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想着,正应该写封信,问问皇上路上是否顺利平安?
方尚宫想着,写信真是个好主意,可以排遣寄托思念之情啊。而且信送出去了就要盼回信,收到回信又会高兴一下。
人就得有这个精神头儿,有盼头儿,这才好啊。要不然看着谢宁总是恹恹的没有生气,方尚宫心里真是油煎一样焦急。
写信的时候看着谢宁果然精神多了,送出信之后,自然就开始等待回复。
可回信还没来,皇上差人送的信和东西却先一步到了。
皇上给他们送了些枣子、梅干、火腿,菌子,春笋等等吃食。除了这些东西,还有几册书和一张画。
书都是新书,八成是皇上让人半途上去挑的。谢宁现在不能下地,这些书给她打发时间解闷正合适。
吃食呢,皇上知道谢宁现在胃口不好,指望着这些新鲜东西她能多吃两口。
可最好的当然是随东西一起送来的信和那张画。
谢宁先看的信。
信写的很短。皇上在信上说,他们今天走了多少里水路,早中晚三顿他都没漏吃,晚膳之后白洪齐还按着在永安宫时的习惯送了一回点心,很清淡,主要是汤羹,皇上也用了。
看到皇上吃的还好,谢宁就先放下一半心事了。
皇上还说,午膳之后歇了一会儿,没有睡着,想着她和孩子们,躺在那儿养了一会儿神,就起来了。正好舷窗外头路过一处塔寺,景色十分古朴雅致,想着她这次是见不着了,所以皇上趁着船还没行远的那点功夫把那片景色画下来了。
谢宁放下信赶紧看画。
画没有来及裱,方尚宫听见说是御笔,亲自洗过了手领着青荷一起将画展开。
画的是个横幅,只是墨笔白描,没有上色。
但是谢宁看的怔住了。
河流,山峦,树木,还有那座宝塔,全都跃然纸上。
这是皇上眼中看到的景致。
他用笔将这一切记了下来,画的有些仓促,但是谢宁看到了。
看到了他想让她看到的美景。
也看到了他在画中凝聚的心意。
方尚宫退后一步正打量着画,刚想赞两句,转头却看见谢宁怔在那里,泪就那么静静的流下来。
怎么哭了呢?
可这又不是难过的那种哭法,谢宁看着画,流下了泪,可嘴角微微扬起,那笑容温柔,笑意甜蜜,简直让人心醉。
“主子?”方尚宫轻声唤。
“没事。”谢宁抹了下眼:“我没事……画让人好好裱糊,可千万别马虎了。”
她心里的悸动和感触是说不出来的。
刚才看到画的那一刻,她感觉到皇上在画这画时的心意。她看到了他看到的,感受到了他所想的。
那一刻他看着景,但是在想她。
谢宁无法形容出那一刻她的感动。
这就是诗里说的,心有灵犀吗?
即使相隔数百里,他们对彼此的惦念和记挂却是相通的。
玉瑶公主缠着要看信。这信上并没有什么传情达意不能给孩子看的话,谢宁就将信给她了。
玉瑶公主看了信,接着就要看画。
不过她对画并没有多大兴趣,看了一眼也就算了,转头问:“送来的那些东西呢?”
胡荣笑着说:“东西可多着呢,有些已经先抬到膳房去收拾了。正好膳房的人想问一声主子的意思,看做点儿什么好?”
谢宁问玉瑶公主:“这些东西里你最想尝哪个?”
玉瑶公主说:“火腿吧。”
谢宁转头吩咐:“那就用火腿和笋子做个汤。鲜笋又不耐放,让人再做个素油焖笋吧。其他东西让厨房看着做。”
胡荣应了一声,乐颠颠的出去传话了。
午膳时谢宁胃口还不错,火腿春笋汤格外的清淡鲜美,除了这个,还有一道红烧鱼做的也十分美味。鱼皮焦香,鱼肉浸进了汤汁,咸中带酸甜,还有点微微的辣味,谢宁吃了两块儿也没有觉得恶心。
“这鱼做的不错。”谢宁点头说:“跟外头一声,赏。”
青荷赶紧应了一声,笑着说:“主子可算有胃口了,这些天吃什么都不香。以前主子多爱琢磨吃啊,吃到一样好吃的东西,就开始琢磨做法了。”
谢宁笑着用筷子挑起一点鱼肉说:“这鱼很鲜自是不用说了,里面酱才是关键哪。我看这酱调的很见功力。”
胡荣去厨房传话的时候特意把这句话传了,说主子夸这酱做的不错,鱼肉吃起来一点都不腥气,又问这个酱是谁调的。
有个瘦瘦的一点儿不象厨子的膳房的太监出来回话,说是自己做的。
随驾的人不少,胡荣以前就没注意过这人,这人显然也没想到自己时来运转,手艺让贵妃娘娘吃的香了。
厨房的人得了赏精神抖擞,晚上又精心烹饪了几个好菜。
玉瑶公主不能出门,但是让人去街上买了好些东西回来。被差出去采买的太监摸不清公主脾性,前几日买的绡花绸缎之类的东西公主看不上眼,正焦急着,四处寻人打听,绕了两个弯子,托到了胡荣面前来。
胡荣倒不图他那孝敬的那点儿散碎银钱好处,不过主子现在不能劳神神,玉瑶公主的事能顺当还是顺顺当当的好。
他就指点了这人一句。
“你前次买的那些,宫里头难道就没有?不但有,而且比外头这些市卖货色不知强出几条街去。你别总想着公主公主的,公主现在才几岁?就是小孩子嘛,你在街上用心找找,找那宫里应该没有的,小孩子可能又会喜欢的东西带进来。不过有一点,可别惹什么乱子,也别夹带进什么不该带的东西。”
那个太监一连声的应是,对胡荣千恩万谢的。
这次买来的东西果然就和上一回不同了。有一套东西是装在箱子里抬进来的,打开箱子来看,玉瑶公主都吃了一惊。
“这是?”
郭尚宫笑着说:“这就是个玩意儿,可以单拆开玩,不过放在一起看着更齐整。”
里面是一套木刻的《求仙记》图画。
求仙记是一出很有名的戏,是讲一个男子为了求仙抛家弃子,最后见到了神仙,却因为贪婪而受了惩戒的故事,称得上老少咸宜,家喻户晓。好人终有好报,恶人终究没有好结果,故事也算是劝人向善好故事了。
这一套木刻画一共是十二幅,几场精彩的转折场面都刻在上面了。
玉瑶公主果然很喜欢这个。
“这个好好收着,可别碰坏了,我要带回去送给哥哥,他一准儿喜欢。”
郭尚宫笑着应:“公主放心,一准儿不会碰坏的。回头让人在画板之间都垫上丝麻软絮,一定能平平安安的运回京里。”
甘熙云说:“我以前也见过这个,不过不是外头卖的,是去进香的时候在庙里见的,刻的都是佛经上的故事,这刻着戏目的还是头回见着。”
其他东西也都有趣味。比如泥捏的各种东西,憨憨的肥猪,胖胖的鲤鱼,甚至还有泥哨子、陶泥的头冠。
那头冠完全是泥捏的,上了色又烧制过。红艳艳的完全是照着新娘子出嫁时戴的那式样捏出来的,当然不可能捏的和真冠子一样大,但是也不算小。
玉瑶公主举起来掂了掂:“还挺重。”
她做势往头上戴,郭尚宫吓了一跳,赶紧说:“公主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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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八 愚蠢
谢宁翻了个身,听着外面的笛声。
离她不远的厢房里,玉瑶公主也没睡着。
甘熙云睡在床的外侧,她入神的听着悠扬宛转的笛曲。
听着身旁玉瑶公主的动静,甘熙云轻声问:“公主?”
“嗯。”
玉瑶公主就嗯了一声。
两人都不舍得在此时说话,一说话,就不能专心致志的倾听这样动人的曲子了。
相隔数百里之外的官船上,皇上合上手里的的奏折,习惯的伸手去端茶。
白洪齐才刚换的茶,稍有些烫。皇上喜欢喝这样微微烫热的,如何让茶保持在这个热度又不致于烫到皇上,白洪齐可没少在这上头下功夫。
“今儿是初几了?”
白洪齐看了一眼,回说:“已经过了子时,今日已经是十四了。”
怪不得外头月色这样好。
皇上低着头坐了半晌,这会儿也想起来舒散舒散。他推开了窗子。
远远近近的船上和岸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一轮圆月当空,河面上微风簇浪,被月光映得象是无数银星撒在河里。
“这会儿贵妃她们该睡了吧?”
白洪齐轻声说:“想是已经睡了。”
皇上唔了一声,负手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月色,才又重新走进舱中。
白洪齐松了口气。
他可实在不想让皇上站在外头,谁知道暗处还会不会有一枝冷箭射来?那站在灯亮处的皇上岂不是一个扎眼的活靶子?可是皇上威严日重,白洪齐也不敢多话,幸好皇上没有多待就进去了。
不然白洪齐拼着惹皇上不高兴也得劝劝。
怎么劝他都想好了,当然不能说怕再有刺客。白洪齐打算把贵妃的名头搬出来一用。就这么跟皇上说,更深露重,皇上要是在外面待久了只怕会着凉,到时候贵妃娘娘可又得替皇上悬心了。
这理由皇上准保能听进去。
白洪齐想起从前也难免感慨。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小小才人,现在会变成贵妃娘娘呢?
伺候皇上洗漱安歇,白洪齐却睡不着。
他在想着京里的事。
京里现在的情形会如何,想都能想出来。
渭王已经病了一阵子。太医隔日就来,方子斟酌着增减,只是都看不到有什么起色。
渭王已经七十多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在宗室里头他已经算是高寿之人了,连重孙子都已经要娶妻了,渭王对自己的身子也早就心里有数。
可皇上这次出巡……
渭王用手覆着脸,用力揉搓了几下。
老人的皮肤早已经失去了弹性。一旁伺候的侍妾还不到二十岁,年轻女子的肌肤富有弹性,细腻滑嫩,散发着属于青春年华的馨香。
他还指望这两年太太平平的,让他把宗令的担子交出去。
可是这两年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就没有消消停停让人省心的时候。
圣上遇刺……
渭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险些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就翻了白眼。还好身边伺候多年的下人机警,立马就把府里常年供奉的郎中给叫了来。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的折腾了半天,把渭王又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
可拉回来却还要面对这样棘手的一件事,渭王心说,还不如不救他,就让他这么两眼一闭蹬腿断气了呢。
这件事有多艰难,水有多深,渭王心知肚明。
不好好儿办,皇上那儿就说不过去。他是老了,他还有满堂子孙得在皇上手下讨生活呢。
要是认真的查,认真的办,那……这样的事情牵连甚广,而且大多都是他认识的人。
这一下得罪多少人家?
真是两面不是人。
如果他再年轻个二十岁,这样的差事落在手上,渭王说不定还干劲十足,雄心万丈。
可他已经老了,黄土都埋到下巴颌,就想过两天安生日子,多照看一下子孙。
看看坐在自己左手边的次子,渭王更想叹气了。
渭王活的太长了,比他的儿女们活的都长久。他的长子长女前两年接连去世,眼前的次子也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两鬓斑白,坐在那儿背都挺不直,畏畏缩缩,毫无主见。
这让渭王怎么能放心将家业交到他手上呢?
相比之下,嫡长孙更得他的心意,精明能干,但是因为渭王长子身故,长房现在在府里的位置并不稳当。
“我要出去一趟。”
不能不去。
不但得去,还不能拖延时候。
儿子是靠不住的,渭王刚才已经让人把长孙叫了过来,等下陪他出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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