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高婕妤并不糊涂,她惊骇之后立刻镇定下来:“不能往前去,千万别和这样的事情扯上关系。”
肯定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高婕妤心怦怦直跳,又问:“别处呢?别处有什么动静?”
“别处没有什么动静……永安宫那边席散了。明微公主,代王妃她们都已经出宫了。”
“这么早?”
往年用过午膳,总还要吃茶说话抹牌听曲,总得到后半晌才走。
“说是因为皇上有了酒意,去了永安宫歇中觉,贵妃得服侍着,其他人自然不好搅扰,就散席出宫了。”
要在平时高婕妤又要骂狐狸精了,但今天她脸色沉重。
“不是的,一定不是。今天是初一,皇上应该在英武殿陪宗室王亲……”
皇上提前回来也是一件不寻常的事,云和宫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还是又象去年似的,让人扣了一口黑锅?
真不是高婕妤信得过陈婕妤的人品,她其实是早就看穿了陈婕妤的为人。她就只有那么点儿本事,除了添添小乱子,大事她真做不了,她没那个心计,也没有那个人脉。
“主子您看,会不会是永安宫因为昨晚的事告了陈婕妤一状,皇上这才收拾陈婕妤给永安宫出气?”
“不是。”高婕妤说的十分果断。
她甚至都没想到这一点可能。
她一点都没有怀疑是不是贵妃要整治陈婕妤。昨天在席上陈婕妤的脸面已经让玉瑶公主给撕得一点不剩了,再说贵妃也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
高婕妤自己想到这儿也愣了一下。
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对贵妃的品行这么有把握。这宫里一年两年,三年五年都不够看清楚一个人的真面目。就象慎妃,这么多年,这么多人都看错了她。
但对贵妃……高婕妤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错,她有个至少七、八成的把握。
“让我们宫里头人人都要小心,你去查一查,这些天有没人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约束着所有人,这几天无论有大事小事也别出门。”
丹霞赶紧应下了。
永安宫现在怎么样了呢?贵妃指使不动那些刑司的人,只有皇上才有这个权力。而让皇上这样做的人,是贵妃吗?贵妃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可恨现在她得着消息已经晚了,想打听消息也不方便。
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得着消息了。不少人就想到去年这时候贵妃中毒一事,那时候她还怀着二皇子呢,皇上为了她可算是大动干戈,后来淑妃倒台不就是由此而起?
也不知道这一回出的什么事,又有谁要倒霉了。
高婕妤现在绝对不敢疏忽,她虽然最近没干什么亏心事儿,但是背后咒骂怨怼的话却是绝对没少说,还在膳房、在西六宫的其他几个处所都安排了人手,要揪小辫子的话肯定一揪一把,可千万别被这阵怪风卷进去。
到了晚膳时分,白洪齐来向皇上回话。
膳房没有发现问题,昨天用过的酒器杯盘都已经彻底清洗过了。
云和宫却是有问题的,陈婕妤常吃的清心润喉丹里有好几粒不是本来那药丸。白洪齐取了一丸给李署令验过,确实就是陈婕妤所中之毒。
白洪齐一面回话,一面呈上了从云和宫搜出来的药丸。
从表面上看,和清心润喉丹并无两样,拿起来闻一闻气味,也是微微的薄荷香。不知道这药丸本来就做成这样,还是因为和清心润喉丹混装在一起才染上了这种气味。
这样看来,似乎不能证实陈婕妤中毒是因为宫宴上饮酒,也有可能是她自己平时服食的丸药被人混毒才会如此。也有可能是她就想给贵妃下毒了,所以早早备好了毒药,和清心润喉丹混装着掩人耳目,昨天下药在酒里,结果这酒却让她自己喝了。
皇上将那丸药又放了回去。
这当然是绝不可能的。
清心润喉丹是一种常用的丸药,各宫都有。不但主子能服,连有头有脸的太监尚宫们大概也会有这么几粒,谁还没个咳嗽气喘的时候?就是嗓子肿痛上火含上一粒也能舒服很多。但陈婕妤的药如果早被人混了毒药进去,这瓶药又是她常吃的,已经吃了一小半,怎么能够正好在昨晚吃到有毒的呢?兴许她早就吃到了,又或许直吃到药瓶见底时才会拿到有毒的几颗。
下毒的人一定算好了想让陈婕妤背这个罪名。
但是陈婕妤却把那杯酒自己喝下去了。
“原来以为这宫里能安宁下来了……”皇上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白洪齐:“这事继续查。”
白洪齐应了一声。
不把下毒的人揪出来,岂不是说也许有一天这毒都有可能下到皇上的膳食里了?
这种毒用银针试不出来,又不是吃下去即时就发作,那么试膳太监吃了也没有用,起不到预警的作用。
白洪齐可以断定这事儿肯定是后宫的女人做的。
如果是明寿公主那样想谋逆的人,应该去毒死皇上才对,毒死贵妃有什么用?
而且能弄到毒药,能安排下毒,还设计好了栽赃的人选,刚入宫的人办不到。
白洪齐把几位在宫中年头深的嫔妃都列上了怀疑的名单。
慎妃谨妃高婕妤曹顺容,甚至李昭容等人他也一并怀疑上了。甚至就连陈婕妤自己,白洪齐都没有把她排除在外。谁知道这是不是出苦肉计呢?要不然她出了门就吐啊吐,这么巧把毒都吐出来了?
谢宁更觉得后怕。
她不怕死。死并没有什么可怕,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已经历过好些回生死离别了。
她怕的是,如果她死了,她的孩子怎么办?二皇子还这么小,没了母亲,以后谁照顾他?大皇子和玉瑶公主,势必也会由别人抚养了。人家会象她一样照料心疼孩子吗?谢宁绝不会那么天真,把孩子们的未来寄托在别人的善心上。在宫里,善心是多么奢侈的东西啊。
还有家里人……大舅舅,大舅母,小舅舅他们……他们以后会怎么样呢?
还有,还有皇上。
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二百一十四 取名
明微公主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到家以后安置了女儿书棠,自己就难忍困意歇了一会儿中觉。熏笼暖烘烘的,她睡的也香,醒来时天都要黑了,乔驸马也已经回来了。
明微公主由侍女扶起来洗脸更衣。她在这一点上还是挺讲究的,虽然两人是老夫老妻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但是明微公主始终不肯让丈夫看到自己蓬头垢面的模样,怎么也得把头发梳顺了绾起来,再换一件在家的常服才行。
乔驸马也很了解妻子的习惯,隔着屏风等着。侍女掀开熏炉盖子,加了一小把香料粉末进去。清雅的象茶香一样的味道在屋里缓缓的弥漫开来。很清淡的味道,却让人心旷神怡。不象平时屋里那些香气,总是太浓郁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乔驸马忍不住抬头问了句:“这是什么香?闻着象清茶一样。”
“就叫茶香。”明微公主从屏风后出来:“贵妃宫里用了一点这个香,我闻见之后也夸了一句,她就送了我一盒。”明微公主在乔驸马身旁坐下来:“你这是从哪里回来?”
“到昌郡王府上又说了会儿话。”乔驸马微笑着打量着妻子。
妻子今天早上盛妆出门时那模样,简直是满怀斗志要去上战场一样。现在看来,她也的确是凯旋而归了。
对于明微公主的这种斗志和对权势的渴望,乔驸马十分欣赏。明微公主从小就没得到皇室公主应有的一切,多年来都有明寿公主压在她的头上,但是明微公主从来不自怨自艾,她只是充分发挥自身所长,在宗室皇亲之中给自己挣得一席之地,也给自己孩子们的将来铺出一条路。
人往高处走,没有人愿意被别人贬低践踏。
乔驸马从新婚不久就了解了妻子的性情,并且夫妻间很快就形成了默契,为同一个目标努力。
“贵妃看着气色很好,昨晚的事一点也没影响她的心绪。”明微公主说:“不过后来皇上到了永安宫,我们也就散了。皇上在前头是不是喝多了?”
说实话明微公主是不相信的。她这位皇兄是少有的坚毅之人,喝多了这种事不大可能会发生在他的身上。这位皇兄从小就罕有失态的时候,明微公主甚至还怀疑过他是不是用尺子量过每一步的步幅有多大,然后严格的按着这个尺寸一丝不苟的行走。
其实这还猜想还真不是什么无凭无据的空想,皇上确实有一段日子挺注意自己的姿势的,站卧坐走都要符合法度,务必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失态。
甚至从前他召幸后宫嫔妃也都是一板一眼的,从来没见他对谁有格外偏爱。
有时候明微公主觉得皇上都不大象个真人,不大有人气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从贵妃开始崭露头角,皇上渐渐和以前不一样了。破例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后来大家渐渐都司空见惯,已经不会再为此感到奇怪了。
乔驸马摇头说:“皇上就喝了两三杯而已。后来有人敬酒,皇上只是沾沾唇。”
乔驸马是个细心而谨慎的人,他能留意到旁人不怎么关心的细节。
既然他这么说,那皇上就是真的没喝多了。
所以说,皇上果然不是因为喝多了才去永安宫歇息,而是专程去看贵妃的?
没想到皇上也有这么一天啊,贵妃还真是有本事。
乔驸马却没象妻子这样有调笑的心情,他消息来路广,不比明微公主差。
“宫里应该是出事了。“
明微公主诧异的说:“什么?”
她可完全没有看出来。
“白洪齐进去回话之后,皇上就退席了,我们又喝了几杯,后来也就散了。出宫门的时候我注意到内宫监刑司的人就在宫门楼上站着。”
明微公主远比丈夫还要敏锐得多,她在宫里出生,在宫里长大,对宫里的了解也远不是宫外的人能比的。
贵妃也是被唤出去,然后再也没有露面。
能出什么事让皇上和贵妃都扔下这么些重要的宾客不管?
明微公主第一想到了孩子。
她也是个母亲,孩子对她来说比什么事都重要。
难道二皇子或是玉瑶公主他们谁出了事?
明微公主坐不住了,她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隔窗唤人:“叫宋嬷嬷来一趟。”
但是直到天黑,明微公主也没有得到消息,宫门已闭,高高的宫墙隔绝了内外。现在宫外的人已经不可能得知在这宫墙内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这件事让明微公主的好心情全都化为乌有,她一直在猜测宫里的情形,不知道过了今天,宫里是不是又会有什么大的变动。
这两年间宫中动荡不少,明微公主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了家累,有了年纪,再不象年少时那样无畏无惧了。她有丈夫有孩子,有家有业,冒不起风险,也经不起大风浪了。
用晚膳的时候大皇子显然已经十分疲倦了,过节时候一场接一场的宴席,不仅对大人来说是难堪重负,对于大皇子来说更是如此。精神上的亢奋也不能掩盖他体质比一般人差很多多的事实。这会儿他脸上的倦意已经无法掩饰了,晚膳也用的很少。谢宁让人给他做了一份粥,大皇子除了大半碗粥别的什么也没吃。用过晚膳,大皇子就先告罪回去了。
柳尚宫服侍大皇子宽衣洗漱上床的时候,大皇子先前还保持着清醒,洗脚时他就已经睡着了。柳尚宫小心翼翼给大皇子擦干脚,安顿他躺下,盖严实被子又放下帐子,这才松了口气。
柳尚宫也知道出事了。虽然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去胡乱打听。
她的心怦怦直跳,坐立难安。天黑之后起了风,现在越刮越紧了,永安宫外的风声象是有什么野兽在吼叫。
柳尚宫没有离开,她就守在大皇子床榻边做针线。今天大皇子穿的袍服袖子那里被什么东西勾破了一条缝,柳尚宫索性取了针线来,就着灯亮开始缝补起来。
缝着缝着,她的心情总算渐渐平复下来了。放下针线,柳尚宫掀开帐子一角,看了一眼大皇子平静的睡容,心时就更踏实了。
现在的日子已经和过去不同了。去年这个时候,宫中也是一样风声鹤唳,柳尚宫那时候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被牵连进去。这宫里谁不认识谁?真说起来人人都能扯得上关系,她害怕不知什么时候刑司的那些人就会破门而入,把她堵上嘴直接拖走。
可是现在她不用害怕。正相反,柳尚宫还感觉十分坦然。
风暴刮的再大,永安宫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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