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有一道翡翠汤大皇子喜欢,清淡,汤色碧绿,白玉似的刻成梅花形的丸子浮在汤里。林敏晟却喜欢干炸里脊和四喜丸子。玉瑶公主今天格外乖巧,就是用膳的时候一定要挨着林敏晟坐。
谢宁笑着说:“这两个孩子倒是投缘。”
林夫人想得多些。
公主十分美丽可爱,不过……公主总和敏晟一块儿,难道是?
林夫人笑着想,自己一定是想多了。都是孩子,才这么几岁大,自己想到哪里去了。都是因为前几天有人来做客,居然说起敏晟的亲事来。那样的人家就是看着林家出了贵妃想来攀附,这样的亲事自然不能应。
二百一十九 猜测
林夫人告辞出宫的时候,谢宁那里自然有一份儿赏,大皇子也送了林敏晟一套笔,一盒纸,再有就是刚才林敏晟喜欢的鹿肉脯。
谢宁看了也觉得很欣慰。皇上不求大皇子能把圣贤书读出名堂来,对他的教导侧重于为人处事上头。大皇子学的很快,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拿主意给小伙伴送东西了。
父母再操心,跟不了孩子一辈子。不早早的教他们自己立起来,将来有得后悔的时候。
玉瑶公主站在那儿一声不响,等林夫人他们要走了,才对林敏晟说:“你要常进宫来。”
林敏晟却觉得进宫也没什么好玩儿。进宫前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先生跟他说了半天的道理,不能这样,不能那样。进宫后还要拜还要跪。别人说起宫里的口气好象这里多好一样,可是林敏晟不喜欢。每天待在那么小的院子里,到处都是高高的墙,有什么好的?
他倒挺同情大皇子和玉瑶公主的,还有那个刚刚会爬的小表弟。可怜他们连出次门都艰难,平时也没什么可玩可乐的。所以虽然他觉得进宫没趣,林敏晟也点头说:“行,下次我还来。”
这话说的谢宁都想笑。
听起来林敏晟是一口答应了玉瑶公主,但这个下次究竟是什么时候?明年过年的时候吗?
得了这句话,玉瑶公主就心满意足了,朝他伸出小指头:“拉勾。”
谢宁低头忍笑。
玉瑶公主这个习惯是她教的,平时要让玉瑶公主乖乖答应什么事,谢宁也会同她拉勾,表示说了就要做到。玉瑶公主看来十分重视和林敏晟的约定,还要和他拉勾。
林敏晟还没和女孩儿拉过勾呢,回头看了一眼林夫人,走上前也把小指头伸出来。
他的手指头粗,玉瑶的手指又白又细跟瓷花瓶上细攀着的双耳一样。林敏晟还真怕用力大点儿,会不会把她的手指头给撅坏了。
两人象模象样的拉了勾,林敏晟跟林夫人走了,玉瑶跟谢宁回去,自有宫女们逗她玩。
胡荣进来跟谢宁回话。
“陈婕妤已经醒来了,听段太医说性命无碍。她一起来就挣扎着给皇上写了一份儿折子。”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让他宫里的太监递到长宁殿去了。”
胡荣打听不着折子写了什么,在他想,多半是替自己喊冤抱屈,辩白一二的话吧。陈婕妤又不傻,肯定知道自己中毒了,那下毒的疑嫌还在她自己身上,她肯定要辩白的。
不过这回胡荣没有猜对。长宁殿这边白洪齐接了折子,倒是没敢给私截下来,递到了皇上案前。皇上翻开来看了看,就放在一边了。
白洪齐也没敢偷瞄上面写的什么。他识字,但是从来不敢偷看奏亿之类要紧的东西。皇上规矩大,假如发现他私下窥探朝政之事,多少年的情分也白搭,一准儿不会留他的。
说起这一点白洪齐就不得不佩服贵妃。皇上同后宫嫔妃也从来不提政事,可贵妃是个例外。皇上同她说起,她有时还能插上一两句话,还能搔到皇上的痒处。白洪齐思来想去,也能说这是天定的缘份了。
不过陈婕妤文墨上头也不怎么精熟,字写的歪歪扭扭的。而且她中毒后身体不是一般的虚弱,那笔划更不是成样子。
等白洪齐再进来上茶,提醒皇上到晚膳时分了,皇上才搁下笔,问:“今天可审出什么来了?”
白洪齐连忙禀告:“药库的人审过了,那药都是进腊月一批做出来,各宫分领去的。陈婕妤那里领了两瓶去,瓶子没有记号,都是当时从架子上随手拿的。药库没有问题。陈婕妤入宫之后有过一次小风寒,风寒好了之后还有点咳嗽,所以这药平时就吃着,那一瓶已经吃完了,这一瓶启封后就没怎么大吃。就在宫宴前一天陈婕妤还含了两粒。”
陈婕妤那里的药丸本来应该没有问题,问题就出在宫宴当天。
“云和宫能进陈婕妤内室的人不多,也就那么三四个。除开她贴身宫人,就只有一位胡尚宫,但她这几天都没来。另两个是负责洒扫收拾的……”
皇上问:“她的贴身宫女是叫红儿?”
白洪齐没想到皇上会提起一个小小宫女的名字,忙说:“是的,奴才记得清楚,是叫这个名字,本姓张,已经服侍陈婕妤三年多了。”
“嗯,”皇上顿了一下,说:“倘若这个宫女没什么,就放回云和宫去吧。”
皇上怎么会关心起一个宫女的去留?
白洪齐不傻,他马上想起刚才陈婕妤呈的那个折子。
肯定是那上头提了吧。
陈婕妤难道不是在那上头替自己喊冤,倒是替贴身宫女求情了?
这可真让人想不通。
皇上同谢宁说起这件事,谢宁也有些意外。
“她是怎么说的?”
“她在上头写,因为自己一贯轻浮莽撞,才有今日之祸。现在中毒受罪都是她应得的。但是她身边这个宫女很是忠厚体贴,绝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可以替这个宫女作保,求朕从轻发落饶她一命,陈婕妤自己愿意承受罪责。”
“看不出,她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朕也有些意外。”陈婕妤脾气不好的名声宫里头无人不知,但是她对云和宫的奴婢还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苛责的事。别的宫里处罚惩治宫女太监的事情不少,连谨妃那么个人,一旦晋位之后也马上抖起威风来,动不动拿下人出气。陈婕妤到这个时候还给宫女求情,这个宫女一定是她的贴心人了。
“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呢?”
“朕吩咐了,查清她与在陈婕妤药丸中混毒的事有无干系。倘若没有关系,就放她回去。”
照皇上来看,贴身宫女没有发现陈婕妤药中被人混毒,这怎么说一个失职之罪都跑不了,即使为这个没了命也不冤枉她。
他会吩咐白洪齐,一来是因为那份儿折子写的恳切,陈婕妤现在一条命送了大半,据李署令说,只怕就算好转过来,以后身子也不可能如从前康健了,寿数也是大损。二来,却是因为皇上想着替大皇子他们几个孩子多积些福。大过年的杀太多人,总归让他的心里有些过不去。
“等出了正月,朕打算放一批人。”
谢宁有些诧异:“放人?”
“宫中人还是多,要不了那么些,何必都拘着他们在宫里,与家人骨肉分离?”宫中人多,闲着的没事的也多,人闲了就要出毛病。不管这次下毒的事情最后查出的结果是什么,皇上已经打算将宫中的人手再放出一批。不管明面上是谁的人,暗里又听谁的话,打发出去之后宫中肯定会清净不少。
“这事你多留心些,到时候内宫监来操办这事,名单什么的也要递到你这里来的。”
这可是件大事,谢宁想了想,认真的应下来:“臣妾知道了。”
皇上看着她一笑。
谢宁又赶紧补上一句:“可臣妾没办过这么大的事,到时候要是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少不得还要来烦扰皇上。”
“你只管放心,朕给你撑腰。周禀辰一个人要是忙不过来,朕再给你多派个人手。”
人手现在谢宁是来者不拒,既然是皇上派来的,那人品肯定信得过,本事也必定是有的。
周禀辰从刑司回来,虽然身上没溅着血,也没染上什么脏污,他仍然用拂尘上下掸过,还是闻着身上有一股不新鲜的污浊气味。
刑司那地方真让人难受。在刑司待久的人,身上也自然有一股让别人不舒服的味道。还有那些阴晴不定的目光,看人的眼神……周禀辰自认不是个好人,可也对刑司那些人敬而远之。
他和白洪齐碰了一回头,回了永安宫之后歇了一会儿,胡荣就来了。
胡荣一开始对周禀辰很是抵触,现在却也能处得亲亲热热和和气气的,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一口一个周公公的喊着。
周禀辰也不想同他起龌龊。胡荣是贵妃提拔的人,比自己到底亲近。何况两人斗法,不论输赢,总归在主子那里是一起讨不得好。既然现在能这么处着,何必节外生枝呢?
“看主子的意思,象是不会追究陈婕妤了。”胡荣轻声说:“咱主子心善,陈婕妤虽然是自作自受,可主子觉得她险些没命,现在又这么受了一番罪,心里也就宽宥她了。”
“陈婕妤是蹦哒不起来了。”周禀辰在宫里多年,也见多了宫中嫔妃的起起落落。陈婕妤早已经失了圣心,只要皇上心里没她,以后她就再没有指望,主子也不必这时候还同她为难。
胡荣小心翼翼的打听:“刑司那边就什么也没问出来?”
“酒的事,问题肯定出在膳房。”
胡荣纳了闷:“可之前主子喝了酒没事……”中途在酒宴上下毒又不大可能。
“傻小子。”周禀辰少不得跟他解释一二:“你经得少,对这种手段也不多见。跟你说,要下毒办法多了去了。酒宴上的酒都要烫过吧?主子们可不能吃冷酒。那药如果一开始就在酒里,外头裹着蜡或是别的东西,酒热了一阵之后里面的毒才会慢慢的出来。就象去年那个手炉一样,也是要点一阵子才出事的,懂不懂?”
二百二十 焰火
胡荣打个激灵,顿时想起去年的手炉的事情来了。 hp://
“那回是淑妃,可淑妃现在已经没了啊……”
那这么下毒的人是谁?
肯定不是什么鬼怪作祟,胡荣是不信鬼神的。
周禀辰知道胡荣这小子机灵,比他徒弟还强。
“这事儿说穿了也很简单,宫里头的女人关在这么四四方方的宫墙里,除了相互算计,也没有别的新鲜招数了。皇上只有一个,人人都想得宠,除了下毒,其他的招数反而不好使。不是难以布置安排,就是牵连太广怕引火烧身。下毒最好,无声无息风险最小。”周禀辰这会儿也得感叹,贵妃真是福大命大的人,连着这两回都让她躲过去了,还顺顺当当生下了二皇子。
“那……您觉得会是那些人里的哪一个呢?”
周禀辰反问他:“你觉得是谁?”
“照我看?”胡荣顿了一下,轻声说:“那些小才人之类的肯定不会的,她们没这个本事和人力,毒药这种东西也不是人人都能弄到手的。再说,她们就算谋害了主子,好处也落不到她们身上。”
所以胡荣怀疑的人选范围就缩小了许多。谨妃、慎妃、高婕妤、曹顺容,挨个数过来。谨妃慎妃是不用说了,两人胡荣都看着可疑。高婕妤和曹顺容虽然隔了一层,可是高婕妤脾气素来不让人,曹顺容多半会因为晋封一事心中记恨。倒是陈婕妤,她因为误饮毒酒去了大半条命,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她。苦肉计也没有这个用法。害了旁人总归是要自己能享着好处才行,陈婕妤现在这样,还能活几年都难说。
“刑司的人没对陈婕妤失礼,客客气气问了她半日话。陈婕妤这回是真学乖了,有一说一,半点儿不藏私。她那天晚上喝的酒确实被人调换了,原来席上都是桂花酒、玫瑰酒这些,说是酒,跟香露也差不多,只是稍稍有些酒味儿,只要不三壶四壶的灌下去,一般人都不会醉的。陈婕妤又不是那种沾酒即醉的人,那晚才开席她就已经有了醉意,以至于后来在咱主子面前失礼。”
胡荣问:“换酒的人跟下毒的人是一拨吗?”
“现在还难说。陈婕妤当时心情烦闷,喝了一杯之后察觉到酒里不对劲。但她想的是,宴席是贵妃操办的,那她席上的酒与别人不一样想必也是贵妃吩咐人做的手脚,就是为了难为她,要为从前的事出气。她一是心烦,二是心里有气,就到贵妃席前去敬酒去了。”
胡荣恍然大悟。
这事儿除了陈婕妤自己,别人真不可能知道了。
如果换酒的人和下毒的人不是一拨儿,那陈婕妤这一来,反而将贵妃的毒酒饮下去了,给贵妃顶了一劫。如果换酒的人和下毒的人其实是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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