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了先皇驾崩,他们都无法在梅园赏雪烹茶,这雪地上盛开的血花也算是应景了,只是此刻他们欣赏的不是枝上梅花,而是那雪地之上的血痕;闻的也不是幽幽茶香,而是浓重的血腥之气;耳中听到的也不是丝竹之声,那刀枪相撞的铿锵之声、受伤之时的惨叫之声、马儿的嘶鸣之声,让仿若寂静的雪景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眼看着来袭的黑衣人就要被斩杀干净,怎料又有一群黑衣人扑了过来,同样的打扮、同样的进攻路数,很显然是一伙的。
黑衣人身后的主子想来是要将祁承乾杀死在出京城的官道之上,只是那人没有想到楼沂南会和祁承乾在一块儿,还带来了一支意想不到的队伍。
“鹰隼”的训练已经小有所成,此次就有甲、乙两队人马近五十人随行保护。不仅仅是“鹰隼”的人,祁承乾手上的人马也不容人小觑,都是祁承乾从军那么多年慢慢培养出来的精锐人马,忠诚自不必说。
楼沂南和祁承乾两方的人加起来少说也有百人,对付五十个装备齐全的死士还是很容易的,但后面又来了五十多人,事情就变得棘手了,但大家都没有因此而退缩,反而更加勇猛,面对新来的敌人依然斗志昂扬。
“嗖!”一支箭在楼沂南脑袋不远处飞速而过,狠狠的扎在了他斜对面的一个黑衣人脑袋上,那人趁着楼沂南与他人交手之时进行偷袭,乘其不备、挥起大刀,眼看着就要砍到楼沂南身上了,这支出其不意的箭恰好救了楼沂南。
楼沂南稍微停顿了一下就恢复常态,手上动作不停,长枪使得虎虎生风,逼得敌人连连后退,趁对方慌乱、无暇应对之时,楼沂南右臂抬起瞄准了敌人,手指一动,一支袖箭就飞了出去,直指敌人的眉心,敌人措手不及之下正好被射个正着,倒在地上的时候还保持着格挡的动作。
杀掉这个敌人后楼沂南朝着刚才那支箭射出来的地方看去,正好看到祁承乾站在马车上搭弓射箭,“嗖”的一声,又一支箭飞了出去,取人性命不在话下。楼沂南身边有肖冰志、青石等人护着,就连看起来娇小柔弱的秋霜等四名侍女也不是善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剑,凡是靠上前的黑衣人都被四人给逼退了回去,她们身上也配着袖箭,放暗招起来可比男子厉害多了,其中冬雪后腰处还别着连弩,此刻就拿了出来瞄准目标就“嗖嗖”的射着,被瞄着的敌人躲过了一箭也拿后面的几箭没有法子,最后被射成了马蜂窝。
雪天,天好像黑得就更加早了,白日被黑夜取代之后,这雪下得也好似更加大了,楼沂南制住了黑衣人的头领,长枪抵在那人的咽喉处,“谁派你来的?”
那人侧头,沉默的并不说话。
楼沂南扯掉脸上的面罩,呼出来的气一下子就变成了烟雾,他冷笑一声,并没有抬头的朝着石墨喊道:“石墨!”
“少爷,接着。”石墨闻言,立刻将手中另一支长枪给扔了出去。
楼沂南反手接住,两只手各一支长枪叉着黑衣人头领的脖子,将对方的脖子钳制在方寸之间,只要对方稍微一动弹,就会碰到枪头上的利刃,“祁宏珺派你来的吧!”
黑衣人还是没有说话,但是瞳孔明显缩了一下,很显然楼沂南猜对了。自己已经落在了楼沂南的手上,已经没有好了,黑衣人眼神坚决,就要扭脖子往枪头上撞,想要自我了断。
楼沂南岂能让对方得逞,枪头一转抽在黑衣人领头的脑门上,一条血印子立刻出现,因为天冷,血珠子出来不消一会儿就结冻了,并没有出血太多,暂时还死不了。
“回去告诉祁宏珺,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什么都想要,到头来就什么都没有,竹篮打水一场空。”楼沂南说话就抽出长枪,在黑衣人身上连挑几个枪花,血珠子四处飞溅,然后握着石墨扔过来的那杆普通长枪往下一刺,将黑衣人狠狠的钉在了地上,“如果有命的话,就把我的话带给祁宏珺。”
经过统计,敌方除头领都被歼杀干净,尸首都被扔在了官道两旁,大雪已经在尸体上落了一层不薄的雪,想来一夜之后肯定被覆盖住了。与敌方的惨烈相比,我方情况大好,死十人、重伤十多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只是或轻或重的区别。
这种结果已经很好了,只有经过血与泪的洗礼,队伍才会不断茁壮成长,壮大是要有代价的!
天已经彻底黑了,火把的光亮勉力的撕扯着黑暗,一路艰难前行,直到亥时初才到了石头镇的驿站。
驿站内还有些旁人,楼沂南和祁承乾没管,直接叫人打扫了屋子,让众人都进行休整、好好休息。
☆、第五七章
纷飞的大雪很快就在杀戮的现场上撒上了一层洁白,被白雪一覆盖那些凶戾的、狰狞的血肉也好像不存在了一般;官道之上又恢复了平静;只余索索的雪声在天地之间飘荡。
平坦的官道上插着一根黑色的棍子;有眼力见儿的会发现那是一杆枪的枪杆;也不知道怎么就插在了官道的中央。枪杆也不知道插在了什么物体之上,稍稍隆起了一块,只是被雪盖着,看不分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隆起的一块艰难的动了起来,有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抓住了枪杆,手抓着枪杆往上拔,索索的雪声中响起了怪异的声音……
石头镇四面都没有山;因此并不以开采石头为营生,但镇子上大大小小的店铺经营的东西或多或少的和石头有关,那就是各种的宝石的加工雕饰,故此才有了石头镇的名号,只是这石非彼石,这石头可是值大钱的。石头镇住着几位玉石雕刻方面的大师,那雕刻出来的宝贝可都是被皇亲贵族收藏着的,楼沂南就给过祁承乾一座“鱼戏莲叶间、小儿捉莲蓬”的大块黄玉摆件儿,就是从这边流到京城之中,然后被楼沂南买下了的。
所以石头镇也相当的富裕,就连驿站也是一座前楼后院的大宅子,因为接待的是王爷,因此收拾了一个大院子给楼沂南、祁承乾一行人住。楼沂南沿路都让人先行打点,因此房间什么的都是干净的,只是人来人往住过的地方总是给人不放心的感觉,还是要经过自家侍女们的手打扫了才算是干净,摆上了自家带着的东西,炉子上温着莲子银耳羹,清清甜甜的味道在房间里打着转,引得人肚子都饿上了几分。
莲子银耳羹是祁承乾的宵夜,楼沂南沾光也会得到一点儿。此刻屋内只有秋霜收拾着的东西,而两位主人却不见踪影。仔细听,侧间有着倒水的响动声,隔着门板闷闷的好像有楼沂南的声音传来。
原来啊,用完膳食休息消食过后的祁承乾正在沐浴,楼沂南也挤了进去。
院子里的地热早早的烧了,屋子里并不潮湿,反而很干燥、很是暖和,在浴桶里头注满了热水,角落里还放着炭盆,里头烧着的是最好的银霜炭,门上敞着一条缝,并没有关严实,不然满是氤氲热气的窄小的小间儿会闷死人。小间儿正中央放着一个挺大的浴桶,祁承乾靠在浴桶上舒服的叹息了一声,闭着眼睛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楼沂南挽了袖子拿着湿漉漉的毛巾子,“我给你擦背。”
祁承乾闻言身子前倾,往前趴在了浴桶的边缘,“随便几下就好。”声音懒懒的,不是呢喃低喘却胜似低喘呻、吟。
听得楼沂南身子一紧,喉头仿佛堵了一下,口腔变得干燥,身子不受控制的反复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那眼睛却一刻都没有挪开过,一直盯着祁承乾光洁的背部。在楼沂南的眼中,祁承乾身上没有一处是不好的,就这背也是漂亮得很,线条完美流畅、肌肤紧实滑腻,摸起来手感是那么的美好、让人留恋不舍。
楼沂南擦着背的动作渐渐的变了味道,动作是越来越轻、越来越缓,带着几许的挑、逗的意味。闭着眼睛靠在浴桶边缘的祁承乾感受着楼沂南的变化,他勾起了嘴角,随着月份的增大,他的肚子也越来越大,隆起的那么一块让身材看起来十分的违和,有时候祁承乾自己看着都觉得怪异异常,看起来像个怪物。每每这个时候他的心里面都会产生一阵小小的惊慌,便会刻意的回避楼沂南的目光。
心里面有着患得患失,祁承乾有时候也会有上一些动作,就比如此刻、比如当下……
祁承乾是低估了自己对楼沂南的吸引力,也低估了自己在楼沂南心目中的地位,不用刻意的诱惑,就已经那么的诱人,一旦施展上几分的魅力,楼沂南就立刻拜倒在了祁承乾的脚下,用着自己最虔诚的吻,一寸又一寸的掠夺。
身下的人是他的,全全然然的是自己的人,一个微笑、一个呻(吟)、一个慵懒的抬手,楼沂南只觉得自己要炸了,只想着占有、霸占、掠夺……
不知节制的下场是第二日起晚了,祁承乾身体还有略微的不适,楼沂南立刻把荣意从一碗小米粥上绑了过来。经过把脉,祁承乾无事,只是略微的累了、动了胎气,荣意洗着手、冷笑的对着自家的表哥说道:“禁房、事,直到孩子出生。”哼,让你不让我好好吃完早膳,这就是打扰人吃饭的下场。
荣意扬着下巴骄傲的走掉了,留下楼沂南在祁承乾身边抓耳挠腮的,“这臭小子,我要罚他一个月不准吃肉。”
祁承乾“噗哧”一声笑了,“不吃肉可以吃别的,肖冰志总有法子给小意弄来好吃的。”
“那就罚肖冰志一个月不准做饭。”楼沂南挥了挥拳头“恶狠狠”的说道,随后不无担忧的看着祁承乾,“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孩子还闹你吗?”
祁承乾恨不得把自己埋进燕窝粥里头,因为纵、欲动了胎气这种事情真的够了,说出来真是怪丢人的,“好了,好了。”祁承乾忙不迭声的应着,“别说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怪丢人的。”
楼沂南脖子一梗,“哼,这是我们恩爱,要是有人笑话,我就让他一辈子笑不出来。”
其实这也就是说说而已,他们二人同为男子,相爱已经有违伦理纲常,更逞论祁承乾以男子之身孕育子嗣,就更加与世道伦常相悖了,他们小心谨慎都来不及,身边伺候的都是信得过的人,又怎么可能让旁人知晓了去。
石墨不似往常的稳重,飞奔着从外面走来,在门外喘着气说道:“王爷、少爷,有天使来宣读旨意。”
楼沂南与祁承乾停止了笑闹,面面相觑之后楼沂南扬声问道:“可知是何人?”
“陛下身边的包公公。”
包有福也是倒霉,他这张讨喜的脸蛋深得新帝的喜欢,但好事没有轮到,各种跑腿的差事一件接着一件,说是皇恩浩荡,但这大冷天的谁都愿意躲在暖融融的屋子里头,谁愿意出来跑腿、跑差事儿。别人还羡慕,他可不稀罕,宁愿像海德胜那样被新帝摆在一边。
“王爷,陛下让你尽快启程,奴才上一道旨意宣完后不多久,新帝就又下了现如今这道,说是榕城久不治理,存在诸多的隐患,不久前有折子上奏说容州那儿还爆发了民乱,急需王爷前往榕城主持大事。”包有福捧着一杯水说道,在风雪里头走,手脚都要冻僵了,这么捧着一杯热水才感觉着手指是自己的。
包有福宣读完旨意后也没有急着走,而是向祁承乾讨要了一杯热茶,于是祁承乾邀他进入花厅说话。讨要热茶是借口,主要的还是将近段时间宫里面发生的事情禀报给祁承乾听。
榕城是容州的省城,容州并不大,榕城就占去了三分之一的地方,所以说到容州大家都喜欢用榕城来代替,而现在容州是祁承乾的封地了。因容州历史情况特殊,是祁家主脉宗祠所在地,也是早先祁家先祖的发家之地,所以小小的地方也自成一个州。只是先祖毕竟远了,现如今大齐国开国皇帝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宗祠都在京城那儿,榕城自是被疏忽的存在,仅仅是在名声上勉强维系着往日的荣光,换句话说就是说着好听罢了。
让祁承乾去榕城主持大事,不过是打个幌子,弄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其主要的还是怕祁承乾不走远了,威胁到新帝的帝位。以新帝的脑子他想不到这些,新帝满脑子兄友弟恭、绝对想不到更深层次的东西,这漂亮的借口肯定是他身边几位大臣想出来的。
祁承乾皱眉,手指翘了翘桌面问道:“新帝都让你做些什么?最近都在忙什么事情?”
包有福一愣,虽然不知主子为何这般发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将新帝登基之后自己所做的事情捡着重点的说了一遍。总结起来其实很简单,包有福深受新帝恩宠,凡是有好事儿都是他的,比如某某升官升爵位的宣旨等等有油水的事情都是他的,成为了新帝登基之后的新贵。
但仔细说来,包有福忙着宣旨跑腿,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