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慈瞪了他一眼。
文正自知失言，讪笑道：“是正鲁莽了。”
这些时日跟着明慈，他倒也无所顾忌起来了。
明慈淡道：“我一向也不喜欢那些虚的东西。我正是要捉他，不是要请他。但面子上却还是要过得去。你是大弟子，若是有出息，迟早是要做峰主的。那我如今这句话你要记住，不管做什么，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让自己站不住脚。遇事前多伤点脑筋，日后便可少些麻烦。”
文正低头不说话，其实是在闷笑。这话从明慈嘴里说出来，着实有点不靠谱。
孰料明慈又道：“人家跟你耍流氓，你就要跟他讲道理。人家跟你讲道理，你就得跟他耍流氓。这样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要有道理可讲。”
“……”这种说法，比较好。
文正笑着去办事了。
这次是软禁了山下的数位城主，是明慈发的帖子，这里面的由头自然不必多说。如今凌霄派大军已经几乎要吞并整个北陲，再说什么都为时过晚。
而且凌霄派大乱的当天晚上，黑市少主青蝶就在山上，还带着黑市下一任继承人青金麟。青蝶有一个很护短的爹，黑市现任当家青九爷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当年也是出身邪宗罗刹谷的。后来是出来历练的时候遇到了云海阁的一个小弟子罗青烟。
这里面有一个很漫长曲折的故事。青九是被罗青烟所救，后来不知道怎么竟然生了情。罗青烟是云海阁弟子，早许了灵虚派的一位长老之子，更不可能跟着邪宗的人走。罗刹谷的谷主风万里大大拉拉的派人去向云海阁提亲，好像有点逼婚的意思。正派之人又怎么愿意受这种气，何况是四大名门之二的灵虚派和云海阁。当时是闹得沸沸扬扬。
正派之间流传的版本，是风万里公然带着青九抢亲，灵虚派不肯妥协。后来是他们派暗哨来劫走了罗青烟。一年之后罗青烟产女。木已成舟。可是后来罗青烟竟然誓死不变节。生了个女儿，便自尽了。风万里恼羞成怒，便酿成了多年前的那场正邪大战。
清雨清雾便是陨落在那场大战之中。
后来青九心灰意冷，有人说他是被罗青烟感化了，所以离开了罗刹谷，后来组建了黑市，也跟正派打交道。
可其实，这个版本漏洞百出。如果罗刹谷真的像正派中人说的那样野蛮，又怎么会放着青九在自己脸皮子底下叛出，还把黑市做得那么大？
其实青蝶也提起过，她老爹这么些年竟然都没有娶，书房里挂着一副她娘的画像，上面提了诗的。诗是一男一女的共同手笔，具体什么内容明慈不记得了。但是她记得应该不会是一对怨侣。
青蝶是罗轻烟留下的唯一血脉，灵根天资都不行，可从小就是青九拿药拼命往上砸出来的修为。她的面容和倔强的脾气都随母，青九十分宠爱她，没有人能动摇她少主的地位。
如今她受袭，黑市果然悍然进行了报复。
那些偷鸡摸狗的名堂瞒不过黑市的眼睛。黑市永远是小道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青九宠这个女儿宠得要命，甚至没有把自己手中偌大的产业放在眼里。他毫不犹豫地撕破了脸皮，将几个正派的所作所为抖在了人前。一时之间中原是风声鹊起。
无论正派怎么巧言令色，青九也不肯善罢甘休，一副要拼得鱼死网破的架势。云海阁并没有被牵扯在内，又是罗青烟的娘家，极力斡旋。现在整个中原都乱成了一锅粥，罗刹谷等邪宗又在背后蠢蠢欲动。一不小心，就会再酿成一场正邪大战
所以现在，凌霄派这边，反而消停了下来。
其实凌霄派也算是当事人。但是明慈下了命令，掌门和诸长老不在，恕不迎客，为了再避免出现上次那种情况，全山戒严。意思当然是困龙大阵，只怕会一直开着……
这使得不少中原人士都在心中暗暗骂她一声无耻。当初就做出一副这是自家事不劳旁人费心的架势，把人杀的杀赶的赶。现在又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让人恨得牙痒痒。
但雪山狼女心狠手辣，人人皆知。现在各大派自己都焦头烂额，只能按捺下那份心思，等着黑市的事情解决了，再专心求报复。
明慈自然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但是只不动声色，依然嚣张故我。别人不解，唯她自己明白。虽然明湛没有把话说全，但是他确实有结婴的打算。
如果中原乱的时间不够长，她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
第一卷：门派篇 NO。190：多情空余恨（上）
NO。190：多情空余恨（上）
到新年的时候，明湛李玄率大军回程，停在了大月。
小城主们经过数月的软禁，终于无可奈何，愿意不战而降，接受驱逐。明慈放了他们下山，正逢大军进入大月。数位城主跪于城前，向凌霄派掌门请降。明湛高倨马上，受了降书。
至此北陲三十六国一统，保留大月国号，建立分封郡县，立功者为郡王或县王，与地方官同辖一域。明湛令人在边境修建长城，隔开和中原的联系。北陲小国也不再向中原纳贡称臣。
为了稳固统一，只能启用大月王族，将王室成员分派到原各小国故地。
明慈自带着凌霄派上下，过了这一个有些萧索的新年。
开春之际，正逢弟子大选。明湛等人终于稳定了新大月的内政，带着门派弟子回山。山路上的杜鹃花开得正好。
未进山门，便看到明慈穿着一件雪白的斗篷，带着弟子们笑吟吟地站在云雾之中等着。
明湛便笑了。
回来的弟子比留在山上的弟子多，而且要多得多。夏青面带倦容，道：“难为慈丫了。”
明慈带着人迎上去，笑道：“可算是回来了。”
明湛笑道：“最近都不打战了。”
“可赶上了明日的弟子大选”，明慈自然而然地挽住明湛的手，道，“走吧。”
闻人裕笑得如沐春风，道：“还是家里最好。”
在静水峰准备了小酌。明慈去安置过弟子，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喝上了，都换了一身轻便的布衣，随意地躺在新长出来的草地上。
正日落。
明慈拿了个小酒壶，窝在了明湛的身边。
曾几何时，也曾一起这样看着日落。那时候，也是刚刚得到九锡山，银海和乌孙两国。如今，他们打下了整个北陲。
人未变，心也未变。
静水峰是九锡山的最高峰。低头望到脚下云川似火，天地无涯，又有清风拂面，美酒在手，意气风发志趣相投的同伴在侧。纵然酒喝得不多，又焉能不醉。
明慈窝在明湛怀里，听他们说起这一趟北上的趣事，期间免不得互相调侃一番。时不时传出笑声来。一路有多少艰辛，他们不提。独守山门有多艰难，她也不提。直到日落，天色渐暗，也还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
后来谈到明天的弟子大选。琐事明慈当然已经都打点好了。
明慈道：“三十六国原来也有不少修士，这次有不少都来报名了。也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散修。约莫有千余人。我看过了，筑基的也有不少。对了，杨正虎他们呢。”
明湛道：“回了原国，封了郡王。”
他理所当然地道：“他们不是我们凌霄派的弟子，又怎么能上山来做峰主。”
明慈想了想，也就不再关注此事，只道：“不知道明日能选到什么样的弟子。”
明湛笑了一声，道：“明日便知道了。”
后来月落到了脚边，明湛把明慈抱回了房。
明慈坐在床头，抓着自己的小辫子，看着他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并把有些文件一类的东西拿出来看，不禁道：“哥，我们的时间不多。山门选了新弟子，必定要留人稳固。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婴？你……和他们说了没？”
明湛的手一顿，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收好，道：“还没说。明日弟子大选之后便说。”
明慈颦眉道：“一旦中原留下了余力注意到我们，只怕……”
“什么也不用怕”，明湛笑了一声，把东西收好，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明慈想了想，只道：“嗯。”
明湛走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好像在说一切只要依靠他便好了，道：“青必定会答应。至于裕，他为了早日飞升，为了给闻人家扬眉吐气，必定也会动摇。至于玄，我们都答应了，他也没有话说。”
明湛低声道：“明日弟子大选之后，你去找玄。”
明慈有些惊讶：“我？”
明湛低声道：“你来说服他。”
“……嗯。”
第二日弟子大选。
如今凌霄派，已不同于三年前那次，弟子寥寥无几。看台下擂台边，一大早就挤满了人，被凌霄派弟子拦在外面，人声沸腾。
待掌门长老御剑而来之后，寂静了一瞬，便又沸腾起来。明湛下了剑，让明慈先行。她诧异抬头，看到明湛和夏青都在对她微笑。她便也笑了笑，毫不扭捏地第一个落了座。
众弟子见了礼，文林宣布比试开始。
按照传统模式，筑基对筑基，凝气对凝气。抽签决定顺序。虽然修为上可能有差距，但是不少人是带了家传法宝出来的，所以胜负还是难料。
参赛弟子有一千余人。但是凌霄派很苛刻，只要身家干净的弟子，而且只要三百个。进门除非被师尊看上直接收入门下，剩下的全是外门弟子。还要经过三年一次的内门弟子大比，才能有幸被收入内门。为的，还是能找出干净的人。凌霄派初立，绝不想要弄一大堆麻烦回来。
而内门弟子大比和弟子大选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内门弟子大比是不允许使用法宝灵符的，也只能用门派派发的兵器。
一切有筑基小长老执行，明慈等人就高居台上，懒洋洋地看着比赛。
这种弟子大选的事情，一直都是由明慈负责。甚至她还经常塞弟子给别人，而明湛李玄等人也都会收下。
自然也有人事先买通了凌霄派门人，调查清楚了这一现状。所有也有人想要投主母所好，只可惜不得其门而入。
开场没多久，明慈就勒令驱逐了几个心狠手辣以凌虐对手为乐之人。渐渐的秩序才正常起来了。
筑基修士相对少很多，只有四十来个，当天就决胜出个结果来了。明湛挑了六个，李玄挑了十个，夏青挑了四个，闻人裕挑了六个，都是男弟子。明慈则看上了仅有的五个筑基女修。剩下的，出于对筑基弟子的优待，愿意的可以留下做外门弟子，不愿意也可以自离去。其实这些来参加大选的筑基修士的身家都是早就调查过的，被选下的都是比较清白的。剩下的那些则有些不清不楚。所以暂时也不敢留他们。
剩下的凝气弟子打得就非常惨烈，整整比了六天，才决出胜负。不用说，头十名又大多数被明湛李玄挑走直接收入内门。另外还有两百名内身手凌厉有独到之处的人，还留在外门。明慈看着喜欢的也挑了几个做内门弟子。各人各自挑了几个合自己心意的。剩下从头三百名开始留下做外门弟子。其他的，则连记名弟子都没轮上。
整整举行了七天，弟子大选才落下帷幕。一时之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明慈有诸多感慨，曾几何时，她也和这些人没有任何区别，还要仰仗别人的鼻息而活，由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没想到不过几十年过去，就有这么大的差别。
明日又要举行拜师大典。
这一日夜里，明慈在明湛的授意下，提了一壶小酒去找李玄。
到了玉顶峰，弟子通报了一声，李玄就匆匆迎了出来，看到明慈单枪匹马，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了？”
言罢就让开身，让她跟着自己走，一边道：“可是凝霜诀又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湛知道么？”
明慈笑吟吟地道：“虽然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也不总是为了偷师来的。”
闻言，李玄竟也笑了一笑。他笑起来，自然极好看。
明慈一怔，突然明白过来。顿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然后暗暗的，有些恼了明湛。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李玄请了她到大堂坐，细心地让人上了小点心，她看了一眼，想起来每一次她到他这里，他都会有这些准备，而且都是她喜欢的。李玄的心情不错，事实上，看到她他的心情就很不错。他道：“来。”
明慈敛了心神，原先想的那番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李玄小心观察她的颜色，道：“有心事？”
明慈忽然抬起头，目中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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