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剥得核桃,核桃肉满满的堆出来了一个小尖,看起来很多,吃起来却好像没有花多长时间。
当骨碟内空了的时候,楼沂南笑容更加的灿烂,“午膳时间也到了,我们去六味居吃饭吧,那儿的水晶白肉、酥烂蹄花、梅菜扣肉、糖醋蜜肉、粉蒸排骨都很好,如果不喜欢吃肉,还有鱼虾蟹,特别是龙井虾仁,你肯定喜欢。走吧走吧,离这儿就几步的路,很快就到的。”
楼沂南觉得肯定是自己的诚意打动了祁承乾,所以两个人才会走到六味居的路上,出来后楼沂南才意识到六味居其实离这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只怪自己上一次去六味居还是前世在京城的那几年,距离现在都有好几年的光景了,记忆也变得模糊。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楼沂南就努力的找着话题,但观他的模样,好像挺乐在其中,恨不得这段路再变得长一些,两个人可以相处得更久。
“不知道二少一开始的时候是在哪里从军?”楼沂南为如何称呼祁承乾也费了一番的脑筋,称呼王爷吧,太过恭敬;称呼二爷,弄得祁承乾是自己长辈一样;直呼名字,好像又不太尊重,毕竟现在二人还不够熟悉;称呼字吧,祁承乾无字。最后折中,楼沂南就称呼祁承乾为二少,其实他心里面更喜欢一些更加亲密的称呼,比如夫人、内人什么的,如果祁承乾同意的话。
“西北。”楼沂南的自来熟祁承乾实在是招架不住,说起来两个人只是有过亲密接触的陌生人,生活没有交集、共同话题很少,祁承乾本生就不是个多话的人,和他相处会觉得很冷清。但冷清如祁承乾并不反感楼沂南的热情,反而不知不觉的想要向他靠近,就像是冬日里冷得发抖的小幼崽本能的向热源靠近。
“西北啊,我也是啊,可是我那时候怎么没有见过你。”楼沂南真的吃惊了,楼家军的根基就在西北大军,西北大军位于齐、萧、夏三国的交界之处,主要驻军在兴固县,时有摩擦、战事频繁,从三国鼎立之势形成之际楼家就坚守在此地,为大齐国守卫疆土,楼家不知多少男儿在兴固县抛头颅洒热血。楼沂南一直在兴固县从军,却从来没有见到过祁承乾,要是早知道祁承乾在那儿,他一定从一开始就好好的照顾他。
“时间不久,才三个月。”
“哦哦,要是你一直待在那儿,我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祁承乾并没有接话,唇角若有若无的弧度却告诉了楼沂南,楼沂南的这句话取悦了自己。
六味居的饭菜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存在,不是多么的富丽堂皇的地方,却引来了许多的老饕,其中不乏皇孙贵胄去吃饭,十分的了得。六味居最出名的就是各种的肉菜,装盘不是很精致,但分量足、味道好,让人一吃难忘,楼沂南最喜欢的便是水晶白肉,六味居调出来的酱汁特别的好,白肉蘸了一些就会出现丰富的口感,辣中带了那么一点点儿的甜,让人欲罢不能。
楼沂南十分的懊恼,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关注过祁承乾究竟喜欢吃些什么,上一世真是白活了。看祁承乾瘦瘦的,也正是要补身子的时候,多吃一些肉总是对的。
楼沂南已经让松烟快些走,先去六味居点菜,他们一到就可以吃上了。
祁承乾并不是一个人出门,还带了个小厮,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高高瘦瘦,长相端正英俊、阳光开朗,像是个邻家大男孩,通身的气质并不像是个普通的小厮随从,更像是富家公子。楼沂南说话的时候已经不只是一次去看这个人了,心里面警铃大响,难道祁承乾喜欢的是这个类型的,要开朗大方、阳光英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
自己高大帅气、长相英气逼人,也够豁达开朗,就是成熟了一些,年纪大了一些,不知道符不符合祁承乾的喜好?
楼沂南算是进入了一个怪圈,怪圈围绕着祁承乾而转,虽然如此,但他并没有失去自我,反而更加的强横霸道。就算是自己不符合祁承乾的审美,那他也要将祁承乾的审美给改造过来。
但看祁承乾言行举止中对此人也没有不同,楼沂南才稍微放心了一下。
六味居还没有到,半路就杀出来一个程咬金,老远的就开始喊,“表哥,你也出来了啊?”
楼沂南一看,面上愉悦的表情就收了起来,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嗯。”
普天之下,胆敢给太子脸色看的,也就是楼沂南了。
太子好像也习惯了楼沂南的黑脸,上前几步笑着说道:“我老远就看到表哥,本以为看错了,走近些才发现的确是呢。”
“太子怎么出宫了?”楼沂南想趁早将他打发走,他还想和祁承乾一起共进午餐呢。
“过几日不是舅母生日嘛,我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好送给舅母。”太子长相普通,并没有遗传到楼家和祁家的出色相貌,但将五官分开来还是十分亮眼的,特别是祁家男子都有的丹凤眼,熠熠生辉,可不知为何,如此出色的五官组合到太子的脸上就变得平平无奇,实在是辜负了这双丹凤眼。
“劳太子费心了,宫中为太子备好的礼物已经十分的好。”你不用再费心思准备礼物了,要是让皇帝知道你亲近楼家,为舅母过生日还大费周章,又要给楼家记上一笔。
太子做事温吞,气质温和,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不麻烦的,我已经和父亲说过,父亲也赞同我的做法,说我很是孝顺。”
“……”太子真是给楼家捅刀子,你的孝顺只要给皇帝就好,我们家受用不起。“太子大可不必如此。”
“表哥实在是太客气了,出门在外就无须称呼我为太子,你我都是亲戚,那些个繁文缛节在宫中用用就行了。”
“礼不可废。”
“表哥……”太子还想说什么,侧头就看到表情冷淡的祁承乾站在一边,睁大眼睛,“表哥怎么和二哥在一起?”
楼沂南皱眉,祁承乾自始至终都站在自己身边,但太子现在才注意到,眼神真是差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故意忽视!
“太子殿下。”
“二哥多礼,你我自家兄弟,礼多便是见外了。”
☆、第十章
一路行来,楼沂南和祁承乾相谈甚欢,虽然“甚欢”中的水分很足,楼沂南自身臆想的成分占了绝大多数,如果忽略掉楼沂南单方面的絮絮叨叨和祁承乾的少量回应,其实两人之间的气氛真的不错,隐隐的有一种谁都无法插入他们二人之间的感觉。
楼沂南甚至有了祁承乾的心防正在逐渐打开、自己已经慢慢进入他心中的错觉,但仅仅是错觉而已,太子来了之后,祁承乾虽然冷淡却也柔和的面孔彻底的冰寒,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一下子缩进了万年的寒冰之中。
“二哥你怎么和我表哥在一起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你回京后不是上朝就是待在府中不出门,我有事想找你说说话也找不到。”太子的语气中不带丝毫的质问味道,但说的话不怎么招人待见,甚至听起来有着责怪祁承乾怎么和他的表哥在一起的意味。
“太子,楼公子,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你们慢聊。”祁承乾拱手一礼后,未等其他人言语,直接走了。
楼沂南抬腿就要追上去,却被太子一把拉住,“表哥,二哥脾气怪异了一些,你可千万别见怪,他对任何人都似乎如此,并没有坏心眼的,你要是不喜二哥的脾气,大可以不要理会,可千万别忘心里面去。”
“你的意思是他是个怪人,叫我不要搭理他。”楼沂南眼睁睁的看着祁承乾从自己面前消失,又听到太子这么一番话,真是被气乐了,一张黑脸顿时拉得跟老黄瓜似的。
太子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说二哥脾气不好,让你不要往心里面去,他本质上还是好的,大概是从小没有母亲教养,又早早的进入军中,所以脾气古怪了……”
“够了,你要是不待见他,大可以当作看不见他,不要背地里说他坏话。太子,微臣有事先走一步。”楼沂南一个厉声,让太子少说两句,与太子待下去只会让自己未老先衰,楼沂南实在是受不了了,说了一声就直接向祁承乾走的方向追过去。
太子一脸的焦急和忧虑,喃喃的说道:“糟了糟了,惹到表哥不高兴了,二哥和表哥肯定有事情要做,都是我打扰了他们。”
“太子,不用焦虑,下次见到楼公子说一声就行,楼公子性子豁达,不会放在心上的。”侍从也是好意,免得太子将此事一直记挂在心上弄得焦虑难安,太子容易将心上之事带到脸上,要是让陛下看到了,他们这些底下人肯定吃不到好,也会怪罪到楼沂南。
侍从的宽解让太子面上忧容立刻消失,“小木子,你说得对,下次见到表哥我一定要当面道歉,让他不要怪罪于我。”
小木子惶恐,“太子您千金之躯,怎么好向楼公子道歉。”
“诶,此言差矣,虽然我是千金之躯,但圣人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圣人难道不是千金之躯嘛,他们强调的道理我怎么能够不遵守,父亲知道后,想必也是赞成的。”
太子真是为楼沂南拉仇恨的好手,皇帝已经不满太子亲近楼家,太子不知收敛,还变本加厉释放出对楼家的善意,也不知太子是真的无知、还是假的造作。
楼沂南追出去,却已经没有祁承乾的身影,气急败坏的斥道:“不是给你使眼色让你跟着他们的吗,怎么没有人!”
石墨心里面委屈,他已经看准了方向,可是人多、车多,稍不留意,跟着的人就消失了,如果有心要避开什么人,往店铺里面一躲,短时间靠着两人之力,根本就找不到。虽然心里面委屈了一些,但石墨也自知没有做好少爷吩咐的事情,果断认错,“小的知错,请少爷责罚。”
“也不都是你的错,长安街人流众多,要想跟住一个有心要躲的人谈何容易,唉,罢了罢了,日后还有机会见面,我们先去六味居,点的菜可不能够浪费了。”楼沂南已经想好了,再定一桌同样的送去宁王府,虽然二人没有一桌吃饭,但吃过同样的菜也算是另一种相处吧。
祁承乾看着楼沂南焦急的寻找、失望的站定、怅然的转身,心里面出现了一丝异样,不过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公子,其实楼公子挺好的,而且还是楼家人,要是您能够得到楼家的支持,事半功倍!”
祁承乾收回视线,远方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皇后姓楼,太子的外祖家姓楼,楼家就算是不愿意也在太子的大船上,不要肖想了。”
“太子性子软弱,做事温吞,根本不具有人君之能,楼家跟随他只会处处受制、处处掣肘,而且楼家势大,太子想要继位,皇帝第一个要处理的便是楼家,况且皇上对楼家已经很不满了。”跟在祁承乾身边的侍从手掌斜向下劈下,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祁承乾冷眼看着他这个动作,如果没有楼家的扶持,太子就不足为惧,他应该高兴,但心里面却没有半点儿喜悦之情。
楼沂南在外面逛了一天,晚膳之前才回去,门房告知父亲楼振山回来了,提起下摆连忙往里面走,正房那儿端坐在上严肃的男子正在和母亲说话,美髯遮住的面庞黝黑亮堂,透着肃杀严峻之意,双眼明亮锐利,但看着母亲的时候不自觉的带上了温柔,连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
楼沂南有时候弄不明白,明明父母如此恩爱,父亲对母亲的爱意没有任何虚假,那为什么父亲还会纳妾生女。祖父与祖母琴瑟和鸣,一生一世一双人,楼沂南也从小听到母亲对祖父母感情的羡慕,久而久之便受到影响,楼家在滔天权势的背后有着十分普通又让人欣羡的感情,楼沂南以此为傲,想要的也是一生简单的情爱。
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小小年纪就混迹军中的楼沂南并不是有什么洁癖,而是向往简单的情爱才如此。
别看柔儿和六娘出生的时候,楼沂南还小,也就是个两岁的幼稚儿童,但他记事早,很多事情不懂却记得清楚,那时候母亲强颜的欢笑、言语中的苦涩已经牢牢的烙印在心中。
楼沂南总是自问,如果父亲没有纳妾、没有庶女,母亲是不是就会笑得快坏、生六娘时也不会出现意外?
对父亲,楼沂南是尊重的,就像是下级小兵对将军的尊重,这是对将军的尊重,却少了父子间的亲昵之感,幼时的记忆给他留下了太深的烙印,对父亲就有了心结,母亲荣氏多年来总是想要缓和父子间的关系,但两个倔强脾气碰到一块儿,可不是想要缓和那么容易的。
楼沂南想到过往,心中唏嘘不已,前世父亲早已察觉到朝中不对,开始对家中进行布置,除了可怜的六娘,姐妹们都已经出嫁、有着夫家庇佑、不会受到娘家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