它过来试围椅,心底颇有些对香炉球恋恋不舍。
  玉米打赢了将军,正是高兴时候,在檐头屋角一阵晃荡。萧知情缠着伤臂站在外廊转角,放眼远望天边黑压压的云层,用手一摸柱子,凉沁沁的渗着一丝水,就知道晚上势必会下雨了。
  闵安走上楼逮玉米,先给萧知情行礼,问了声好。萧知情转身微微一笑:“多谢小相公在海棠山上的美意。”
  闵安想着又没成事,脸上讷讷的,没说什么。萧知情又说:“王爷正在气头上,连摔了几杯茶,我为了宽慰王爷心怀,特意将晚上的戏换成了他爱看的《双子报冤》,小相公若是有空,也来看看吧。”
  闵安不知楚南王为什么生气,暗暗想着他交代的事情都做了,应该和自己无关。傍晚天色稍沉,一层雨气闷在云里没透下来,行馆里每块地砖都被凉风吹得干净。随侍们在院子里搭好了戏台,恭请楚南王坐在堂厅里观看。
  李景卓坐在主座,一袭紫金袍衣色深得显眼。他的左右分别安置两道锦座,呈扇形拱立出了主台地位。李培南穿着锦青常服,闲适坐在左侧,非衣坐在对首。萧知情走入,对着三位行过礼后,听从李景卓的吩咐,坐在了李培南身旁。
  班主走出来对着主厅请了安,再吩咐开戏。
  《双子报冤》之所以得到李景卓的青睐,是因为里面的故事吻合了他的心意。商宦世家一夜被覆没满门,留下一对双生遗腹子。遗腹子长大,一从文一从武,性情各不相同。从文的弟弟中了科举上朝廷做官,力求翻查当年冤案,不料被仇人陷害。远在边疆厮杀的兄长赶回,顶替了弟弟的位置,使得一切冤情昭雪。弟弟佩服兄长的才干,将官位传给他,病死异乡,最终被人遗忘。
  戏文里的兄长力挽狂澜平复一切事由,与李景卓出山辅政经历极为相似。不仅如此,兄长的才干也让李景卓想起了长子李培南的处事能力,再拈上自己的偏爱之情,这折戏就更是落得他的喜爱。他细细品着伶人的唱腔,还没完场,就叫身后的随侍将打赏送下去,萧知情见他高兴了,对着李培南微微一笑:“王爷其实极好哄,下次若是我不在身边,世子可用这个法子。”
  李培南不用回头也知道父王脸色缓和了不少,应了一句:“做得不错。”
  萧知情抿嘴一笑,看见对面非衣的眼光落在窗外廊道上,趁着取茶杯的机会,回头瞧了瞧。一抹纤秀的影子映在婆娑竹木上,他将手臂搭在窗台上,正怔怔看着戏台。
  萧知情不动声色地回过身子,暗想,他终究还是来了。似乎这折戏,还能引发他的身世。王爷说过,他是闵家长子,自小失了妹妹,那么他应该能体会一对兄弟失去手足时的痛苦之情吧?
  闵安捱不住锣鼓响声,随意走出来听了听戏文,一听不打紧,立刻由伶人所唱的兄弟亲情,联想到自己身上。他的兄长也是为了保护他而受伤,从小本领比他高强,他是顶着兄长的位额才能上学就读……极多的细节可与他的经历符合,他怔忡听了一刻,想起兄长的横死,不由得黯然神伤地站在了厅堂窗外。
  戏文唱过一段,李景卓伸手取茶,杯身过凉,惹得他心下不痛快。他看着李培南说:“行馆里的茶都是闵安泡的?”
  李培南看了一眼瓯窑淡青釉彩茶杯,有些了然事由,淡淡回道:“父王想说什么?”
  李景卓哼了一声,将茶杯砸向了地面,冷冷道:“水温冷热不定,下人的身子,主人的派头,怎么做事的!”
  随着珍品瓷杯的碎地声,茶水泼溅在地上,发出嗞的一阵响,竟然涂黑了砖面。李培南、非衣极快对望一眼,没说什么,李景卓已经拍椅而起:“茶里还敢下毒!”
 
  ☆、第66章 解决

  李培南曾说过;闵安亲手烘焙桂花茶,烧开雪泉水,泡制一盏盏茶水递了上来。既然行馆里珍主贵宾的茶水都由闵安打点;那么李景卓的这盏泅了毒的秋茶,怀疑到闵安头上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戏文一度喊停;厅堂里极寂静;杵在窗边的闵安看向地砖;才知道里面发生了变故。他曾做了一筒桂花茶;在筒口两头封了甜咸两种口味送给非衣,李培南偶然知道这个事,向他索要一样的进贡礼品,他听从李培南的命令炮制出了一袋桂花茶;此后茶叶归行馆招待贵宾时所用。
  戏台上伶人及乐师行过礼,退向一旁站着。李景卓坐在主台上,满脸雪意。“简直是晦气!偏生要惹得本王不高兴,叫闵安出来答话!”
  王府的亲随跑出厅门,闵安自发从侧边走进,跪在了地砖上。
  李培南看了看非衣,突然说:“非衣深谙茶道,给父王说说,泡一盏上好的秋茶,需要哪些工序?”
  非衣起身向父王行了礼,才落落答道:“浸泡茶叶、煮沸藏水、烫过沫饽、斟茶三巡,工序缺一不可。待一盏秋茶装上案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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