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推开柳青,在炕上坐正了,才对紫薇道:“大臣们说这个格格来自民间,生母又是汉人,身分特殊,如果封为和硕格格,恐怕引起议论和猜忌,让其他格格不平。不如收为义女,就称作还珠格格。”
紫薇轻声叹道:“还君明珠?还是沧海遗珠?”不觉已经滚下几滴泪来。
小燕子左边嘴角猛地一抽搐,却一句话没说,仍是跪坐在那里。
紫薇再问:“你既然有了身份,又何必再回来找我?”
小燕子道:“你是他的女儿,这才是真相。我不能罔顾黑白颠倒是非。”
紫薇笑道:“他‘认定’你的时候,你不是没否认吗?这会子又来找真相,可叫人怎么说呢?”
小燕子看紫薇如此,自知辩无可辩,只好说道:“我今日来是为了告诉你知道:爹我会还给你,身份也会还给你。”
紫薇却道:“我们刚刚认识的那段时间真好啊。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能活得那么潇洒,那么自信,那么无忧无虑”,说到此处,紫薇又笑了,“而且还告诉我说‘我们本来就生在一个人骗人的世界里!’”
金锁已经不似刚才那样激动,她走上来坐在紫薇旁边,也冷笑着说道:“小姐说的是。我也还记着,当初小燕子警告过我们,‘如果你不会骗人,你就会破别人骗!骗人和被骗比起来,还是骗人比较好!’你现在说的话,我们又怎么敢再次相信呢?上一次相信你,已经被你骗去了‘东西’。这一次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你还来做什么,我们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你大驾的?”
柳红被紫薇和金锁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恼怒起来,她抢上来说道:“你们怎么能这样,还口口声声好姐妹,竟然用当初小燕子耍威风的玩笑话当成个把柄对付她?她虽然从小走江湖,但是为人讲义气又心肠软,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也是我们大杂院老老小小都能作证的!你们当初来京城,举目无亲、盘缠用尽,若不是小燕子跟你们结拜,你们凭什么能挨到今日!”
柳青则问小燕子道:“当日围场的情景,你给我细细讲一遍!你不会无缘无故的抢人家爹!”
柳红听到柳青的话,忽想起一事,也跟着道:“那‘东西’对紫薇和金锁那么重要,谅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交给你带着!燕子,别着急,把经过都说出来。”
小燕子看着柳青柳红兄妹,感激到眼泪都快流出来。
可是她对入宫前的事情记不清楚,又知道自己犯了两个做人的大忌;“断人财路”——抢了人家身份地位;“杀人父母”——偷认了人家老爹。
这……
这时紫薇却道:“你说皇上承认了你的身份,即是说,他承认了我娘吗?”
小燕子道:“他记得夏雨荷,也知道他与夏雨荷之间是可能有孩子的关系。”
紫薇又问道:“那他对你好吗?”
小燕子蓦地眼圈一红,忙低下头掩饰,只道:“好。”
紫薇呼出一口气,道:“那我娘这一辈子就没有白费。”
紫薇又对小燕子道:“自来京城后,我只有找到爹一个念头,刚才我太失望了,所以才那样不过大脑的……伤你。是柳青柳红的话点醒了我。当日凭借我跟金锁两个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攀过那道悬崖。若不是你带着东西翻过山,我爹怎么可能看到那些‘东西’,又怎么能知道大明湖畔有个夏雨荷等了他一辈子!”
小燕子咬着唇,道:“紫薇……”
紫薇已经哭了,道:“小燕子,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紫薇刚刚的一席话,已经把金锁说的低下头去。
柳青和柳红亦默默坐在旁边不言语。
小燕子看了他们一眼,不知所措的舔了舔嘴唇,决定就从围场射鹿那段讲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今日朝堂之上关于金川争执不断,五阿哥回到景阳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思量若明日皇上问起,应当如何应对。
一个中年男子走进书房,伺候茶水的小太监忙行礼道:“李先生安!”
五阿哥听到,亦行礼道:“师傅!”
男子微一还礼,随即问道:“五阿哥可是在考虑金川之事?”
五阿哥笑道:“先生猜着了。”
又摇摇头道:“皇阿玛若问起金川兵事,着实难回。自对金川用兵以来,拖沓十数年,大将和中堂斩了好几个。送来朝廷的军报与实际的战况不符是常事,大小金川内部的头领争斗也是个晦暗不明的态势。”
五阿哥说完,对着男子无奈的笑了一下,道:“我若在朝堂之上谈论战事,听起来再高明,也不过纸上谈兵,徒惹非议。可皇阿玛问起,又怎敢不回?为之奈何?”
男子只微微一笑,道:“五阿哥思虑慎密,实在难能可贵。但,金川一事,如圣上当廷问策,五阿哥却无需回答。”
五阿哥眼睛一亮,道:“师傅何意?”
男子道:“五阿哥只需立刻跪请圣上,求皇上允许您亲自领兵前往金川,以为皇父分忧即可。”
五阿哥道:“唔!”
男子笑道:“五阿哥若请求出征,皇上只会觉得五阿哥有胆有勇,又纯孝可嘉。皇上亦深知金川之乱局非同小可,非一击之下可以解决,定不肯派亲子出征,以防不测之事出,有损皇室威名。故圣上必不再问策于五阿哥。”
五阿哥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又问道:“我该何时表态才合适呢?”
男子道:“五阿哥以为何时好?”
五阿哥沉吟道:“比起当着众多朝臣的面说出,不若明日上朝前先见皇阿玛一面。”
男子笑着点头道:“五阿哥既这样想,那么就去做吧。”
傅府中现在没有女主人。
傅恒夫人近年身居远郊深山中,礼佛养静。和硕和嘉公主又有皇家另赐的公主府,亦不住在傅府内。
福隆安有一搭没一搭的回来住几日,福长安则整日价在外头窜,不知忙些什么。福康安更是一走几年不见人影。
所赖傅恒在时,素以军法治家,所以虽然家中规矩虽少,但执行的很严。
傅恒又有一女,略年长于福康安和福长安,还未及婚配,暂时就由她整理家族内务,竟然井井有条。这小姐虽非正室夫人嫡出,但是举止、见识都高明,行事也还公允,上至兄弟下至仆妇,也都服她。
这日,这位当家的姑娘拿着从东北的庄子上送来的物品单子盘算,想去找一位兄弟过来,商量一下太后老佛爷回京后的上寿礼单,结果兄弟三人竟然一个也找不到,把她气了个倒仰。
第一个福隆安,据说是去了衙门。再到福长安,她以为她家的小老幺又遛出去玩,但他房里的人回说,这次是正经事,给还珠格格当侍卫去了。剩下福康安,好容易从青藏回来,还没见着几面,又不知晃去了哪里。
她恨恨地咬着牙,再一次骂道,这帮男人一个也指望不上。
“阿嚏!”福康安揉揉鼻子,继续扒墙头。他人现正在柳树坡。准确的说,在柳青柳红的大杂院隔壁。
他右手边立着一个村夫,后面站着两个壮年男子。
福康安问那村夫道:“你可认清楚了,那个穿一身粗布蓝衣的姑娘,真的就是你们外甥女?”
那村夫忙点头,道:“小的不敢说谎。”
福康安又问:“旁边那个扎两个小辫的,是谁?”
村夫忙道:“那是我妹子买的丫头,从小养在我们家,分家后也跟着她,起名叫‘金锁’的”。
福康安再问:“这个穿一身男装的女子,你之前可曾见过?”
村夫仔细辨认,后摇头道:“不,从未见过。”
“那边两个精壮男女呢?”
“俱未见过。”
福康安点点头,站在后面的一个青年就把村夫拉下去。不一会,又带了一个村妇来。这回由旁边的另一个男子问话,问与答都相似,没什么好说的。
旁边的青年还要再另外拉人过来,福康安看了看墙那边,遗憾道:“进屋去了。罢了,横竖他们还得出门,等他们出来再认吧。只剩下一个管家一个老婆子,也快。”
福康安跳下墙头,拍拍手上的尘土,道:“留个人守着,咱们先进屋去。”
这个大杂院乍看之下跟小燕子他们那个并无什么不同,同一个院落的大屋子中,又隔出很多细小的小房间。但是福康安他们这个大杂院里,除了堂屋,其他的房间全部屋门紧闭,连窗户都是封死的。
福康安他们两个在堂屋坐了,福康安方开口道:“这两日忙忙活活,还没来得及细谈。我刚才看那对夫妇吓得不成个人样子,像是被关了好长时间?”
跟来的青年回到:“正是。回三爷,一个月前,属下们接到圣上口谕,便飞速赶往济南,将跟夏雨荷有关人等全部秘密转移到京郊,说来人也不多,亲戚上无非一个哥哥并嫂子,还是早不来往的;家人呢,就只一个老管家跟他女人。”
福康安笑道:“然后就把人家关起来,不给出去?”
那青年道:“按上面的旨意,是要问出夏雨荷及其女儿的境况,将他们关押在京郊是迫不得已。我们粘杆处只有访查的权力,连审讯都是偷偷摸摸的,更绝无断案的胆子。”
福康安道:“哦,然后你们问出来,夏雨荷的女儿并不叫‘小燕子’,济南的情况亦与皇上说的不同。你们却不往上报?”
青年到:“三爷冤枉我们了。我们初听到,便觉不妥。便加紧在北京城内悄悄排查旅店,没用几天就查到曾有一对山东口音的主仆曾投宿过得旅店,再细打听,名字就是‘夏紫薇’和‘金锁’。后来连他们曾光顾过的大发当铺都找到了。”
福康安“扑哧”笑了一声,问:“什么当铺?”
青年道:“大发当铺。”
福康安道:“接着说。”
青年道:“她们主仆俩盘缠用尽,快要被店主轰出来时,遇到一个女飞贼——说是飞贼也太过了——总之就是天桥那边常见的有点儿三脚猫功夫的江湖骗子。这夏姑娘跟女骗子一见如故,竟拜了把子,索性搬到大杂院,跟女骗子住在一起。大杂院中还住着些无家可归的老人与孩子,主人叫柳青、柳红,都是本地卖艺为生的刁民。而女骗子的名字正正就是宫中传出来的‘小燕子’。”
福康安道:“然后你们才往上报了。”
青年道:“是。我们上报的当时,距离接到圣上旨意下济南,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但上面却迟迟没有回音。”
福康安哈哈大笑,道:“但是宫中却频频传出‘还珠格格’圣眷非常,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们只能继续把济南那帮人关着,却什么也不能做。这也罢了,人之常情,怪不得你们。”
青年黝黑的脸变成了铜色,只道:“三爷教训的是。”
然而他到底年轻气盛,又不服地犟嘴道:“我们也是实在没法子,手中又没有十分的把握:总不成叫还珠格格出宫给夏紫薇和她亲戚看一眼,分辨真假啊!”
福康安点头道:“你说的对。所以我才叫你们把济南的人从京郊转移到柳树坡,就是为了悄悄的认人。”
福康安又舒了口气,道:“这次若不是那个‘还珠格格’自己从宫中出来,找到这里自投罗网,我这趟差事也不能这样轻松办下来。”
青年见福康安被他顶撞也不着恼,便更敢说了些,遂问道:“昨日跟踪还珠格格与福四爷的两个人,您看要怎么处置?要不要审?”
福康安冷笑两声,道:“有什么好审的,小喽罗罢了。后面无非就那几个人。你可照着我昨日说的做了?”
青年忙道:“是。就按三爷说的,兜头一棒揍晕了,塞小黑屋去,好吃好喝伺候着,就是不跟他们说话,也不让出去。”
福康安笑道:“做的好!就是这样利索。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冒出人命来,太损阴鸷。”
青年明白过来,于是亦笑道:“若审过之后再放出去,他们难免会觉察到里面的事。我们虽没做什么要避人的事,万一被添油加醋讲一通,可也太让人恶心。不如就这样,把他们关小黑屋里,事过之后再兜头扔出去,让他们把话带去自个儿主子那里,谁指使的就让谁自去寻思,细想他们在天子脚下究竟犯了哪个太岁的忌讳!”
福康安轻笑道:“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谁心里的鬼大,谁就最害怕。终究还是他们自己吓自己。到头来自己被自己玩儿了一把。于我们无关亦无碍。”
青年道:“三爷这差事办得好利落。两日之内已经算清了。”
福康安道:“这是你们前面的功夫做得好,我才能接的这样顺手。时机也好,正巧‘那位’自己跑出宫来。”
青年道:“属下只是想不明白,以三爷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