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楞了下,但也没说什么不好,仍旧允了。
接着他便叫小福子去漱芳斋传小燕子和紫薇过来。
小燕子那天下午一直没出过房门,直到乾隆的小太监来传旨,让紫薇和小燕子一起去养心殿。
小燕子出房来,眼睛还是朦朦胧胧的。紫薇第一次去养心殿,心里紧张的很,没顾得上其他。
小燕子便笑着跟紫薇道:“皇上下午不处理政务,说话、行事都跟咱们之前在后宫见到的一个样儿。”
小燕子和紫薇到养心殿的时候,令妃还没走。
乾隆把“微服出巡”的事情给她们说了一遍。
小燕子心道,啊,对了是有这回事。
紫薇却很是开心。
小燕子想起紫薇刚才说的关于自己出宫一事,见令妃刚好也在,便想试探一下,趁机逼令妃在乾隆跟前表态——虽然未必有用。
小燕子问乾隆道:“皇阿玛,听说福长安放出去做官了,那么我以后出宫学习可怎么办呢?”
乾隆道:“朕正要告诉你呢,给你换了两个人,以后让他们跟你出去。”
又转身对小福子道:“传今日福康安说的那两个人上来。”
小福子领旨出去了。
小燕子看着令妃,令妃居然默而无语,似全无意见。
乾隆看小燕子这样,已然明白小燕子的小心思,无非是怕人日后上眼药。又加之他自己内心混沌不明的想法,于是轻轻一笑,便对令妃道:“小燕子跟陈先生有缘,陈先生难得愿意亲自教学生。先生年纪也大了,又替朕和先皇出过力,不能叫他每日奔波,宁可让咱们自己的孩子累点。太后也是熟悉陈先生的事的。小燕子这种芝麻小事,太后那里不说也罢了。若今后有哪个多嘴的,在太后跟前提起来,就靠你解释了,别叫朕难做。”
令妃忙答应了。
这时小福子带着两个人进来。
两人磕头行礼。乾隆让他们起身,随即大赞道:“多精神的小伙子!”又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二人回道:“奴才常远。奴才常达。”
乾隆颌首笑道:“朕早说福康安最会挑手下人。”
他转头对令妃道:“朕此次微服,就让常远和常达跟着历练历练。福伦的儿子去一个老大就行了。老二留下吧,用不了那么多人。”
乾隆对令妃说完,立刻回头就问小燕子道:“这次出去不能当小姐,得做商人家的丫头,你行不行啊?”
小燕子一扬头,得意道:“老妈子都干得了。”
紫薇忙拉她,低声道:“你这张嘴。”
乾隆笑了,又问紫薇道:“这个安排可合你心意?”
紫薇却道:“皇阿玛就是做商人,也是个风雅商人,身边岂可无文人相伴?”
乾隆一拍掌,兴奋道:“好个灵头的孩子!让纪晓岚也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令妃从养心殿回到延禧宫,不知怎么的,老是觉得忽略了些什么。
正巧福伦福晋进宫来向她贺喜,她便对福伦福晋道:“我也要向你贺喜呢。皇上要微服出巡,令福大人和尔康相陪。这次是难得的增进君臣感情的机会,姐姐回去可得好好嘱咐他们父子俩,莫要浪费了。”
福伦福晋自然是喜不自胜,道:“这是娘娘素日仁德,感动天地,赐下小阿哥,护佑我们一门兴旺。”
令妃道:“还不知是阿哥定是格格。”又叹口气,道:“我连生了两个格格,这回心里都不敢有打算。”
福晋听了令妃的话,很是不以为然,乃道:“这次准是阿哥。我请庙里的人算过娘娘八字,人家说娘娘从这胎开始,次次都是男丁。”
令妃一笑:“借你吉言。”
令妃又道:“这次本可以让尔泰跟着一起去的,最后反变了卦。”
福晋笑道:“尔泰跟着五阿哥,不去也使得。抑或他不跟去,于我们更好。”
令妃点头,道:“你说的也在理。”
令妃换了个姿势,歪在炕头上,沉着脸对福晋道:“我瞅着皇上是一心让五阿哥接班,最近忙着在满洲大臣勋贵里替他寻嫡福晋,家主不在军机或爵位不高的,一概不要,整个就是立太子妃的架势。”
福晋反劝令妃道:“娘娘平日里老跟我们说,不仅要耐得住寂寞,还要惹得旁人所不能忍。我们看着娘娘做榜样,在下面也跟着做了。娘娘现在怀着身子,皇上和太后必会更加看重,坤宁宫那边,想也只能对娘娘笑脸相迎,娘娘何苦还思虑那些个事情?累了心倒值得多了。”
令妃笑道:“可是呢,我真是糊涂了。这才到哪里,我就操心起来。”
福晋也笑道:“娘娘才不糊涂。娘娘是慈母之心啊。”
最近两天,相比访客众多的延禧宫,坤宁宫就冷清的多了。
坤宁宫里的人也不敢大声说话,做事、打扫,乃至脚步声都放到最轻。他们都怕触霉头。可也没有谁真的被上面惩罚过。
皇后还是老样子,每日早晨,阿哥格格们和妃嫔依次来请安,之后她就开始处理六宫事务。做完这些,若没有人来,她便默默无言直到黄昏。天黑前又是一次众人请安,这次请安不同清晨,人往往来不全,常有告假的。皇后也不甚在意。
只有对着容嬷嬷,皇后方才有兴致说几句体己话。
可是容嬷嬷也摸不准皇后的心思。她跟着皇后这么多年,早看出皇后心里有事情。要说妒忌愤恨,也不像;说是失落,更不同。
这日晚间,容嬷嬷忍了又忍,终于还是不放心,便开口问皇后道:“娘娘请恕老奴多嘴。娘娘最近,可是为延禧宫那边而烦心?”
皇后摇头道:“不是为延禧宫,是为孝贤皇后。”
容嬷嬷疑惑地问道:“这可从何说起啊?”
皇后笑了一下,脸却还是僵硬着,眼神空茫地对着烛台,道:“你记不记得,当年我曾经因为嫉妒,被皇上冷落过一段日子?若没有孝贤皇后向万岁爷进言,我是万万没有今日的。”
容嬷嬷道:“孝贤皇后纵然是千古贤后,会替妃嫔说话。眼下延禧宫那位主儿,可不是孝贤皇后‘进言’进出来的,更不是什么妃嫔。她一个皇后的奴才,在主子殡天之后,竟趁虚而入……”
皇后冷笑一声,打断容嬷嬷,道:“也无需这样生气。这个算她本事。”
皇后摇头道:“本宫分明知道,自己也该学孝贤皇后那般,不时的向皇上推荐后宫之人,既有个贤良的名声,也避免了让任何妃嫔一支独秀。可是我心里总过不去那道坎儿。”
皇后说到这里,自嘲地道“我总也忍受不了亲自替他介绍女人。但本宫可以自诩,这些年来,在处理后宫事务上,也还公正。”
容嬷嬷也伤心道:“老奴总说,娘娘吃亏在心太痴了。”
皇后却笑了,盯着容嬷嬷的脸,轻声道:“痴心没有用,公正更不算数。”
容嬷嬷难过道:“太后总是站在皇后这一边的。当年就是她老人家让您做皇后的呀。”
皇后冷冷地道:“当年只有我资历最高,从潜邸便跟着万岁爷,娘家有力,自己也熬足了年头。还有些话,我也不好说,你只回去细想:太后身边的晴格格,那是三年前便定下来,要给令妃娘家的福尔康的。”
容嬷嬷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觉得心头冷飕飕的。
皇后见她如此,便安慰道:“我刚才正在考虑孝贤皇后的事情。我想,现在情形这样糟,本宫也别自欺欺人了。我苦苦挣扎了这些年,终究是徒劳。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撒手的。”
容嬷嬷道:“难道娘娘要……”
皇后点头道:“今后本宫也要做孝贤皇后那样的贤后。”
第二天早晨,乾隆便带着福伦、纪晓岚,连同小燕子、紫薇,还有胡太医,以及侍卫福尔康、常远、常达,一起“微服出巡”了。
说好小燕子要做丫头的,她临阵又耍赖,穿上男装就不肯脱下来,乾隆也只笑着由她去。
小燕子不做丫头,改做小厮,也就不坐马车了。她骑着马,跟着常远一起,在马车前面开路。福尔康紧随着马车走。常达与福伦则负责殿后。
乾隆由紫薇和纪晓岚陪着坐在宽敞的车厢中,外面虽然风沙不小,但车门处有三层厚厚的绒帐,车厢内非常暖和。
他们三个人都是一肚子诗书,紫薇灵气逼人,纪晓岚也好机变,一路陪着乾隆唱歌吟诗,谈论古今才子轶事,都开怀惬意的很,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乾隆看到福尔康在旁边慢慢的骑马跟着,时不时便探出头去问他一两句诗,他竟然每每都能答对。这让乾隆更加觉得,这次‘微服出巡’着实风雅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福康安头一次见自己的弟弟低头求人,而且求的还是自己,心中不由地幸灾乐祸,很想跟他讨价还价,刺激刺激他。
福长安却完全没有了打闹的兴头,福康安的刻薄话,就似一拳打到了棉花里,连声闷响也没有。
福康安从未见他的老幺这样没精神,伸指弹了一下福长安的脑门,问道:“怎么蔫了?”
福长安着恼道:“你到底帮不帮忙?”
福康安忙笑道:“帮,帮。你看跟在我身边的常远、常达怎么样?他两兄弟功夫好,脑袋也灵活,又是咱们的家生子,你可信得过?”
福长安道:“常达我不熟,常远功夫挺漂亮。”
福康安笑道:“别不害臊,两个你加起来,也打不过他一个。”
又问福长安道:“你都要去盛京了,还操心宫里的差事做什么?善始善终么?”
福长安垂着脑袋道:“不跟你罗嗦了,我要出门了。”
福康安笑着拉住他,道:“同走,同走。我今早亦要启程去皇太后行宫。”
福长安斜了他一眼,哼道:“怪道心情好。”
同为一家兄弟,又同是一天出发,一个要告别新朋友,另一个却马上要见旧相识。果然相逢相识再相见,都需要点儿运气的成分。
我们却先说不到这里。
福康安在跟粘杆处的人一起办小燕子的案子时,有个叫章佳牧克登的愣头小伙子,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这次他去皇太后行宫,不算私事,也不能说是军务。他想带一个生面孔同去,倒比叫上其他侍卫便宜。何况他心内早有把牧克登带出粘杆处的心思。这么好的一个大小伙子,白费在那种地方可惜了。
他去跟负责粘杆处的侍卫长官一说,人家见福康安亲自来要人,半刻也没拖延,立刻办手续放人,还顺口说笑道:“你旗下就没个壮丁了,怎么还是看着别人碗里的好。”
正说笑着,牧克登来了,带着满心的兴奋和感激,上来对着福康安,纳头便拜,口里却笨笨的,说不出感谢的话来。
福康安见状,便笑着对他们长官说道:“你口齿这样灵便,竟然带出如此的手下。”
那人拿起桌上的公文,一边将它递给福康安,一边笑道:“你留点儿口德吧,现在他可是跟你啦。好与不好,都得赖你。”
福康安笑着拱手告辞,带着牧克登,两人一起奔赴皇太后行宫。
他们两个风尘仆仆,赶到行宫之时,天已经黑了。听里面传出来的消息说,太后她们都已经安置了。
福康安便带着牧克登朝他们住的院落走,一个侍卫早拿着一封信赶上来。
福康安就地拆开信,站在门口的灯笼底下读,两眼便看完了,把信纸叠好,抬头见牧克登还站在门口处,不知该到哪里去的样子,便笑着对牧克登道:“先进来吧。”
牧克登进来,回手掩上门。
福康安自去桌上喝水,见牧克登过来,又随手给他斟了一杯放在旁边,抬抬下巴示意他也坐下。
牧克登双手举杯齐额,姿势倒是恭敬有礼得很,口内却还是说不出合适的话。
福康安看他窘迫的样子,摇头笑道:“你也真是。”
又对牧克登道:“刚才京城里来信,说皇上现在正在出巡。但是这事儿就不在太后跟前提起了,你注意着点,别让哪个后来的侍卫们,不小心在嬷嬷那里说漏了。”
牧克登大惊,道:“莫不是效法圣祖爷南巡?那岂不是大场面。”
福康安道:“圣祖南巡,一路大张旗鼓,而且是带着一套办事班子去,跟个小朝廷似的。这次是微服出巡,你纵然见了,也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大场面。”
牧克登道:“那定是茶馆里说的,圣上悄悄儿的出去,一路惩治贪官污吏……呃……”
福康安失笑道:“那纯是过嘴瘾呢。就跟到处南北各地的饭馆茶楼,都在传讲当年岳老爷打鞑子的事迹一般道理。”
牧克登不服,道:“圣上微服出巡,不就是为了悄悄儿的体察民情嘛。遇到贪官欺压良民,能当没看见嘛。”
福康安用食指轻点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