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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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皇后- 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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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坐在她身旁就觉得心里变得踏实起来。

    说不上来缘由,可能是她的笑容,她的气息,她的眼睛……刚才还彷徨不定的一颗心,到了这儿就象落到了实处,再也不慌不怕了。

    “朕倒是听说过桂花油,可从来没有见过。”

    “这有什么稀奇,青荷,去把桂花油拿一瓶来给皇上瞧瞧。”

    这话本来是句顽笑话,青荷也只是在旁抿唇一笑。可皇上也跟着说了句:“快去,朕还真想看看。”

    皇上这么说,青荷就不能不去了。不过头油这种东西确实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连青荷自己都有两瓶,只不过不是桂花油。

    青荷很快取了一盒新的桂花油来。这油盛在浅罐子里,拆去上面裹的油纸,罐子是白瓷的,盖子上绘着一枝斜曳的桂花。

    还没打开盖子就能闻见桂花油那浓郁的香气。

    青荷将罐子放下,伸手将盖子揭开。

    罐子里盛着约摸二两多头油,金黄透亮仿佛金子化成的汁液,里面还浸着少少的几朵桂花,花瓣已经变得晶莹透亮,灿然生光,仿佛宝石雕琢而成一般。

    谢宁梳妆时皇上也见过,只是没留意过用的这头油。

    谢宁的头发很好,浓密乌黑,宫人服侍她梳头时的情景几可入画。记得当时梳台上是有这么一个打开的罐子,宫人时常用梳齿浅浅的蘸一下头油或是花水,再顺着谢宁的如云秀发缓缓梳理。

    想到这情形皇上突然觉得手心有点痒。

    等谢宁调养好了,皇上也想试试给她梳头。

    青荷有眼色的将头油收了端出去。

    谢宁看得出皇上刚进来时神情与平时有异,不过两人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还特意看了一回头油之后,皇上看着就渐渐平复过来了。

    跟前没有旁人,谢宁才轻声问:“皇上刚才去延福宫了?”

    “是,下面人报说慎妃想求见朕。”

    但慎妃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了?

    皇上转过头望着半敞的窗子,谢宁从来没见他脸上出现过这种神情。那是一种……让人觉得凄凉,又忍不住心疼的神情。

    窗外日影西斜,草籽飞絮被风吹得在空中飘荡,浮絮被日光一映,就象一团团金色的细碎的纱,很快就被风吹得不知去向。

    谢宁将皇上的手轻轻握住。

    “皇上?”

    “朕没事。这么多年了,朕就那么一桩心事,许多人都抓住了这一点,想从朕这里得到他们想得到的。朕不记得有没有同你说过,大概朕十岁上头,那一年有个宫人偷偷找来,同朕说,她是朕的亲生母亲。”

    皇上的手一直比她的手暖热,可是现在皇上的指尖发凉。

    谢宁还没出月子,身上比一般人要热,她尽力想用自己的手将皇上的手掌全部包住,把他手上的凉意驱走。

    可是手上的寒意或许容易暖过来,心里的呢?

    “后来当然查得明白,她是假冒的,背后另有人指使。”皇上声音很轻:“虽然朕一开始就没有完全信她,但是那时候听到她的话,心里还是情愿去相信的。那时候朕远比现在天真,还觉得总不会有人心地坏到这个地步,撒那样的弥天大谎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再说,她确实……确实很象真的。朕查出她的身份之后去见她时,却一时舍不得揭穿她。她还量了尺寸,说要给朕做两双鞋子。”

    “鞋子当然没有做成。朕原想饶她一命,觉得毕竟她也是受人摆布身不由己的,该死的也是幕后之人。不过她还是被父皇派人处置了。”

    那时候他真的愿意相信,他的生母逃得了一条性命,还活在这世间。

    所以不是对方骗术太高明,是他满心里渴望这是真实,一叶障目,就象掩耳盗铃的蠢人。

    “刚登基那两年,朕常常被噩梦缠扰。醒的时候朕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但是到了梦里,朕才发现自己有那么多的担心和恐惧。现在那些梦差不多都忘了,唯独一个梦还记得。朕梦见过亲生母亲,恍惚还觉得她在微笑,可是怎么也看不清楚她的脸……朕那回醒来发现自己哭了。”

    旁人从梦中惊醒,总是庆幸自己醒来了。可是那一回,皇上却希望自己能再睡去,再入梦境,把那个始终看不清楚的人,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看个清楚。

    虽然看不清脸,也没听到她的声音,可是他心里觉得那就是她。

    有很长一段时间,皇上都怕过雷雨天。并不是胆小听不得雷声。只是一遇着这样的天气,他难免会想起自己就出生在这样的天气。会想起那个连名姓都不知道的女子,在这样雷雨交加的一天艰难的生下他。

    但是出生即是分离,他们连一天的母子缘分都没有。

    所以后来他慢慢死心了。他想她一定是不在了。如果她还在,知道他这样想念她,一定会来找他的。后来再去金风园,他也总是睡不安稳,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看着他。也许就在树后头,也许就在烛影幽深的角落。

    所以现在他反而不敢去问个清楚。

    这些年他已经失望了太多次。

    。。。

 三百四十四 知情

    经历太多次的失望带来的后果,就是在遇到一件事,一个人的时候,还没有开始相信,就已经在心中存疑。

    许多人都会如此。在这一点上,皇上也如同普通人一样,没有什么特殊。也许在他自己还没有发觉的时候,他就已经反复的告诉自己,这多半不是真的,来人应该是想从他身上图谋得益。他会从来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看出破绽。

    他甚至会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同自己说,即使是真的,又怎么样呢?

    说的次数多了,连他自己都早已经信已为真了。

    可是到了现在,这件事突然又被提起。

    皇上心中隐约有种感觉。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从今以后大概不会有人再以此事为筹码来要胁欺骗他。

    也许,这也是他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还是不一样的。并不象他曾经欺骗、安慰自己的那样,他并不是不在意。

    正相反,他还是那样在乎。

    从延福宫出来,皇上一直恍惚而疲倦,都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就象又回到了多年前他偷听到身世真相的时候,那时候他只是个无力把握自己命运的小小皇子,现在已经是大权在握的九五至尊。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从来没有改变过。

    皇上轻轻反握住谢宁的手:“刚才慎妃提起多年前金风园的旧事,她说,还有一个知情人活在这世上,这个人……”

    “就是方尚宫。”

    谢宁怔怔看着他。

    “方尚宫?”

    谢宁一时间没能把这个熟悉的称呼,和皇上口中的人联系起来。

    过了片刻,她才咂出味来。

    方尚宫就是……皇上身世的那个知情人?

    但谢宁还没有想到,方尚宫不仅仅可能是知情人。

    她也许不仅是个知情人。

    如果她真是他一直想找的人,这么多年,她有这样多的机会可以见着他,告诉他当年的事情,可以同他相认。

    而她始终没来。

    或许她仅仅只是知情的人,所以她才没有想要凭籍此事来博取富贵权势。

    皇上从没有什么时候象现在一样患得患失过,即使是当年先帝驾崩时也没有象现在一样。那时他守在榻前,先帝已经咽气,太后坐在一旁用一块帕子捂着脸哀哭不止。旁人看不到,但他可以看到,太后脸上一滴泪也没有。渭王召集宗亲朝臣们要宣读遗诏。

    遗诏是没有什么悬念的,先帝只有他这么一个康健成年儿子。

    但是今日的事情不同。

    皇上心里比谁都盼着得到答案,可是他又怕答案揭开之后,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人声。

    谢宁问了一句:“谁在外头?”

    青荷隔着帘子回禀:“主子,方尚宫送了主子的汤药来。”

    李署令开的方子,一日服两回的汤药。这会儿只顾着说话,谢宁都忘了已经又到了进药的时候。

    她转头看着皇上。

    皇上紧紧的闭了一下眼重又睁开,声音仍如往常般从容镇定:“端进来吧。”

    青荷心里有些微不安。

    刚才皇上和主子在屋里头说话,她退了出来。主子们声音不高,她又刻意的站远了些,听不清楚屋里说了什么。但是她想,一准儿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皇上来时看着并不太高兴,是不是处置延福宫的事儿不顺当?

    偏巧这次的药方尚宫亲自端来了,只怕是来的不太巧。

    想想皇上和主子都不是那等喜怒无常爱迁怒于人的性情,青荷心里才坦实些。

    她打起帘子让方尚宫进屋时,悄悄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谨慎些。

    方尚宫端着汤药进了屋子。

    对于方尚宫,皇上与谢宁都十分熟悉。

    可是当方尚宫绕过屏风端了汤药进来时,谢宁和皇上都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她,就象这个人是个从前没有见过的人一样。

    皇上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仔细打量过方尚宫的相貌。

    方尚宫看起来不算太高,因为腰病的原因,她不能象一般人一样站直,腰背微微佝偻着。不过若是她能站直,那么原本应该是个高挑的女子。长年的疾病让她脸色苍白,身形消瘦。

    尤其是说话的声音,一听就与旁人不一样。

    所有人都以为,她被灌药是因为贺太妃小产一事,而且九成的人都猜着是太后主使的,因为这种事情太后当年实在没少干,有时候还隐蔽些,有时候做的简直是明目张胆。

    谢宁则是在想着她还在萦香阁的时候,方尚宫受托来教她针线活计的事。

    第一回见面时是个什么情形?有些不记得了。但是从刚刚见面,她就感觉方尚宫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

    人活得久了,尤其是又是活在宫墙里的人,总会有大大小小的秘密。

    方尚宫将盛汤药的碗放下,先向皇上行礼。

    方尚宫屈膝的时候,谢宁感觉到皇上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一紧。

    “主子,该服药了。”

    屋里气氛怪异,方尚宫自然不会没有看到。刚才她进来之前,青荷也暗示过她了。

    皇上去了延福宫,待了好一段时候才回来,方尚宫也想过慎妃会和皇上说些什么,她会如何狡辩,哀恳,用什么理由向皇上求情,为自己争取活命。

    “今天这是最后一副药了,李大人说主子身子康复的很好,比他预想的要好,今天这药吃完就不用再服了。”

    谢宁笑着点头,接过药碗小口小口的将汤药喝下去。

    方尚宫服侍她喝完了药,漱了口,又递了一小碟杂锦蜜饯过来。谢宁顺手拣了一粒杏脯含在口中。

    皇上坐在榻边一直看着,一言不发。

    方尚宫将药碗收进托盘里就预备要退下了,皇上忽然出声说:“等一等。”

    方尚宫停了下来,应了一声:“皇上有什么吩咐?”

    皇上被问得有些闪神。

    他本能的叫住了方尚宫,可是他还没有想好说什么,怎么说。

    谢宁休养的这屋里虽然开了半扇窗,可还是比别处要热。皇上感觉到身上出了不少汗,里衣都贴在背上了。

    。。。

 三百四十五 旧事

    破天荒的头一回,还是谢宁替皇上解了围。

    “方尚宫且坐下说话吧。这些日子永安宫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你和周公公两人操持,着实辛苦了。”

    方尚宫微微侧过身,坐在靠近屏风的圆凳上。

    谢宁看了皇上一眼,这个时候,她却没有从皇上那儿得到半点示意。皇上似乎神游物外,心思根本没有放在这屋里。

    但谢宁知道不是这样的。

    皇上这会儿全身都绷得紧紧的,与她相握的那只手也很僵硬,手心里一层冷汗。

    谢宁转过头来。

    她与方尚宫这几年来相处的很好,名为主仆,但实际上情分却不止主仆那么简单。

    无论当年的事情真相究竟是怎么样,谢宁只希望,皇上和方尚宫都别因此事而受到伤害。

    这一刻她对慎妃真是有说不出的憎恶。

    明寿公主也好,慎妃也好,一次又一次的揭开皇上的伤疤,想以此做为护身的凭籍。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她们可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肆无忌惮的行事。

    可是也许她们从来都没有想过,皇上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他不是无坚不摧的金刚不换之身,能够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和伤害。

    这件事情,最好就在这一次,就在今天彻底做个了断。以后,谢宁但愿这阴霾彻底从皇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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